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熱鬧鬧的表彰大會結束后,蘇清云最期待的事終于來了,她爹終于要帶她去學校了。</br> 她之前讀的學校是鎮上唯一的一所中學,此刻,鎮中學的校長為難地看著蘇愛民父女二人。</br> “這位家長,你這不是讓我難做嗎?當初是你們自愿提出退學,現在又要復學,這讀書哪里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br> 他對蘇清云這個學生印象很深刻,雖然是個農村學生,但嬌生慣養,性子比城里姑娘還作,不少老師都反應過問題。</br> 當初,她提出退學,老師們還暗自高興了一陣,這現在怎么又要回學校了呢?</br> “我知道的校長。”蘇愛民堆著笑臉,“我們家孩子當初退學是因為身體問題,現在,她身體養好了,自然是想回到學校上學的,校長,您總不能拒絕一個一心向學的學生吧?”</br> 一心向學?校長被這幾個字逗笑了,當初,可是不少老師反應,這個學生上課狀態不行,成績也不如人意,怎么病了一場后就一心向學了?</br> “我知道自己以前的學習態度不對,今后,我一定會改正的。”蘇清云低下頭保證道,姿態放得很低。</br> 校長看著垂著頭的少女,睫毛顫抖,顯然很緊張,他嘆了口氣,要是學生真的想回來上學,他們也不會阻攔。</br> “好,她可以回來上學,但是……”校長話鋒一轉,“要重新從高一開始上起,缺了這么久的課,肯定是跟不上高二的進度的。”</br> 蘇清云一聽這話,急了,“校長,我可以的,我能跟上高二的進度。”</br> “這可不是你說可以就可以的。”校長搖搖頭。</br> 蘇清云想了想,抿唇道:“校長,您可以給我一份高二的卷子嗎?我可以證明。”</br> 校長有點意外,但還是答應了她,年輕人,總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br> 他找來一份高二的開學試卷,只有語文數學兩科。</br> 蘇清云隨意掃了一眼,提筆就寫,蘇愛民緊張地在一旁看著。</br> 她速度很快,每一題幾乎沒有思考就下了筆,校長微微皺眉,這個態度……</br> 就算不會,也不能亂寫吧?</br> 不到四十分鐘,蘇清云就放下了筆,語文作文沒有寫。</br> “您看看。”</br> 校長已經不報什么希望了,他接過試卷,隨意地掃了一眼后,視線停住,然后陡然坐直身體,戴上眼鏡,細細看起來。</br> 蘇愛民被他的態度搞得更緊張了,比他在表彰大會上講話還緊張,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校長,是有什么問題嗎?”</br> “你先別說話!”校長打斷他,他現在沒空聽他講。</br> 蘇清云拉拉她爹的袖子,輕輕眨了眨眼睛,“爹,您相信我,沒事。”</br> 蘇愛民只好耐著性子等著。</br> 半晌,校長放下試卷,長舒了一口氣,看下蘇清云的眼神,激動而熱切。</br> “校長,我現在可以讀高二了嗎?”蘇清云笑起來,故意問道。</br> “可以,當然可以!”校長連聲說道。</br> 兩張卷子,語句嚴謹,邏輯嚴密,他竟然找不到一絲錯處!這個女孩兒,竟然是一顆被蒙塵的明珠!她是個天才!</br> 以前的成績,或許是她根本沒有用心,天才就是這樣,一旦認真起來,誰也比不上。</br> 只可惜,現在沒有高考,只能通過工農兵推薦上大學。</br> 蘇愛民還有點懵,“校長,云云的成績?”</br> “很好,非常好!”校長加重語氣贊道,“歡迎她復學!”</br> 蘇愛民松了口氣,最近看著云云那么努力學習看書,他就怕她的努力白費。</br> “蘇先生,你有一個很優秀的女兒。”校長眼里全是對天才的嘆息和可惜。</br> 蘇清云對上他的眼神,福至心靈,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笑了笑,意味深長,“校長,世事無常,明日的太陽都與今日不一樣,更何況是明日的天呢?”</br> 校長愣了半響,突然笑道:“你說得對!明日是怎樣誰都不知道。”</br> 蘇愛民看著兩人,一臉迷茫,這是在打什么啞謎?不管了,云云能復學才是最重要的。</br> 回到家,蘇愛民迫不及待地向全家人報告了這個好消息。</br> 秦英高興地攬著女兒,連連夸她。</br> “校長都夸云云呢。”蘇愛民一臉自豪。</br> 吳桂香喜笑顏開,“我就知道我們家寶能做到。”</br> “那當然,云云連拖拉機都能搞定,讀個書算什么?”蘇從武現在對這個妹妹心服口服。</br> 全家人里,只有他知道,改良那個拖拉機有多大難度,他這個妹妹,說是天才都不為過。</br> 之前怎么就沒發現呢?蘇從武思考半晌,把責任歸到林見風身上,都是他,把云云帶偏了!</br> “云云讀書的事情解決了,從軍那邊,說的是啥時候去廠里報道來著?”吳桂香問。</br> “說是還要幾天。”</br> 吳桂香想了想,“那就先讓從軍和何家那閨女把婚事定下來,也算是解決一樁事,從軍去上班也不會惦記。”</br> 何家閨女就是跟蘇從軍定親的女孩兒。</br> “娘說得對,是該定下來了。”李秀蓮點點頭,她也有這個意思。</br> “那可得好好辦一場。”</br> “我都可以的。”全家人一起討論他的婚事,蘇從軍有點不好意思。</br> 蘇清云看著她大哥黝黑的皮膚上泛出的紅暈直樂,她大哥這么純情呢?</br> 張心蘭若有所思,從軍去上班前先定親,那從文馬上要去當兵了……</br> “他爹,咱要不也給從文張羅張羅,娶了媳婦再去當兵。”當兵這事她是阻止不了了,但是給從文娶媳婦總沒人反對吧?</br> “娘,您能不能別操心我的事兒了。”蘇從文一臉無奈,“我這馬上就要去部隊了,說不定好幾年都回不來,我現在定親,那不是耽誤人家姑娘嗎?”</br> “你別添亂!”蘇愛黨虎著臉,把張心蘭要出口的話堵在喉嚨里。</br> “行了,行了,從文是個有主意的,你別瞎操心!”蘇大林皺眉,現在,立志當兵的蘇從文可是他的心頭寶。</br> 蘇大林發了話,張心蘭再也不敢多言,只在心里不忿,工作是他的,娶媳婦也是他,真是啥好事兒都占盡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