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了下來,吵鬧的車廂也漸漸靜了下來,晚飯時間到了,廣播響了起來,讓需要用餐的乘客去到火車中部9號車廂的餐車用餐。</br> 蘇愛民父女倆輕裝出行,沒有帶什么干糧,就準備去餐車吃點兒東西。</br> 齊楚想了想,父女倆要是走了的話他就要跟上鋪的女人獨自待在車廂了,他心里有些不自在,忙開口道:“我正好也有點餓了,不如咱們一起吧?”</br> “行啊。”蘇愛民笑道。</br> 三人離開隔間后,上鋪安靜躺著狀似熟睡的女人突然坐了起來。</br> 蘇愛民三人有說有笑地走到了餐車的位置,看了看菜色,今天的晚飯供應的有四菜一湯,有青椒肉絲、番茄炒蛋、糖醋土豆絲、四喜丸子和一個青菜湯,看著還是不錯。</br> 買飯需要先買飯票,才能去打菜,一張飯票要一塊錢,價格不低。</br> 除了這些還有鋁盒裝的盒飯,三分之二的米飯加上幾片紅腸一小撮土豆絲就是一份飯,價格相對便宜,只要四毛,乘務員正在往小車上裝,準備一節節車廂推著去售賣。</br> 價格低廉一些的盒飯是大多數人的選擇,蘇愛民卻看都沒看盒飯,直接拉著蘇清云去買飯票了,都出來了,肯定得吃點兒好的,這點兒錢他還是不缺的。</br> “三張飯票嗎?”乘務員問。</br> 三人點點頭,蘇愛民摸了摸包,臉色一變,“糟了!”</br> “怎么了爹?”</br> “錢還在鋪位上。”蘇愛民一拍腦袋,他這是什么記性!</br> “云云,你等一下,爹回去拿。”</br> 齊楚忙道:“蘇大哥,要不這頓就我請吧?別麻煩了。”他說著摸出錢包,他對這兩父女觀感很,請吃頓飯他也是樂意的。</br> “這怎么能行呢?我回去拿,很快就過來,你們先坐著,等我一下。”蘇愛民說完就往回走了。</br> 蘇清云皺了皺眉,想到隔間里剩下的那個女人,她到底有點不放心,“齊叔叔,我也回去看看,您先用餐吧。”</br> “不急,我跟你一起。”齊楚顯然也是想到了什么。</br> 兩人也快步走回自己那節車廂了,還未到,蘇清云就聽見了她爹的聲音。</br> “我再說一遍!你把錢給我拿出來!”蘇愛民怒斥了一聲,“你別以為自己是個女人,我就不敢動手了。”</br> 蘇清云臉色一變,快步上前,“爹,怎么回事?”</br> 隔間里,上鋪那個女人下來了,她手里緊緊捏著一個包,鼓鼓囊囊的,警惕地看著三人。</br> 蘇愛民此刻臉色很不好看,他指著女人咬牙道:“我剛一回來,就看見她鬼鬼祟祟地往包里塞錢,我再一看,自己放在枕頭底下的錢不在了,她包里塞的肯定是我的錢!這是個小偷!”</br> “你胡說什么!少血口噴人了!”女人瞪著蘇愛民,立馬回擊道,“你就是看我是個女人,我拿著這么多錢,自己起了歹念,還敢污蔑我!不要臉!”</br> 她嚷嚷的聲音太大,左右兩節車廂都能聽見,很快,就有人圍過來看熱鬧了。</br> “這是在干啥?”</br> “這男的說這女的偷錢,這女的不承認,說他冤枉她。”</br> “不是吧,這女的看著穿的這么好,沒必要偷錢吧?”</br> “說的也是,倒是這男的,五大三粗的,看著就不像是什么好人。”</br> 聽見眾人的議論聲,女人直了直腰桿,底氣更足了,她下巴一揚,“大家來給我評評理啊,這大哥是對面床位的,我上車的時候讓他閨女跟我換個床位,他讓就算了,剛剛看到我往包里塞錢,非說這錢是我偷的他的,笑話,大家看看我們倆的穿著,我至于偷他的錢嗎?”</br> 眾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蘇愛民,“對啊,這女的穿的比他好多了,怎么可能偷他的錢?”</br> “該不會是他自己起了賊心吧?”</br> 齊楚聽得眉心皺緊,就憑剛剛的接觸,他不相信蘇大哥是這種人。</br> “都給我閉嘴!”蘇清云冷著臉聽了半晌,突然怒喝了一聲,“這么幫著她說話,你們不會是一伙兒的吧?”</br> 她這一句話說得眾人訕訕,不敢再輕易言語。</br> 蘇清云看向她爹,“爹,你包里一共有多少錢?”</br> “一共是一千三百五十八元四毛。”蘇愛民沒有思考,脫口而出,蘇清云想得沒錯,蘇愛民這次就是帶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上車之前他還數了好幾遍,絕對不會錯。</br> “我的個乖乖,一千多呢!”</br> “這么一大筆錢也敢隨便帶在身上,真是膽子大。”</br> 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這么多錢呢?怪不得會有人起了賊心。</br> 女人卻不慌不忙道:“我這包里確實是有一千多塊,但那都是我的錢,你剛才看見了肯定知道大概的數目,不過不是一千三百多,我這包里面可足足有一千四呢。”</br> 蘇清云勾了勾唇角,冷笑一聲,一千四?恐怕只有那幾十塊是她的。</br> 她定定地看著面露得意的女人,又問了一遍,“你真的確定這里面的錢都是你的?”</br> “當然。”女人不假思索道,她看著蘇清云,嘲諷道:“小丫頭,年紀輕輕就跟著你爹出來坑蒙拐騙,怎么就不學點好呢?”</br> 齊楚臉色不虞,“你說話不要太難聽了,我相信蘇大哥他們不是無的放矢的人,要真是你偷的錢,我勸你趕緊還給他們!”</br> 女人錯愕地看著他,突然放聲大笑,對著圍觀的人群說道:“哈哈哈哈哈!你們說可不可笑,大家都是在火車上認識的,一個隔間的,他們三個竟然合起伙兒來為難我一個女人,真是沒有天理,沒有王法了!”</br> “看你穿得人模狗樣的,以為會說兩句公道話,沒想到你們都是一伙兒的!”女人沖著齊楚淬了一口,眼神輕蔑。</br> 齊楚臉色難看,卻不好再多說什么,怕這女人抓著不妨,越說越錯。</br> “說我就算了,你還敢說我閨女!”蘇愛民反應過來,大怒,也不顧她只是個女人,上前就要扇她巴掌。</br> 蘇清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爹,別沖動,小心中了她的計!”</br> 果然,女人又開始嚷嚷了,“看看吶,這都要動手打人了,不是欺負我是什么?”</br> 蘇清云卻在這時輕輕笑了一聲,女人愣了一下,這丫頭這是什么反應?</br> “你不用這么大聲,這不是誰聲音大誰就有理的,既然你執意要說這是你的錢,那好,火車上有乘警,直接讓乘警過來就是了。”</br> 一聽這話,女人的表情出現了細微的變化,蘇清云沒有錯過。</br> 女人不過慌了一瞬,很快又鎮定下來了,她眉毛一挑,“誰怕誰啊?叫就叫。”她就不信了,他們還真能證明這錢是他們的?</br> “我去叫。”立馬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圍觀群眾說道。</br> 蘇愛民跟女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怒視,他還從沒有見過這么能顛倒黑白的女人,真是邪了門了今天!</br> 蘇清云面上一片淡然,甚至還有閑心又看了兩頁書,齊楚見她這么鎮定,來了興趣,她到底有什么辦法證明錢是她爹的呢?</br> 很快,兩名穿著制服的乘警來了,路上,那名熱心群眾已經將事情始末說了一遍了,一聽涉及到一千多塊錢,兩人都嚇了一跳,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br> 為首的那位乘警看看蘇愛民,又看看女人,擰著眉嚴肅道:“你們倆都說錢是自己的?”</br> “當然!就是我的!”女人搶先道。</br> “是我的!”蘇愛民怒目而視。</br> 乘警看了看女人手里的包,伸出手,“你先把包給我。”</br> 女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遞給了乘警。</br> 乘警拉開拉鏈看了一下,好家伙,這么多大團結,還真有一千多塊!他心里更重視了幾分,這兩人之中,一定有一個在說謊!</br> 他想了想,沉聲道:“你們既然都說錢是自己的,那有沒有辦法證明?”</br> “領導!”蘇愛民還沒說話,女人就笑了一聲,“錢就在我包里,我還需要證明錢是自己的?您這不是搞笑嗎?”</br> 蘇清云抬起眼,“所以說你沒辦法證明是吧?”</br> “我就不信你有辦法證明?”</br> “我當然有。”蘇清云微微一笑。</br> 女人愣了一下,繼而嘲諷地看著她,挖苦道:“小姑娘,你不會等會叫它兩聲,指望這錢能答應你一聲吧?”</br> 她剛才可是瞧清楚了的,那些錢上啥標記都沒有。</br> 女人的話引來一陣哄笑聲。</br> 蘇清云依舊笑著,問女人,“你剛才說,我爹看見你把錢放進包里對吧?”</br> “對。”女人點點頭。</br> “我沒有看到吧?”</br> “沒有。”</br> 蘇清云繼續問道:“我到現在也沒有碰到過那些錢對吧?”</br> “沒有!你到底想說什么?”女人不耐煩了。</br> “謝謝回答。”蘇清云莞爾一笑,轉過頭對她爹道:“爹,你說錢一共是一千三百五十八塊四毛對吧?”m.</br> “沒錯。”蘇愛民也一頭霧水,云云到底想說什么?</br> 蘇清云想了想,“那今早出門的時候,你身上就應該帶的有一千三百五十九塊,我們到縣上的車費是三毛,今天早上我們吃的包子和稀飯,一共花費了四毛錢,當時你付賬的時候,只有兩張一毛的,你就給了一張五毛的,老板找了你一毛錢,沒錯吧?”</br> 她說了一大堆兩毛三毛的,把大家都聽暈了。</br> 蘇愛民聽得也有點亂,他晃了晃腦袋,認真回憶了一下,“沒錯,是給的五毛,找了一毛給我。”</br> 很好,蘇清云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她看向也沒聽明白的乘警,說道:“警察叔叔,您現在就可以打開這個包,找到那一毛錢。”</br> 乘警愣了愣,他看了一眼包里,頓了頓,“這里面有四張一毛錢。”</br> 女人頓時樂不可支,“小姑娘,你不會以為自己胡亂說一通我們就被你唬住了吧?編故事的水平倒是不錯。”</br> “四張一毛錢,有一張是你的,有兩張是付車費找的錢,最后一張,就是包子鋪找的錢。”蘇清云掃了一眼眾人,“最后這一毛錢,我能找出來!”</br> 什么?!眾人面面相覷,這錢都長得一樣,咋找?</br> 齊楚的眼睛卻慢慢亮了起來,他知道她要說什么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