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婆子撇撇嘴道:“那張家的兒子是個殘廢,半邊身體都癱了,這張家哪里找的是兒媳婦啊,分明就是想找個照顧他的人,不然等那老兩口去世之后就那殘廢兒子怎么活得下去?”</br> 什么?蘇家人頓時瞠目結舌,何琴琴她娘要把她嫁給一個殘廢?</br> 蘇清云皺著眉,以她所受到過的教育聽到這樣的包辦婚姻心里真是有點難受。</br> “這也太過分了吧。”秦英皺著眉說道。</br> 蘇從軍騰地一下站起來,“琴琴不會愿意嫁給他的!不行,我得去找她!”他拔腿就想往外跑。</br> “站住!你哪兒都不許去!”吳桂香一下喝住了他,“你去找她干什么?她娘連彩禮都收了,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br> “對啊,從軍,你也別生氣,這十里八鄉的好姑娘多了去了,大娘啊再給你找一個比琴琴更好的。”</br> 蘇從軍頹然地坐下,李秀蓮心疼兒子,問張婆子,“張大娘,那何家貪圖那八十塊的彩禮,不知道我們從軍的情況嗎?”</br> 等從軍去城里上工了,八十塊算什么,幾個月就掙回來了,如果何氏是個貪財的,沒道理放著從軍這樣的搖錢樹不要啊。</br> “他侄媳,你可算是問到點子上了。”張婆子輕蔑地笑笑,“那何家對咱們洛水村最近的情況,對你們蘇家可是啥都不知道呢。”要是知道了恐怕早就扒拉上來了。</br> 怪不得呢,也不是蘇家人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最近,全村人對蘇家人的態度好得可是不得了,一個個地隔三岔五上門打聽他們和鎮上縣上的關系。</br> “我可是問過何家了,她說不會后悔,我老婆子也就沒說啥,省得討人嫌。”</br> “他張嬸兒,你做得對。”吳桂香冷笑一聲,“何家看不起我們,我們也蘇家也不是非得上趕著!”</br> “奶,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琴琴嫁給那種男人。”蘇從軍急了,他就喜歡何琴琴。</br> 張心蘭暗自撇了撇嘴,要她說,這門親事不成也好,那何家那么勢利的,要是成了親家以后不知道扒拉著他們蘇家要多少好處呢?</br> “娘,要不我們再親自去問問,琴琴那姑娘我也挺喜歡的,她自己肯定也是不愿意嫁的,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悔一樁婚呢。”李秀蓮對吳桂香說道,她到底看不得兒子喜歡的女孩兒嫁給別人。</br> 吳桂香看看一臉傷心的蘇從軍,她也不是不疼這個大孫子,半響,她咬了咬牙,“行,我親自去,我就不信那何家不給個說法。”</br> “奶,我也想去。”蘇清云連忙道。</br> 秦英把她拉回來,瞪她一眼,“你一個大姑娘去干什么?不許去。”</br> “你娘說得對,小姑娘可不能跟著去定親。”吳桂香點點頭,“行了,就我和秀蓮帶著從軍去,現在還早,來得及。”</br> “對了,他張嬸兒,還得麻煩您跟我們走一趟,您放心,不管這一趟能不能成,答應跟您的五塊錢一分不少。”</br> 這敢情好!張婆子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還是蘇家會為人處事,條件又好,何家真是瞎了眼了。</br> “成,我跟你們再走一趟,再說說。”</br> “謝謝奶、謝謝娘、謝謝張大娘。”蘇從軍轉憂為喜,連忙道謝。</br> 四人急匆匆地又去了長秀村何家,剩下的蘇家人就留在家里等消息,一家人翹首以盼著,天都黑了人才回來,張婆子已經回家了,就只有蘇從軍祖孫三人。</br> 三人的臉卻一個比一個黑,堪比外面黑沉沉的天。</br> 蘇家人對視一眼,心里已經有了預感,蘇愛國拉著妻子,急道:“快說說,怎么回事兒?”</br> “還能怎么回事兒!”吳桂香臉沉如水,“這門親事作罷,不準再提了!”</br> 蘇從軍這次沒有吭聲,也沒再說非何琴琴不娶之類的話了。</br> 李秀蓮嘆了口氣道:“何家那邊的態度實在是太過分了,我們大老遠去,別說水沒給我們喝一口就算了,甚至連門都不向讓我們進,從軍想見琴琴一面也不行。”</br> “親事什么的更是還沒等我們提,就說何琴琴已經跟張家那小子訂下了,話里話外都在趕人。”</br> “什么?這簡直太不把我們蘇家放在眼里了,他們何家把我們當什么了?”蘇愛黨怒道。</br> “成不了也好,成了這何家也是個事多的。”蘇家大家長蘇大林終于說了句話。</br> “可不是嘛,以后就算是他們后悔了再來巴著我們都沒門兒!”吳桂香恨恨道。</br> 她看著黯然神傷的蘇從軍,寬慰道:“從軍,沒事兒,你安心去城里上工,奶再給你留意著,準保給你找個頂頂好的姑娘。”</br> “我知道了,奶。”蘇從軍點點頭,雖然看起來還是很低落,但明顯已經放下了。</br> 他跟何琴琴也不過是見過兩次面而已,說有多深的感情也沒有,何家人看不起他,悔了這門親事,他也是有自尊心的,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門去自找羞辱。</br> “行了,行了,大家吃飯吧,老二媳婦,把飯菜端上來。”吳桂香擺擺手道,走了這么遠的路,她也累了。</br> 一家人圍著桌子開始吃飯,時不時地還淬何家幾句,蘇清云捧著碗有點出神。</br> “云云,怎么了?”秦英關切地看著她。</br> “沒什么,娘,我只是覺得,何琴琴也挺可憐的。”蘇清云低聲道,在這個時代,連自己的婚姻、一輩子的幸福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真的可悲又可憐。</br> 秦英頓了頓,看著她白嫩的小臉,神色溫柔,“我們家云云不會遇到這種事的,以后啊,只要你喜歡,只要那個人的人品沒有問題,爹娘都不會反對的。”</br> “對,寶兒,你以后要嫁的人奶必須親自把關。”吳桂香斬釘截鐵道,“要是敢對你不好,奶直接提刀殺過去。”</br> “娘、奶,你們說什么呢?”蘇清云哭笑不得,說大哥的事兒怎么說著說著就扯到她身上來了。</br> 她放下碗,一手挽一個,笑得眉眼彎彎,“我以后就陪著你們,哪兒都不去。”</br> “說什么胡話呢!”吳桂香雖是嗔怪,但臉上的笑容去越來越大,她的寶兒是知道她現在心里不舒服故意逗她開心呢!</br> 那邊長秀村的何家,送走蘇家幾人后,何氏松了一口大氣,那蘇家老太的兇名她也是聽說了的,她剛還怕他們鬧起來,沒想到這么知趣地就走了。</br> 想到八十塊的彩禮何氏內心一片火熱,一張臉笑出了斑斑皺紋,下工回來的何父,看見她臉上的笑容,奇怪道:“你這有啥好事兒呢?美成這樣。”</br> “還能有啥好事兒。”何氏笑道,“現在什么好事兒都比不上琴琴跟張家的親事好。”</br> 何父頓了頓,臉色有點猶豫,看了看何琴琴房間緊閉的房門,遲疑道:“孩他娘,你說,我們這樣做是不是……”</br> “行了,行了,你別給我說其他的。”何氏不耐煩地擺擺手,“我門都是為了琴琴好,就張家那條件,她嫁進去不就是享福的嗎?”</br> “可我們就只有這么一個女兒。”何父心里還是有點不愿意。</br> “就因為我們只有這一個女兒,所以更要考慮好,我們沒有兒子給我們養老,以后年紀大了、干不動活兒了怎么辦?不讓琴琴嫁一個條件好的婆家能行嗎?”</br> 何父被說得默然無言,只得吶吶地閉了嘴。</br> 兩人開始吃飯,何氏堅決不準何父去叫何琴琴出來吃飯。</br> “等她什么時候想明白,什么時候再出來吧。”</br> 她故意提高了嗓門,何琴琴的房間里卻什么反應都沒有。</br> 吃過飯后,何父到底擔心女兒,在何氏的瞪視下拿了鑰匙,端了碗飯,進了何琴琴房間。</br> 看著躺在床上默默流淚的女兒,何父嘆了口氣,講碗放在床頭的柜子上。</br> “琴琴,你也別怪我們,蘇家那小子是不錯,但他們家人多,條件也確實不如張家,我跟你娘只有你一個女兒,后半輩子只能靠你了,你嫁得好我們也就好了。”</br> 何父無奈的話讓何琴琴的眼淚留得更兇,她背過身去,不讓何父看見自己的臉。</br> 何父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出去了。</br> 落鎖的聲音響起,何琴琴將臉蒙在被子里,痛哭出聲。</br> 又過了兩天,蘇從軍終于收拾好了心情,要準備去城里上工了,蘇家全家上下喜氣洋洋,就連本來心里不忿的張心蘭臉上都多了幾分喜意。</br> 縣里遠,蘇從軍這一走,就只能隔三岔五地才回來了,他收拾好了東西,特意穿上了自己最整潔的一身衣服。</br> “不錯,看著精精神神的,像個城里人!”蘇愛國豎起大拇指贊道。</br> 李秀蓮則是一臉擔心,“從軍,到了廠里你可得好好干,跟著師傅認真學,爭取早日轉正,記住,千萬不能給我們蘇家丟臉,你這份工作,代表的不只是自己,明白了嗎?”m.</br> “我知道的,娘,您放心吧。”蘇從軍從精神頭兒十足,“爺、奶,你們也都放心吧。”</br> “走吧。”蘇愛民道。</br> 蘇從軍畢竟是因為他和蘇清云的關系才能進去鋼鐵廠的,第一天去,蘇愛民就陪著他一起去。</br> 看著兩人出門,蘇清云笑得意味深長,她爹這迫不及待的樣子是要再去賺一筆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