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播種機，往全國打出名氣，并不是說他們廠子的生產技術比其他的鋼鐵廠厲害在什么地方，而是每當有一個廠子生產這個播種機的時候，就會有人提到他們廠子的名字，相當于播種機和他們洛水縣鋼鐵廠綁定在一起了。</br> 用幾樣焊接工具，換到一個這樣的機會，這簡直是世界上最一本萬利的生意。</br> “老唐啊，這次這個事情，你做得不錯。”李廠長夸贊道。</br> 唐副廠長也笑了，“這不是當初想著給年輕人一個機會嘛，咱們這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br> “這個蘇同學的未來，咱們幾乎能夠預料到，她該是有多前途無量，但其他年輕人想要往前走的期盼，咱們也不能忽略。”李廠長意味深長道。</br> “蘇同學的哥哥蘇從軍通知在咱們廠干得不錯是吧？我聽好幾個大師傅都夸過他，對于這種想要前進的通知，咱們還是要給機會。”</br> “當然。”唐副廠長點點頭，“我明白。”</br> 都是些人精，一個眼神對視便心領神會，哪兒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br> 蘇清云倒沒有想太多，她不過是為了兌現自己當初的承諾而已，其余的，與她無關，她自然也不知道這些廠領導心里的打算。</br>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這一期的人民報紙以一種可怖的速度迅速在周圍的各個縣市流傳開來，她和洛水縣鋼鐵廠的名字也被人熟知，現在再問到大家，洛水縣最出名的是什么，許多人都會回答她們二者的名字，這都是李廠長、唐副廠長他們喜聞樂見的。</br> 這些偏遠的地方都知道了，京城人自然更是看到了報紙上的內容。</br> 吳家，吳成蒼看著報紙上的表彰連聲叫好，“清云這丫頭就是厲害，這才多大，就能上這人民報紙了。”</br> “那可不是嘛，清云可是碧云的孫女兒，那股聰明勁兒跟她一樣的。”夏蓉滿臉驕傲。</br> 一旁吃飯的吳嘉言幽幽地說了一句，“爺，奶，我也在報紙的表彰名單上。”</br> “那你又不是特等獎，得意什么？”吳成蒼滿不在乎道，“人家清云拿特等獎可都沒有驕傲。”</br> 吳嘉言：“……”她就是驕傲爺您也看不見啊！</br> “等八月她們再過來，應該可以多住一段時間。”夏蓉掰著手指算時間，然后又突然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碧云她們什么時候能回來？”</br> 吳成蒼的筷子一頓，裝似隨口道：“應該快了。”</br> “但愿吧。”夏蓉沒發現自家老伴一瞬間的停頓，“最近盧家好像鬧得挺厲害的，到底怎么了？”</br> “你關心他們家干什么！”吳成蒼皺眉道，“他們家就算是鬧翻天跟我們也沒關系，我還要看戲拍手叫好呢！”</br> 夏蓉撇撇嘴，“誰關心他們家了？我不也是想看熱鬧嗎？要不是不想去他們家，我嫌晦氣，我還真想去看看。”</br> 吳嘉言突然道：“我知道，盧英她爸媽好像在鬧離婚。”盧英這段時間天天在他身邊哭哭啼啼的，他煩得不行。</br> “啥？離婚？”夏蓉和吳成蒼都驚了，看向自家孫子，“到底咋回事兒？”</br> 這個年代，離婚的可是少之又少，更何況他們這種干部家庭，為了自己的名聲和作風著想，幾乎沒什么離婚的例子，這盧成是抽什么風了？一向最好面子的他竟然要離婚？</br> 兩人都沒有想過是陳麗珍主動提離婚的可能性，因為當初陳麗珍鬧著要嫁給盧成這事兒是整個家屬院都有目共睹的，這些年她任勞任怨照顧家里，所有人也是看在眼里的。</br> “是盧英她媽媽提出來的，要跟她爸離婚，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吳嘉言也是就聽了那么兩句。</br> 夏蓉和吳成蒼對視一眼，陳麗珍要跟盧成離婚？這到底是為啥啊？兩人想不明白。</br> 不過嘛，這盧家鬧得越厲害，她們就越開心，這都是他們盧家該的！</br> 那天，盧成從火車站回去后，陳麗珍就提出了離婚，而她之所以提出要離婚的原因，就是徹底對盧成失望了，也是對自己這段婚姻絕望了。</br> 盧成為了自己的臉面，自然不會同意，現在兩人還在拉扯。</br> 京城的這些紛擾蘇清云自然也是不知道的，本以為這個比賽結束之后可以放松了，但想到后面的數學比賽，蘇清云嘆了口氣，真是完全輕松不了一點兒。</br> 她想了想，還是去縣圖書館找了自己老師。</br> 楚先明也沒有想到，自家學生去了一趟數學人才組，結果沒有進組不說，還攬了個比賽回來。</br> “你說的這個比賽我知道。”楚先明眉頭微皺，面色有些凝重，他嘆了口氣，“這個比賽以往幾屆的比賽結果都不容樂觀，你們的擔子很重啊。”</br> 對于這個比賽他還是了解的，甚至以往他還是教授的時候，有一屆他還作為了帶隊老師之一隨隊出征，結果也不盡如人意。</br> 楚先明看著蘇清云的眼神有些復雜，從他自己個人的角度來說，他心里其實并不是很希望蘇清云去參加這個比賽。</br> 她還太年輕，沒有見過多少風浪，這個擔子太重了，能拿好的成績自然是皆大歡喜，可如果沒有，他怕自己這個學生會受到打擊，甚至一蹶不振。</br> 因為在以往，并不是沒有這種例子，意氣風發的少年躊躇滿志地走出國門，本以為可以在全世界面前綻放光彩，可現實卻給了他迎頭痛擊，灰溜溜地回了國從此，所有的志得意滿都化為了虛無，泯然眾人矣。</br> 清云還太年輕了，楚先明害怕她會承受不住。</br> 蘇清云對上他復雜的眼神，不知怎么，奇異般地懂了他的擔心，笑著安撫道：“老師，不用擔心我，我一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事，結果對于我來說，重要，但也不是那么重要。”</br> “不求圓圓滿滿，但求無愧于心。”</br> 楚先明怔住，在看清她眼底的堅定之后，突然笑了，或許是他想得太復雜了，他這個學生或許年輕，但并不代表她的心智也同樣脆弱年輕。</br> 年齡并不能代表什么東西，在某一種程度上來說，或許她會更加的一往無前，在她的身上，有一種名為勇氣的東西，在鼓舞著她。</br> 楚先明心里幽幽地嘆了口氣，他可能是年紀大了，也可能是這大半輩子的經歷，讓他變得躊躇起來，滋生了一些不堅定的想法。</br> 有的時候，人是不是應該就要想得簡單一點，才會更加勇敢一點？楚先明在心里發出疑問。</br> 在學生清澈透亮的眼神下，楚先明到底最后只說了一句話，“好好準備，加油。”</br> “我會的，老師。”蘇清云笑著點頭。</br> “我也會幫你的。”</br> 楚先明說的幫，就是又給蘇清云出了一大堆的題目，而且這個題目的難度呈幾何式上升，蘇清云看著腦袋就疼了。</br> 但她也只能硬著頭皮點頭收下，然后拿回家開始練習。</br> 除了這些，沒過兩天，數學人才組那邊的題目也寄過來了，蘇清云看著厚厚的一沓練習題，頭一次生出了后悔的情緒，但也沒辦法，都已經答應了，只能做下去。</br> 題量繁多，并且難度很大，蘇清云上課時候都在算題，季越作為她的同桌，在看過幾次她的題目之后，就移開了目光，很好，完全不會。</br> 班主任秦老師自然也發現了蘇清云上課時的小動作，在詢問過原因之后，她也不管了，不是不想管，而是那些題目實在是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圍之內，她也是愛莫能助，有心無力。</br> 蘇清云徹底墜入了題海里面，其他同學見狀，紛紛摩拳擦掌，覺得蘇清云荒廢本身的學業，自己超過她的機會來了。</br> 可在又一次期中考試之后，所有學生看著光榮榜上雷打不動的前兩名之后，陷入了沉默。</br> 不少人都在心里瘋狂吶喊，為什么？蘇清云和季越兩人，一個每天做其他題目，一個整天看著窗外發呆，為什么這兩人還能穩坐前兩名的寶座？</br> 人和人的差距真的就這么大嗎？</br> “我算是服了。”夏秋看著光榮榜上的成績搖頭感嘆，“你們兩個簡直是變態級別的人。”</br> 夏秋比其他同學了解得更多，她知道蘇清云不止天天在做各種數學題，甚至還在村里幫助麥種試驗點的工作，一個人當三個人用，就這樣，她考試還能考第一名，把其他所有人都甩開一大截，這不是變態是什么？</br> 蘇清云：“……”這話到底是夸他倆還是損她倆啊？</br> “不過，我才不跟你們兩個變態比，我比上次進步了，已經很不錯了。”夏秋非常滿意自己的成績。</br> 蘇清云笑了笑，其實夏秋不算是一個多愛學習的人，她也不覺得自己高中畢業之后，能分配到一個什么好的工作，所以日常是有些擺爛的。</br> 但蘇清云想著明年會發生的事情，到時候，所有學生的命運都會迎來轉折，她不想夏秋因為這些想法而錯過明年的機會，所以，經常會有意無意地督促她的學習，讓她更加努力勤勉。</br> 在她的潛移默化之下，夏秋的成績也在穩步地上升，蘇清云自然也為她高興。</br> 時代的洪流下，她無法改變所有人的命運，但至少，她能影響身邊人，也很好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