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面坐著，誰也沒說話，在這嘈雜的食堂里兩人間的氣氛安靜得詭異，看著蘇清云悠閑進食的樣子，夏秋終于忍不住了。</br> “你到底想干嘛？”她才不相信她只是單純坐這兒吃飯。</br> “什么？”蘇清云莫名其妙。</br> 夏秋秀氣的眉頭蹙起，眼睛瞪得圓圓的，“我知道之前因為林見風的事兒，我們不對付，但你也不用記仇到現在吧？我也是被他騙了的受害者啊，大不了我跟你道歉行了吧。”</br> “林見風？”蘇清云都快忘了這個名字了，“吃著飯呢，你提他干什么？晦氣。”</br> 聽見這個名字她都倒胃口。</br> 夏秋見她一臉厭惡的樣子嘴張了張，吶吶無言，之前她還覺得蘇清云能為了林見風跳河，心里再怎么還是會有點放不下他，但現在看來，蘇清云對林見風的態度棄如敝屣一般。</br> 不過，這都是林見風該的，夏秋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經喜歡過這么一個男人，心里就直犯惡心。</br> 她也點了點頭，嘀咕道：“確實晦氣。”</br> 蘇清云眼里閃過一絲笑意，夏秋的性格就是這樣，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特別敢愛敢恨的一個女孩子，在這個年代來說，很特別，也很可愛。</br> 有了共同的討厭目標，兩人之間的氣氛莫名又緩和了一點兒。</br> 蘇清云吃了一會兒就放下了筷子，食堂的分量真是扎實，她為了不浪費糧食，一大盤子飯都吃完了。</br> “你這個怎么不吃？”夏秋瞥了一眼，見她的盤子里還有幾片肉。</br> “我不吃肥肉。”蘇清云實在對肥肉接受無能。</br> 夏秋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這年頭還有人不愛吃肉的？蘇清云到底是怎么長大的？</br> 她只打了兩個素菜，雖然夏家條件也不錯，但夏秋上面還有兩個哥哥，自然也不會太過分寵愛她，一個星期能吃上兩次肉菜就差不多了。</br> “你要吃嗎？”蘇清云猶豫著問道，然后又否定了，“算了，我吃過的。”總歸不大好。</br> “這有啥？”夏秋翻了個白眼，這是菜，又不是她吃剩下的。</br> 她絲毫不客氣地直接拿過她的餐盤，夾走盤子里的那幾片肉，送入口中，豐富的油脂溢出滿口的肉香，夏秋滿足地瞇了瞇眼。</br> 蘇清云看著她一臉滿足的樣子，也笑了，她算是懂了，為什么那么多人喜歡看吃播，看著吃飯香的人自己胃口都會變好。</br> 女孩子之間的友誼或許來得就是這么快，這么怪，夏秋吃了她幾片肉后，就別別扭扭道：“蘇清云，其實……你人也還不錯，我們握手言和怎么樣？”</br> 蘇清云眨眨眼，“我們之間難道有什么矛盾嗎？”</br> 夏秋愣了一下，嚴格來說除了林見風她們之間確實沒有什么矛盾，不過是一些不懂事的置氣罷了，想通這一點后，她也笑了。</br> “放學一起回去嗎？”有個人作伴兒路興許沒那么難走。</br> 夏秋歡快地點了點頭。</br> 放學后，兩個女生一起結伴回了家，一路說說笑笑很快就到家了，夏秋對她擺擺手，“明天見。”</br> “明天見。”</br> 蘇愛民見女兒回來，連忙問道：“第一天上課怎么樣？”</br> 蘇清云有點無奈，“爹，我是這個學期第一天上學，不是這輩子第一天去上學。”</br> “我這不是怕你不適應嘛。”蘇愛民想著云云退了學又重新回去上學，總會有人議論她，心里有點擔心。</br> “對了，我剛才怎么看你跟夏家那閨女一起回來的？”那閨女不是一向跟云云不對付嗎？什么時候關系變好了？</br> “對啊，我們一個班的嘛。”蘇清云推開問東問西的操心老父親，“爹，我還有作業呢。”</br> “好好好。”蘇愛民一聽就住嘴了。</br> “那你快做，做完等會兒吃飯，今晚上家里吃餃子，還是你喜歡的豬肉白菜餡兒，你奶特地包的。”</br> 秦英湊過來，問她：“云云，有沒有啥不會的題？娘幫你看看。”她也是正經的高中生畢業，輔導蘇清云問題還是不大，既然閨女想要好好學習，她自然也得幫幫忙。</br> “不用，娘，我自己能做。”蘇清云仰著一張小臉乖巧的笑。</br> “那就好。”</br> “上次那鎮中學的校長還說云云很優秀，聰明著呢。”蘇愛民摻和了一句。</br> 秦英斜他一眼，不無驕傲道：“我生的女兒，自然隨我。”</br> 合著就是她一個人的功勞了？蘇愛民小心地沖蘇清云擠了擠眼睛，卻絲毫不敢反駁她的話。</br> 晚上吃完飯，蘇清云對她爹招招手，兩父女縮到一邊去小聲嘀咕。</br> 蘇清云問她爹：“爹，你說買一輛自行車要多少錢吶？”</br> 蘇愛民想了想，“各個牌子的自行車價格不大一樣，但都差不多在一百五左右吧。但錢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難弄的是工業券，沒有工業券有錢也白搭。”</br> 蘇愛民雖然賣的都是一些山貨和家禽，但對各類商品的價格都摸得透透的了，他一直尋思著，有沒有機會搞次大的。</br> 他瞅著自家閨女，“你問這干啥？”云云不會想要輛自行車吧？這可有點兒麻煩。</br> “沒啥。”蘇清云思考了很久還是不想麻煩她爹，貴就算了，還難弄。</br> 她想了想自己的積蓄，滿打滿算不超過二十來塊，這還是這么年她一點點攢下來的，一百多對她來說簡直是個天文數字。</br> 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弄到不要工業券還便宜的自行車呢？蘇清云開始認真思索這個問題。</br> 第二日，夏秋來找蘇清云一起去學校，她隨口問了一句，“秋秋，你會騎自行車嗎？”</br> “我哪會騎自行車啊？”夏秋只覺得她問了個愚蠢的問題，“我們全村都只有兩三家有自行車呢，還有一輛是大隊的。”</br> “除了這些和鎮上，我就只在我姑姑家見過自行車，不過那輛自行車是我姑夫從別人那里買的舊車，渾身除了鈴鐺不響哪里都響，就那破車，都要了六七十塊呢。”</br> 夏秋還在嘰嘰喳喳地講著，蘇清云卻眼睛一亮，對啊，二手車她怎么沒有想到，便宜，可能還不要工業券，或者還有一種更劃算的方案，這年頭的廢品站寶貝不少，后世不少寶貝都是從廢品站撿漏來的。</br> 蘇清云心里盤算著，她可以去收廢品的地方看看，有沒有破車、爛車之類的，只要有個框架在，找找零件修好花不了什么錢。</br> 她心里一直想著這事兒，以至于上課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拿出了本子，開始寫寫畫畫起來。</br> 跟她共看課本的季越起初并沒在意，但見著蘇清云本子上畫出雛形的東西，皺了皺眉，這是……自行車？</br> 本子上的不是他以為的隨手涂鴉，而是一副完整的自行車結構圖，車頭、車身、每一根軸體、每一個零件都畫得清清楚楚，季越看蘇清云那認真的模樣，簡直恨不得把自行車輪胎的花紋都畫出來。</br> 蘇清云還會畫畫？季越有點疑惑，以往在他心里，蘇清云跟其他對他示好的女生一樣，要說有什么不一樣的，可能就是蘇清云比其他女生臉皮更厚、更難纏，讓他更討厭，她退學以后，他還松了好大一口氣。</br> 但這次開學蘇清云回來，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氣質沉靜了下來，也沒那么煩人聒噪了，也……稍微聰明了那么一點點。</br> 這些變化未免太奇怪了一點兒。</br> 季越轉著筆，想不出個所以然，也就不想了。</br> 中午，夏秋不停地催促蘇清云，“快點，食堂沒位置了。”</br> “馬上，馬上！”蘇清云畫完最后一筆后放下筆，滿意地看著自己修改完善后的自行車結構圖，這就對了。</br> “走走走！”夏秋拉著她往食堂飛奔。</br> 等到兩人排隊打完飯，食堂里的位置已經坐滿了，蘇清云看了看唯一一個有空位的地方，抿了抿嘴，抬腳便要走過去。</br> “誒！你干嘛？”夏秋一只手拉住她，“你不會是想坐到季越那里去吧？”</br> “我們有選擇嗎？”</br> “我不去，我寧愿站著吃。”夏秋斷然拒絕，季越那冷冷的眼神看她一眼她就覺得跟站在數九寒天的雪地里一樣，凍得要死。</br> “沒事兒，你看我跟他還是同桌呢，不至于這點面子都不給吧？”蘇清云拉著夏秋走過去。</br> 相處了一天半，蘇清云也看出來了一點，季越這個人，雖然人看著冷了一點，但只要你不打擾到他，你做什么他都不會理你。</br> 蘇清云拉著夏秋到了季越面前，笑著道：“季越同學，我們可以坐這里嗎？”</br> 季越看了蘇清云一眼，沒說話。</br> 蘇清云就當他默認了，她自顧自地坐下了，見她坐下，夏秋也只好硬著頭皮坐下。</br> “快吃啊。”見夏秋愣著，蘇清云催促她，自己已經若無其事地吃起來了，平心而論，學校食堂的味道還可以。</br> 見季越真的沒有要搭理她們的意思，夏秋心里松了口氣，也大口吃起飯來，她想趕緊走。</br> “秋秋，放學你急著回去嗎？我們可以去逛逛。”蘇清云想去廢品站看看。</br> “好好好。”夏秋往嘴里狂塞東西，隨口答應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