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啊。”吳桂香看著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感嘆道,“好了,大家都餓了吧,趕緊吃飯。”</br> “等等,娘。”蘇愛民打斷,“還有個事兒沒說呢。”</br> “啥?還有?”</br> 東西不都分完了嗎?張心蘭眼睛一亮,難道還有啥沒拿出來的?不會給錢了吧?她盯著蘇愛民,眼神催促他快講。</br> 蘇愛民卻賣起了關子,神神秘秘道:“你們知道今天我跟云云救的是誰家的孩子嗎?”</br> “誰家的?”</br> “總不可能是我們認識的吧?”</br> “咋可能?我們咋可能認識能拿出這些東西的人家?”張心蘭這時候,人間清醒了。</br> 這倒也是。</br> 蘇大林看不得老三這副顯擺的樣子,一巴掌拍過去,“快說。”</br> 蘇愛民撇撇嘴,真沒耐心。</br> “那孩子是副—縣—長家的。”</br> 他特意加重了副縣長三個字。</br> “什么副縣長?”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br> “我們洛水縣的副縣長。”蘇愛民得意地一挑眉。</br> “啪”蘇從軍的碗摔在了地上,蘇從文筷子掉了,蘇從武被嘴里的飯嗆得半死,喘不上氣來。</br> 但現在沒人在意這個事兒,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蘇愛民。</br> “老三,你……你沒說錯吧?”蘇愛國磕磕巴巴道,“你們救了副縣長的兒子?”</br> “對!”蘇愛民肯定地一點頭,大家倒吸了一口涼氣。</br> 吳桂香抖著手,“那這些東西都是副縣長送的?”</br> “我的老天爺,我還能穿上副縣長送的布做的衣服。”張心蘭喃喃道,一臉活在夢里的表情。</br> 不止她,其他人也是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他們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公社上的干部,副縣長,簡直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人物!</br> 他們家老三竟然救了大人物的兒子!出息了!出息了!</br> “縣長說什么了?”蘇大林看似是最鎮定的一個,實際上,手上的煙都快燒到手了。</br> “縣長沒說什么,倒是云云問縣長要了一樣東西。”蘇愛民縣長想到自家閨女對著縣長提條件他還心驚。</br> 張心蘭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蘇清云還敢問縣長要東西?她咋不上天呢?</br> “啥東西?”蘇從武最沉不住氣,迫不及待地問道。</br> “一個……”蘇愛民拖長了聲音,眼神一個一個掃過全家人,終于說出完整的話,“工作。”</br> 什么工作?這兩個字像平地一聲驚雷炸響在眾人耳邊。</br> “小叔,你說啥?”蘇從軍咽咽口水,以為自己幻聽了。</br> “鋼鐵廠的學徒工,看你們三兄弟誰去。”蘇愛民說了說具體情況,“每個月工資大概十七塊,能不能轉正靠自己的本事。”</br> 鋼鐵廠?學徒工?蘇愛民說的每一個詞都離他們的生活無比遙遠。</br> 全家人都呆了。</br> 張心蘭最先反應過來,她死死地盯著蘇愛民,“三弟,你是說有個鋼鐵廠學徒工的崗位?”</br> 這可是去廠里當工人,他們想都不敢想的,即使是個學徒工,那可是吃供應糧的,一個月十七塊,一年不就是兩百塊了嗎?要是轉正呢?豈不是更高?</br> “可這三兄弟呢,你看能不能再跟副縣長說說?”張心蘭腆著臉道,一個崗位怎么分?</br> 這下換蘇愛民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她了,他這二嫂比他還敢想啊!</br> “張心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一向話少的蘇大林怒了,“人家縣長肯給一個工作我們已經謝天謝地了,你還想要多少?還有,這個工作是云云要來的,讓誰去,由她來決定!”</br> “不是,爹。”張心蘭急了,“云云她懂什么啊?”</br> “就憑這個崗位是她要來的。”蘇愛民冷笑一聲,“二嫂,不怕告訴你,是云云主動說的要鋼鐵廠的工作,不然,她完全可以要個輕松的活兒自己去干,你要是嫌少,有能耐自己去弄一個!”</br> 她能去哪兒弄啊?張心蘭縮了縮脖子,不敢再提這話。</br> 秦英聽了這話看了蘇清云一眼,她這閨女還真是鐵了心要回去上學啊。</br> 吳桂香看向沉默了半晌的李秀蓮,“老大媳婦,你是咋想的?”</br> “我?”李秀蓮都聽傻了,她回過神來,“娘,我也不懂這城里的工作,但我想,當工人應該挺難的,還是鋼鐵廠的工人,這沒兩把刷子誰敢去啊?”</br> “我們家從軍呢,人老實,從小學習沒從文從武厲害,但踏實,肯干,不管這個工作給不給從軍,我們都不會多半句話。”</br> 吳桂香滿意地點點頭,她這個大兒媳婦果然識大體,不愧是她親自選的。</br> 蘇清云也意外地看了一眼大伯母,她這大伯母才是這個家心思通透的人啊。</br> 張心蘭暗自撇嘴,好話壞話都被她說了。</br> “我們家從文從武從小學習好,腦子活,這種技術活肯定學得又快又好,指定能轉正,不會丟我們老蘇家的臉。”張心蘭得意道,漂亮話誰不會說。</br> “那個……”家里一向安靜話少的蘇從文開口了,“娘,我就算了,這個工作給大哥或者三弟吧。”</br> “你說啥?”張心蘭鼓起眼睛,沒想到還有人把工作往外推的。</br> “我想去當兵。”蘇從文堅定道。</br> 當兵?全家人都看過去,蘇清云瞪大眼,她這二哥竟然有這心思。</br> “從文,你說真的?”</br> 蘇大林渾濁的眼睛亮起來,他年輕的時候因為身體原因沒有當成兵,就盼家里能出個軍人,可惜三個兒子都沒這志向,沒想到現在竟然是家里最文靜的孫子有這打算。</br> “不可能!我不同意,我絕對不同意!”張心蘭氣得渾身發抖,“你都二十了,都娶媳婦的年紀了,你現在想去當兵,早干嘛去了?”</br> “他爸,你說句話啊!”她推了推蘇愛黨。</br> 蘇愛黨看了一眼兒子,悶聲說了句,“這事兒我知道,就隨他吧。”</br> “你知道?你知道怎么不告訴我?”感情這兩父子把她蒙在鼓里呢。</br> “就因為你這個態度,從文從小都啥都不愿意跟你講,我告訴你,這件事,你別再想干涉他!”蘇愛黨是個老實甚至有點軟弱的男人,一向是張心蘭做主居多,但這次卻格外強硬。</br> 張心蘭被他這一面給嚇住了,只得壓下心里的想法,咬著牙道:“那就從武,他可是高中生畢業呢。”</br> 李秀蓮低頭默默無言,沒有再為從軍爭取。</br> 吵吵鬧鬧了半天,決定權還是在蘇清云手上,她看了看幾人期待的眼神,慢吞吞地說道:“我再想想。”</br> “不是,還有啥好想的?這不就誰聰明誰去唄。”張心蘭迫切地想決定下來。</br> “二伯母,你急什么,我想要誰去就誰去,我相信不管是大哥還是三哥,都能做得很好的。”蘇清云慢條斯理地將頭發別在耳后,“我再考慮考慮吧,畢竟是個大事情,可不能馬虎了,是吧爺奶?”</br> “當然了,可得好好想想。”吳桂香立馬捧場,“我們乖寶說得都對。”</br> 其他人也沒有意見。</br> 張心蘭牙都要咬碎了,你們就可著她作吧!她倒想看看,到時候這姑娘誰家敢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