“李同志?!?lt;/br> 干活到一半去上了個廁所的李雯雯聽到聲音,疑惑地回過頭。</br> 穿著干凈棉衣靛藍(lán)色褲子的林見風(fēng)正笑吟吟地看著她,現(xiàn)在這個時間,大家都在上工,路上沒什么人,他像是特意等在這里地。</br> 李雯雯有些奇怪,“林大哥,你有事兒嗎?”</br> 林見風(fēng)看著她,從兜里摸出一個東西,是一個光滑地蛤蜊,上面還貼著標(biāo)簽,這是現(xiàn)在最平價最流行的潤膚產(chǎn)品—蛤蜊油。</br> 他把蛤蜊油遞到李雯雯面前,“我昨天就注意到了,你地手許是割草地時候太用力,手劃了幾個小口子,有點裂,我就想著給你拿個這個抹抹,應(yīng)該會好一點。”</br> “我也不懂女孩兒平時用地什么,就問的村里人,上午去鎮(zhèn)上買的,你拿著吧,記得洗了手之后多抹一下,女孩子的手還是要好好愛護(hù)的。”</br> 林見風(fēng)這些話說得關(guān)懷備至,卻又不是那么曖昧,他既要示好,又不能太過于唐突,否則嚇到她就不好了。</br> 這還是林見風(fēng)第一次追女孩兒下了本錢,以往他對潘芳芳等人都是慣用花言巧語的,最多在山上采一把不值錢的野花,就能哄得女孩兒歡心。</br> 但李雯雯不一樣,她是省城來的大學(xué)生,光是那些根本打動不了她,他必須得拿出實際行動下點本錢才行,但盡管是這樣想著,林見風(fēng)付錢買蛤蜊油的時候還是肉痛了一下。</br> 一貫是女孩兒給他花錢的,這還是他第一次給女孩兒花錢,所以只許成功不許失敗。</br> 他今天特地請了會兒假,就是為了給李雯雯送蛤蜊油來,張望了好一會兒之后才終于等到了李雯雯上廁所的機(jī)會。</br> 李雯雯怔怔地看著遞到面前的蛤蜊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有幾道細(xì)微的口子,昨天不過是那么一會兒時間,林大哥竟然就注意到了她手上的傷嗎?還一大早就去了鎮(zhèn)上買這東西?就為了來拿給她?</br> 蛤蜊油對于李雯雯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她家條件好,家里人又寵她,她見過的好東西多年了,什么雪花膏、百雀羚護(hù)膚品她都有,但那些東西,在此刻,都比不上這個小小的蛤蜊油。</br> 她哥一向是個馬虎人,根本注意不到這次細(xì)節(jié),而徐聞也不懂她這些女孩兒的小心思,所以林見風(fēng)這一次的做法,完完全全是戳中了李雯雯的心。</br> “快拿著啊?!绷忠婏L(fēng)見她愣神,眼里閃過一絲得意,將蛤蜊油塞到她手里。</br> 李雯雯滿臉感動,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小心地將蛤蜊油裝到兜里,又感激道:“真的太謝謝你了,林大哥,我都不知道怎么謝你?”</br> “說什么謝?這不值幾個錢的。”林見風(fēng)笑,然后頓了頓,“你要真想謝我,以后咱們能多接觸接觸嗎?”</br> “什么?”李雯雯被他直白的話說愣住了,臉一瞬緋紅,煞是動人。</br> “李同志,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绷忠婏L(fēng)急忙解釋,他的臉色有些落寞,“我到這邊這么久了,一直找不到什么說話的人,又因為一些觀念和這里的人不合,所以村里人對我有些誤解?!?lt;/br> “你們這些大學(xué)生來了,我就感覺自己好像終于能找到可以一起說話的人了,我覺得,我們之間才會有共鳴。”</br> 林見風(fēng)想過了,李雯雯再怎么也無可避免會從旁人口中聽到一些關(guān)于他的事兒,與其到時候讓她產(chǎn)生惡感還不如一開始就以退為進(jìn),先把這事兒挑明了,只要李雯雯站在他這邊,那么不管其他人說什么她都不會相信。</br> 果然,李雯雯信誓旦旦道:“放心吧,林大哥,你有事情盡管來找我,我們可以做朋友的,別人說什么你不用管,你做自己就行了,真正的強者跟一般人是沒有共同語言的?!?lt;/br> 林大哥怎么說都是城里來的知識青年,跟這里的人聊不到一起理念不合很正常,但是不能就說人家有問題,這完全就是沒有因為知識文化水平差異太大而引起的分歧,怎么能說誰對誰錯呢?</br> 李雯雯輕易地就落入了林見風(fēng)的語言陷阱。</br> 聞言,林見風(fēng)嘴角劃過一絲滿意的笑,果然,這一步走對了。</br> “對了,李同志,我給你送蛤蜊油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跟別人說,我怕別人誤會什么,我倒沒什么,主要是你,一個女孩子。”林見風(fēng)一臉為難。</br> “放心吧,林大哥,我知道的?!崩铞M口答應(yīng),絲毫沒有想過林見風(fēng)怕別人誤會為什么要做這么讓人誤會的事。</br> “好了,耽擱這么久了,你趕緊回去吧,不然別人該說你了?!绷忠婏L(fēng)善解人意道。</br> “好的,林大哥,你也趕緊回去吧?!崩铞┻B忙道,村里人本來對林大哥評價就不好,要是因為來給她送蛤蜊油又說林大哥上工不認(rèn)真就不好了。</br> “好?!?lt;/br> 李雯雯正要走,又回過頭對林見風(fēng)道:“對了,林大哥,你以后叫我雯雯吧,我哥他們都是這么叫我的,李同志什么的聽著太生疏了?!?lt;/br> “好,雯雯。”林見風(fēng)從善如流,臉上笑意加深。</br> 他滿意地看著李雯雯跑走了,自己哼著歌回了上工的地方。</br> 李雯雯回到田里,他哥直起身來,看著她,“李雯雯,你掉廁所里了?這么久才回來?”</br> “要你管!”李雯雯翻了個白眼,想到她哥昨天說林見風(fēng)的壞話她就沒有好臉色。</br> “嘿,你這丫頭!真是越來越?jīng)]大沒小了?!崩钗能姷伤?。</br> “略略略?!崩铞┨志妥隽藗€鬼臉。</br> “行了,快干活兒吧。”徐聞笑道,“等會兒要是老師他們來檢查看到我們這進(jìn)度,準(zhǔn)得挨批評?!?lt;/br> “知道了?!崩铞┠闷鹆虽z頭,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對了,哥,你以后別說人家林大哥了,我真覺得他人挺好的。”</br> 李文軍震驚地抬起頭,“你怎么又提他了?你是不是又跟他接觸了?”</br> “我去哪兒跟他接觸?我就這么一說?!崩铞┊?dāng)然不承認(rèn)。</br> “不是說了嗎?讓你別提他!”</br> “行了,下了,你真是啰嗦?!崩铞┎荒蜔┑?fù)]了揮手,拿著鋤頭走到另一邊去,“一天叨叨叨的,我離你遠(yuǎn)點兒,真是耳朵都要起繭子了?!?lt;/br> 李文軍咬牙切齒。</br> 徐聞眼神卻沉了沉,剛剛雯雯去上廁所離開了那么久,回來就提起了那個林見風(fēng),難道他們真的又見面了?</br> 他抿著唇,臉色有點不好。</br> 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周曉青低著頭,臉上卻露出了笑容。</br> ————</br> “砰砰砰!”學(xué)校里,試驗點辦公室,一群人正在開會,突然響起了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br> 齊楚眼睛亮了亮,揚聲道:“進(jìn)。”</br> 辦公室門打開,容貌清麗的少女帶著笑走了進(jìn)來,跟大家打著招呼,“大家好?!?lt;/br> 齊楚心里愉悅,臉上卻還是故作埋怨道:“清云,你這丫頭,說來幫忙,結(jié)果這都過了幾天了?你這一個高中生真是比我們都忙?。俊?lt;/br> 蘇清云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齊叔叔,我這不是有點其他的事兒嗎?這不是來了嗎?你說,有什么工作?只要是我能做的我絕無二話?!?lt;/br> 試驗點已經(jīng)忙活了兩天了,她才來,完全是因為在為去省城參加省賽做準(zhǔn)備。</br> “那你能做的可就多了?!备苯M長張德笑道,“咱們可是等你好久了?!?lt;/br> “趕緊過來坐。”</br> 蘇清云依言在空位坐下。</br> “對啊,對啊,清云,沒有你,我們這工作可不好開展。”有年輕的組員也故意逗她道。</br> 蘇清云笑得無奈,“大家就別打趣我了?!?lt;/br> “哈哈哈哈哈?!北娙擞鋹偟匦Τ隽寺暋?lt;/br> 試驗組的人都是蘇清云的熟人了,除了新來的幾個大學(xué)生。</br> 李雯雯四人坐在辦公室的角落,看著跟眾人笑鬧成一片的蘇清云,小聲道:“這是誰???”這些平時嚴(yán)肅古板的老師們竟然對她這么和顏悅色?</br> “不知道?!彼暮┖└绺缋钗能娡瑯右彩且粺o所知。</br> 徐聞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筆,打量了蘇清云一眼,壓低聲音道:“她叫蘇清云,是這個村乃至整個縣都有名的天才少女,是齊組長特地邀請她加入我們工作的,據(jù)說,她以前還被省農(nóng)業(yè)廳叫去幫過忙,被全省通報表彰過?!?lt;/br> 李雯雯愣了愣,不敢相信道:“吹牛的吧,這村里還有這么厲害的人物?”</br> 李文軍和周曉青看向蘇清云的眼神也有些驚異。</br> “不知道?!毙炻劼柭柤?,“不過,應(yīng)該沒人敢吹這么大的牛吧?她應(yīng)該,再怎么都有幾分本事?!?lt;/br> “再說了,有沒有本事,是不是吹牛,不是很快就能發(fā)現(xiàn)了嗎?”徐聞道,既然都要一起共事了,那有幾斤幾兩很快就能看得分明,這是騙不了人的。</br> “行了,既然清云也到了,咱們試驗組的人就算是到齊了,那咱們今天的會議就正式開始?!焙淹戤?,齊楚笑著道。</br> “是,組長?!碧K清云換了稱呼,在這種場合,還是叫正式的稱呼比較合適。</br> 會議開始,蘇清云正式加入麥種試驗的工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