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成蒼完全沒有注意到孫子一言難盡的眼神,還樂呵呵對英子道:“清云這丫頭隨你,聰明。”</br> 蘇清云抿嘴一笑,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夸獎。</br> “我知道你們復賽的作品。”吳嘉言跟身旁的季越說道,“很厲害。”</br> 季越有些意外,卻還是道了謝,“謝謝。”</br> “不過我們隊伍的作品也不容小覷,咱們決賽見。”吳嘉言眼神里都是躍躍欲試。</br> 他繼承了他媽對于科研的熱愛和執著,在他們隊伍里,他也是領頭人物,碰見強勁的對手只會讓他更興奮。</br> “可以。”季越頷首,聲音平淡。</br> “這次準備在京城待多久?”?吳向東問秦英。</br> 秦英:“等到云云比完賽,我們應該就會回去。”</br> “那也沒幾天。”夏蓉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一點,人還沒走呢她就開始不舍了。</br> “沒關系的,蓉姨。”秦英握著她的手,“以后有機會,我一定會再回來看你們的。”</br> “說不定什么時候,我父母也能回到京城。”她故作輕松的語氣,“到那個時候,我們兩家人才算是真正的圓滿。”</br> “一定會的。”夏蓉眼神動容,“一定會有這一天的。”</br> 秦英點點頭,溫柔地笑。</br> 吳向東看著她,回憶從前,“我還記得以前……”</br> 大人們聊著往事,滿眼懷念,說到高興處開懷大笑,三個孩子專心吃菜,偶爾插一兩句嘴,桌上的氣氛倒也算是其樂融融。</br> 而另一邊,盧成回到家,他的妻子陳麗珍迎了上來,為他脫下外套,隨口問道:“今天怎么晚回來了?部里有什么事兒嗎?”</br> 盧成眉頭一皺,“我說過,我工作上的事兒,別問!”語氣有些嚴厲。</br> 陳麗珍立馬軟了口氣,“好好好,我不問,飯做好了,趕緊吃飯吧。”</br> 他們家也是陳麗珍自己親力親為做飯,和吳家那種想要自己做點事兒的想法不同的是,陳麗珍純粹是不放心別人做的食物入口,尤其是對于盧成的飲食方面,她更是十分上心,從來不假手于人。</br> 她每天變著法兒地給盧成做好吃的,還注重營養搭配,就比如說今天,不過是一個平常日子,只有他們兩人吃飯,菜色也極其豐富。</br> 陳麗珍很早就去市場上買的新鮮的蝦蟹,處理好之后煲粥,一直用小火慢燉著,就等著盧成回家才端上桌,一揭開砂鍋蓋子,撲鼻的海鮮粥香氣散發出來。</br> 她盛了一碗出來,放在盧成面前,盧成用勺子攪了兩下,用勺子攪了兩下,一看便知非常的美味。</br> 盧成卻心不在焉的,沒什么表情,只是將粥送進嘴里。</br> “誒,別……”陳麗珍看見他的動作,提醒的話還沒說出口。</br> 盧成猝不及防地被燙了一下,燙得他直皺眉。</br> “吃這么急干嘛?燙著了吧?”陳麗珍嗔怪一聲,“還跟個小孩似的,怎么樣?嚴不嚴重?我去拿點兒燙傷藥。”</br> “就我燙了一下,大驚小怪的干什么?”盧成抬手阻止了她起身的動作。</br> “那你慢點吃,我去給你切點泡蘿卜。”陳麗珍還是站起身,“是我前兩天剛拍的,可酸脆著呢,開胃的。”</br> “不用了,隨便吃點就行了。”盧成皺眉,有些不耐煩了。</br> 陳麗珍只得坐下。</br> “你一天忙活這些廚房里的瑣碎事情,不如多關心一下阿英,她最近在學校不是又拿了個什么獎嗎?你是當媽的,多陪陪她,她的學習什么的都多關心一下,再出去陪她逛一下,買買衣服,別整天待在家里,做這些沒意義的事情。”盧成臉色微沉,有些不滿。</br> “可是她學習上的事情我也不懂。”陳麗珍委屈道。</br> 盧成眉頭皺得更深,“你不懂,你不會去學習嗎?做人要追求進步,對于自己不足的地方更要去補足,而不是安于現狀,覺得日子這么過就過去了。”</br> 陳麗珍嘴唇動了動,反駁的話壓下口,最終只說了一句,“好,我知道了。”</br> “別光說知道了,要付出實際行動。”盧成也沒了吃飯的心思,直接站起身,“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我去書房坐一會兒,看看書。”</br> “……好。”</br> 盧成上了樓,只留陳麗珍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餐桌前。</br> 她看著逐漸冷掉的海鮮粥,露出一抹苦笑,她和盧成結婚十幾年了,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著他,擔心他的吃穿冷暖,所有的生活都圍著他轉,可這么多年過去,她總覺得自己的丈夫從來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上過。</br> 就比如面前的這鍋海鮮粥,她耗費了幾乎一天的時間,可盧成不過只是嘗了兩口就走了,完全沒有想過在這日復一日的生活中,她付出過多少,他口中所謂的廚房里的瑣事,會耗費她多少的心神。</br> 他們不像是夫妻,更像是搭伙過日子的兩個人,沒有那些所謂的情意,只是相敬如賓的漠然。</br> 陳麗珍知道丈夫其實一直嫌棄自己沒有什么文化,幫不了他,也幫不了女兒的功課,丈夫說讓她學習,追求進步,但說得輕巧,她這么大年紀了,又要照顧家里,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兼顧其他的東西。</br> 她的娘家其實并不差,她爸早年間也上過戰場,后來成了軍區里的老干部,但她爸只是個沒文化的粗人,她小時候她爸在部隊,她跟著她媽長大,除了認識一些字以外也沒有受過什么好的教育。</br> 陳麗珍一直坐在餐桌前,想著這些事情更是心情酸澀。</br> 不多時,門被敲響了,她站起身來,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帶著笑開了門,是盧成的秘書小李。</br> 小李手里拿著一份文件,恭敬道:“夫人好,我來給盧部長送一份文件。”</br> “好,進來吧。”陳麗珍道,“他在樓上書房,你直接上去就行。”</br> “好的,夫人。”</br> “誒,小李……”</br> 小李要上樓的時候,陳麗珍突然又叫住了他。</br> “今天你們盧部長回來的時候胃口不好,吃飯沒吃兩口,我想問問他今天的工作不順利嗎?還是遇到什么其他事情了?”陳麗珍語氣溫和地問他,帶著一絲擔憂。</br> 小李撓撓頭,“沒有啊,盧部長今天就是正常上下班。”</br> 陳麗珍正要擺手讓他上樓,又聽小李說了一句。</br> “哦,對了,盧部長今天回來的時候去了那一家,出來的時候好像臉色不太好。”</br> 陳麗珍怔住,盧成今天又去秦家了?</br> “臉色不好?”</br> “對,我在外面等盧部長,盧部長好像跟誰說了什么話,但是我沒聽清楚,出來的時候臉色就變了,我也沒敢問。”小李也沒多想,知無不言。</br> 跟誰說話?</br> 陳麗珍愣了幾秒,才道:“好,你上去吧。”</br> “對了,我問你的這件事,你就別跟他說了,免得他又想起煩心事兒。”</br> “好的,夫人。”</br> 小李上了樓,陳麗珍坐在客廳里出神。</br> 盧成和秦家的那些事情她是知道的,當初,整個京城都是一片風言風語的時候,她喜歡上了盧成,她想要嫁給盧成。</br> 這遭到了她爸的強烈反對,說他是背信棄義的小人,連對自己恩重如山的秦家都能下手,還有什么是他做不出來的?</br> 只有她一個人苦苦堅持相信盧成不是那種人,最后還是嫁給了他,這么多年過去,自己的枕邊人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陳麗珍其實心里清楚,當初堅信他是被冤枉的那個想法也如同笑話一般。</br> 事情真的是他做的,但他的后悔也是真的后悔,陳麗珍知道,他留下秦家的那棟房子,就是為了懺悔。</br> 可這種懺悔在陳麗珍這里,是一種莫大的打擊。</br> 她抬起頭,看著對面墻上的照片,那是盧成和秦家人的照片,照片上,秦家夫婦站在后面,盧成和秦英站在一起,青春年少,笑靨如花,如同一家人,看著多么的美好。</br> 可每看到一次這張照片,陳麗珍心里就會被刺痛一下,她自己的家里,沒有自己一家三口的照片,掛的卻是另外一家人的照片。</br> 她的眼神怔怔地看著照片上那個美麗的少女,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她年輕的時候跟照片上的少女,長相有三四分的相似。</br> 陳麗珍第一次見到盧成的那一年,他們才搬到大院兒不久,跟整個大院兒的同齡人都不熟識,小地方來的自卑怯懦影響著她,甚至被人嘲笑。</br> 是盧成給她解了圍,盧成比她大不少,當時的風評也不好,可她還是一眼就喜歡上了他,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讓她勇敢的表示了自己的心意。</br> 盧成很意外,看著她的臉很久沒有說話,就在她覺得難堪失落的時候,陳麗珍聽見他說了一聲好。</br> 她第一次看見這張照片的時候,跟晴天霹靂沒有區別,這些年來她都不敢想,盧成娶她到底是因為什么?</br> 是因為這張相似的臉嗎?他總說自己對女兒不夠關心,可那是因為每次她看著女兒的臉,就會想起照片上的這個女人,何其可笑,她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女兒竟然更像另外一個人。</br> 還有女兒的名字,盧英,這個名字……和秦英太像了。</br> 讓她想自欺欺人都不行。</br> 陳麗珍坐在客廳里,只覺得一股深深的疲憊感涌上來,她閉上眼,任由厚重的失落感把自己包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