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蘇從武的大喜日子，也是蘇家的大日子。</br> 一大清早，蘇從武就起來了，一夜好眠之后，整個人容光煥發(fā)，紅光滿面的，穿上定做的新衣裳，身板挺直，看著就更精神了，連一向嫌棄他的吳桂香都夸了兩句。</br> “這樣看起來，還像是個好小子的樣。”</br> 蘇從武：“……”那不然他以前在他奶眼里是個什么樣？</br> 算了，還是別問，問就是被打擊，今天這日子他可不想被破壞好心情。</br> 今天事兒多，有的忙，很快，一大家子人都起來了。</br> 外面的天剛蒙蒙亮，蘇從武看了一眼，他拿著蘇清云的自行車鑰匙，對家里人說道：“那我就先走了。”他得去縣里接淑慧。</br> “快去，路上注意安全。”他爹蘇愛黨囑咐道。</br> “好。”蘇從武嘿嘿一笑，“大家等著我接新娘子回來。”</br> “把你那呲著的大牙收一收。”吳桂香又看不下去了，“別上人家門了，也跟個傻子一樣只知道樂，要懂禮數(shù)，知道了嗎？”</br> “知道了，奶。”蘇從武委屈巴巴地出了門。</br> 不過，剛一出門，他踩著自行車，看見蒙蒙亮的天邊泛起了一絲藍(lán)紫色的光暈，熹微的晨光透了出來，蘇從武想到自己心上人正等著自己，渾身都火熱了起來，他不由地加快了速度，往他的幸福奔去。</br> 他一走，蘇家就開始忙起來了，準(zhǔn)備今天的喜宴，跟之前蘇從軍結(jié)婚一樣，他們忙不過來，就請了村里人幫忙，大多數(shù)都是一叫一個準(zhǔn)兒，畢竟，幫忙做個飯能有工錢，到時候喜宴剩下的菜還能帶回去改善生活，何樂而不為呢？</br> 借桌椅、貼喜字、擺些干果花生瓜子之類的，這些流程做過一次之后，都是駕輕就熟的，全家除了溫思思都一起忙活，倒也不算累。</br> 蘇家辦喜事兒，整個洛水村的人從聽到消息那天就開始期待了，原因無他，蘇家上一次蘇從軍的婚宴到現(xiàn)在還有人津津樂道呢，吃得好，分量足，所以，這次蘇從武結(jié)婚，村里人都盼了好久了。</br> 太陽剛剛升起，村里沒有活兒做的就都來了，雖然說吃的也照吃，但也不至于太沒眼色，還是幫著做了許多事兒。</br> 一邊做他們一邊聊。</br> “誒，你們見過從武那媳婦兒沒有？我上次可是見著了，長得也水靈呢！蘇家這兩個兒媳婦都好看，你們說這幾兄弟是不是看臉選的媳婦兒？”</br> “哪個男人不喜歡長得好看的？不過，蘇家這兩兒媳婦可不只是長得好看，那工作家里條件啥的，也都很不錯嘞，城里姑娘，還有正式工作，嘖嘖嘖。”</br> “你們知道不，從武娶這個媳婦兒可是出了八十八的彩禮！這彩禮也忒高了！”</br> “誰不知道這，那張心蘭天天在村里叭叭，說她兒子花八十八娶一個城里姑娘，可給她心痛的，誰不知道這彩禮錢是吳老太出的大頭，她在那兒心痛個什么勁兒？”</br> 別看都是一群不識幾個字的村民，但是他們的消息來源可廣了，基本只要有心，沒有他們打聽不到的消息，為了滿足好奇心，托人山路十八彎的都要去打聽。</br> 蘇清云不止一次感嘆過，他們村的這些人要是去搞情報(bào)，都是一把好手。</br> “吳老太也是真的大方，這么高的彩禮也舍得出，看來她是真的滿意這孫媳婦。”</br> “從軍和從武兩兄弟都結(jié)婚了，從軍媳婦兒都懷孩子了，蘇家三兄弟現(xiàn)在就剩部隊(duì)里的從文了，不知道那小子以后會帶一個啥樣的姑娘回來？”</br> “從文現(xiàn)在可是當(dāng)兵的，找的媳婦兒再怎么也不會比這兩兄弟差吧？”</br> “但是從文天天在部隊(duì)待著，也認(rèn)識不了年輕姑娘啊，那部隊(duì)里不都是大男人嗎？”</br> “你看你這就不懂了，我家老陳他侄子的堂哥的姑姑的姐夫的外甥，就是部隊(duì)里的，那部隊(duì)里的女兵可漂亮著呢，啥都出挑，部隊(duì)里那些年輕人喜歡著呢，從文樣貌不錯，肯定能帶一個回來。”</br> “那這老蘇家可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咱們可是拍馬都趕不上了。”</br> 一群嬸子大媽嘰嘰咕咕的，說個不停，說蘇家三兄弟的事兒，但都默契地沒有提及到蘇清云，因?yàn)樗齻兌贾溃K家閨女不一樣，她就是像是她們這山村里飛出來的金鳳凰，注定不會留在這里。</br> 他們都不敢想象，以后到底哪樣的男人能夠娶得到她。</br> 吳桂香聽見這幾人那兒嘀嘀咕咕的，她眼睛已轉(zhuǎn)，也擠了過去，狀似無意道：“聊什么呢你們？”</br> “這除了聊你們家從武能干，娶了個城里媳婦兒，還能聊什么？”大家都很給面子。滿臉喜色地道賀，“恭喜啊，說不定啊，這再過一段時間，你們家又有喜事兒了。”</br> 吳桂香矜持的笑笑，然后像是隨口道：“那倒也不用再過一段時間，我家這還有件喜事兒呢。”</br> “啥？還有喜事兒？”</br> 一群人面面相覷，還有啥喜事兒？</br> “吳大嬸兒，你說的難道是你家云云和秦老師被嘉獎那事兒？”有人問道。</br> “不是。”吳桂香擺擺手，“那都過去了，我說的是我們家云云比賽拿獎的事兒。”</br> “就是去京城比賽那個？叫那啥……發(fā)明比賽？”</br> “對。”吳桂香下巴一抬，滿臉的驕傲，“我們家云云可是拿了特等獎，你們知道啥叫特等獎嗎？就是第一名，全國第一名！”</br> 最后五個字她加大了聲音，咬得極重，就算是這種日子，她也沒忘了顯擺。</br> “我家云云獲獎的第一名獎狀還在屋里墻上貼著呢，還有前幾天公安給的獎狀，唉，也不知道以后我家這個墻夠不夠貼？”吳桂香故作苦惱，眼里卻是明晃晃的炫耀。</br> 大家都瞪圓了眼，雖然他們都不懂什么創(chuàng)新發(fā)明比賽，但是全國第一名這句話他們還是聽得懂的。</br> 所有人的眼神都齊齊移向了旁邊正在擺碗筷的蘇清云，帶著震驚，這丫頭的厲害程度真是一次比一次讓她們驚嚇。</br> “吳大嬸兒，這云云也太厲害了，真是！”</br> “對啊，難怪你這么疼她，我們家要是有個這樣的閨女，我也寶貝的不行咧。”</br> “你們家有？做什么美夢呢？人家云云全國第一名，全國才獨(dú)一份兒，你以為是地里的白菜啊，想有就有？”</br> “我這不是說說嗎？”說話的人倒有自知之明。</br> 蘇清云毫無所覺，吳桂香卻理所當(dāng)然地享受了眾人的吹捧，滿意地笑了。</br> “那這全國第一名獎勵多少錢啊？”有人好奇地問。</br> 吳桂香不屑地看她一眼，“俗，太俗了！到了我們云云這個份兒上，錢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榮譽(yù)。”</br> 她其實(shí)也是在意的，主要是她們家老頭說了，云云不是普通人，不能跟其他人一樣。動不動就提錢，那覺悟就太低了。</br> 不僅云云不能提，他們這些家里人也不能提，可不能拖了云云的后腿，所以即使在意錢，也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才行。</br> 蘇清云要是知道她爺奶的想法，只會說，她其實(shí)是個俗人，錢對她來說還是挺重要的。</br> 有了眾人的幫忙，蘇家人輕松不少，沒多久就忙活得差不多了，除了準(zhǔn)備中午喜宴那里，大鍋不停地翻炒著，干得熱火朝天。</br> 閑下來的人就坐在院子里，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等著新郎接到新娘子進(jìn)門。</br> 蘇從武動作很快，還沒到中午，就已經(jīng)帶著吳淑惠到了。</br> “從武哥和新娘子到了！”</br> “新娘子好漂亮！”</br> 村里的小孩兒眼睛尖，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著蘇從武載著吳淑惠來了。</br> 大家來勁兒，瞪大了眼睛，看著院門口，目不轉(zhuǎn)睛，有心急的更是直接出了院子去迎接。</br> 接到新媳婦的蘇從武春風(fēng)滿面，到了家門前，他停下自行車，穿著紅色碎花裙子的吳淑惠從車上下來，心撲通撲通地跳著，臉也有些紅。</br> 她知道里面有很多人等著，一進(jìn)去就是全場的焦點(diǎn)，難免有些緊張。</br> “從武你這媳婦兒可真水靈！好大的福氣啊你！”有人開玩笑道。</br> “謝謝柱子哥。”吳淑惠臉又紅了兩分，蘇從武倒是大大方方地道謝。</br> 轉(zhuǎn)身蘇從武又伸出了手，輕聲對她道：“別怕。”</br> 吳淑惠點(diǎn)點(diǎn)頭，深吸一口氣，將手放進(jìn)了蘇從武的手心，和他一起進(jìn)了家門。</br> “哎喲，可算是來了。”張心蘭急急忙忙從廚房出來，她可是等了好一陣了，一見兩人便眉開眼笑。</br> 她看著穿著漂亮的吳淑惠，心里之前的不喜又散了幾分，不管怎么說，這姑娘模樣是真的生得好，拿得出手。</br> 吳桂香也在身邊，看著一對新人，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真是般配。</br> “還真是沒說錯，從武這媳婦兒是真漂亮，皮膚也白，一看就是好生嬌養(yǎng)長大的。”</br> “就是，那臉都嫩得能掐出水來了，嘖。”</br> “這姑娘看著也是大大大方方的，肯定性子也不錯。”</br> 圍觀的大家的一番議論更是讓吳淑惠臉紅得跟蘋果一樣，還是蘇清云擠了進(jìn)去，救她于“水火”。</br> “新娘子還得等會兒再出來呢。”蘇清云拉著吳淑惠往屋里走。</br> 好歹也是有個簡短的儀式的，還是先進(jìn)屋等會兒再出來，好保留一點(diǎn)儀式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