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家人念叨的時候,蘇清云和她爹剛下了火車,見她爹四處張望,蘇清云問道:“怎么了爹?”</br> “找你南叔呢。”蘇愛民道,去省城之前他就跟袁南說了他們回來的大概時間,讓他時不時在到站的時間來火車站看看。</br> “咱這些東西肯定不能拿回去。”蘇愛民拍拍自己鼓囊囊的包,“讓你南叔拿走,后面再打算。”</br> 來之前他就想好了的,袁南一個人住,放他那是最保險的。</br> 蘇清云點點頭,這些東西確實不能帶回去。</br> “喲,那兒呢!”蘇愛民眼睛尖,很快就看到了站在路邊無所事事的袁南。</br> 兩人快步上前,蘇愛民拍了他一巴掌,“嘿!”</br> “愛民哥!你們可算是回來了。”袁南回過頭驚喜道,這幾天他可是天天在這望眼欲穿。</br> 他看著蘇愛民的包兩眼放光,“愛民哥,你都帶了什么好東西回來?”</br> 蘇愛民看看四周,偏了偏頭,“走,換個地方說。”</br> 三人走到一個偏僻的小巷子里,蘇愛民對蘇清云道:“云云,你把你的包打開,咱們帶一點東西回去就行了。”</br> “好。”蘇清云拎了個墨綠色的小包,她拉開拉鏈。</br> 蘇愛民把先前就規(guī)劃好要帶回去的東西拿出來,放進她的包里,然后將自己手上的包交給袁南,“自己看看。”</br> 袁南激動地接過,迫不及待地看了一眼后,傻了。他瞪圓了眼不敢相信。</br> “愛民哥,怎么會有這么多……”最后三個字袁南壓著嗓子自動消音了,他緊張地捂著包,飛快地看了看有沒有人經過。</br> “不然怎么說是寶貝呢?”蘇愛民無比自得,“行了,我這可是大老遠帶回來的,你可得給我保管好了。”</br> “你放心!我出事這些東西都不會出事!”袁南只差指天誓日地保證了。</br> 愛民哥將這些東西交給他保管,這么信任他,要是出什么意外,他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他跟著蘇愛民做生意這么久,知道這里的東西幾乎就是兩人的全部身家換來的。</br> “嗯,我們就先走了,我明天再來縣里。”蘇愛民道。</br> “好。”</br> “對了。”蘇愛民臨走時又想起個事兒,他摸出一份報紙遞給袁南,“省城的報紙,好好看看。”</br> 袁南一頭霧水地接過,愛民哥怎么還特地帶報紙回來?</br> 父女倆從縣上坐汽車回去,剛好趕上今天的最后一班車,兩人再從鎮(zhèn)上走回村里的時候都晚上九點了。</br> 這個點兒,村里大部分人都歇下了,整個村子漆黑一片,蘇愛民讓閨女當心腳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回蘇家。</br> 他推開院門,吱呀的一聲,吳桂香猛地一驚,推推已經睡熟了的蘇大林,“你聽見聲兒沒有?”</br> “啥?”蘇大林迷迷糊糊道。</br> “不對,肯定是老三和云云他們回來了。”吳桂香從床上下來,趿拉著鞋,點燃煤油燈,暖黃的光線照亮屋子。</br> 她走出房間,剛好撞上進門的蘇愛民父女倆。</br> “娘,你咋還沒睡?”蘇愛民納悶兒。</br> 只可惜她娘的注意力完全沒在他身上。</br> “哎喲!我的寶兒啊,你可算是回來了!”吳桂香立馬上前抱住蘇清云,嘴里不住地叫著,“真是想死奶了。”</br> “奶,我也想你。”蘇清云偎進她奶溫暖的懷抱。</br> “這小臉兒都瘦了一圈了,可憐見的,我就知道你爹沒把你照顧好。”吳桂香伸手摸摸她的臉,心疼道。</br> 蘇清云依戀地用臉蹭蹭她的掌心。</br> 蘇愛民:“……”他娘擱這兒睜著眼說瞎話呢,云云胖了一圈還差不多,臉上都長肉了。</br> “愛民!”秦英本來就沒睡著,聽到動靜也出來了,一見蘇愛民就驚喜道。</br> 蘇愛民滿眼感動,還是媳婦想著他。</br> 誰知秦英就喚了這么一聲,還是越過他對蘇清云道:“云云,給娘看看。”</br> “娘,我好想你啊。”</br> “娘也想你。”秦英愛憐地摸摸她的腦袋。</br> 蘇愛民心都累了,“行了啊奶,這么晚了,快睡吧,我們也休息了。”坐了這么久的車,還走了這么遠的路,他也是身心疲憊。</br> 吳桂香忙道:“寶兒,累了吧,快去坐一下,奶給你燒點熱水。”</br> “謝謝奶。”</br> 父女倆簡單地洗漱收拾了一下,就各回各房歇下了,許是太累,很快就睡著了。</br> 第二天,早起來做飯的張心蘭看見從里屋出來的蘇愛民,嚇了一跳,她驚訝道:“老三,你們這是啥時候回來的?咋不說一聲呢?”</br> “昨晚上,回來的時候你們都睡下了。”蘇愛民洗了把臉,徹底清醒了。</br> “省城是咋樣的?好玩嗎?”張心蘭眼睛四處看了看,心里開始犯嘀咕,這回來就沒帶啥東西?</br> “還好,就是人多一些,地方大一點,樓房多一些,馬路寬一些,新鮮玩意兒多一些,其他的沒啥。”蘇愛民隨口道。</br> 張心蘭聽得一臉向往,這還叫沒啥?</br> 她正想再說些什么,吳桂香也出來了,看著蘇愛民,她憋了一晚上的問題終于問出口了,“云云在省城咋樣啊?那啥農業(yè)啥廳說什沒有?”</br> “好著呢,那邊的人對云云很好,安排吃住,車接車送,啥都好。”蘇愛民說了兩句,“我給大家?guī)Я藮|西,等一下,我去拿。”</br> 張心蘭的眼瞬間就亮了,恨不得跟著去看看,李秀蓮喂完雞從外面進來,張心蘭忙道:“大嫂,你知道老三和云云昨晚回來了嗎?”</br> “知道。”李秀蓮不咸不淡地應了聲,她睡眠淺,昨晚上兩人回來的動靜她也聽到了,只是太晚了,沒出來罷了。</br> “老三說給我們帶了好東西,大嫂,你覺得會是啥?”張心蘭一臉期盼道。</br> 李秀蓮看著婆婆沖老二媳婦翻了個白眼,沒忍住笑了一聲,“快做飯吧。”</br> 蘇家人的早飯桌上,蘇愛民依次發(fā)著東西,天冷了,他給大家?guī)У亩际呛駥嵉某梢禄貋恚菑乃麄兡桥浝锾舫鰜淼模蝗艘患蠹叶加小?lt;/br> 一家人看著這么多的好衣服,眼睛都直了。</br> “老三,你去趟省城,就發(fā)財了?”張心蘭愛不釋手地摸著衣服柔軟的料子,不敢相信道,這么多衣服,得多少錢啊?</br> “發(fā)什么財,這些都是走的農業(yè)廳的路子拿的工廠的瑕疵貨,花不了幾個錢。”蘇愛民面不改色地拿農業(yè)廳扯虎皮,反正他們也無法求證只能由著他說。</br> “這叫瑕疵品?”李秀蓮看著衣服上那個小墨點子,一臉的不理解。</br> “人家省城人對衣服要求高,肯定跟咱們不一樣。”張心蘭一臉很懂的樣子,管她呢,只要有便宜占,她才不管怎么來的。</br> 吳桂香看了看蘇愛民,沒有說話,他這是在糊弄鬼呢?</br> “我還帶了好東西!”蘇愛民神神秘秘道。</br> 還有?張心蘭精神一震,期待地看著他。</br> 蘇清云摸摸捂臉,她就知道她爹還沒完呢。</br> 果然,蘇愛民把一疊報紙拍在桌上,“大家都看看。”</br> 一家人面面相覷,老三拿這么多報紙回來干啥?家里人現(xiàn)在除了蘇愛民一家三口和蘇從武,其余人的認字水平也就比文盲好一點。</br> 不止是蘇家,整個洛水村除了大隊長秦有福和幾個干部,全村都沒人看報紙。</br> 蘇從武卻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拿過一份報紙,在上面尋找著什么,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br> 蘇從武大喊了一聲,“云云上報紙了,大家快看!”</br> “什么?”吳桂香一驚,這一刻,她的動作比全桌人都快,“我看看,在哪兒呢?”</br> “這兒!”蘇從武給她指位置。</br> 報紙上字有點小,吳桂香對著外面的日頭努力辨認,蘇清云三個字她還是認識的,其余的就有些困難了。</br> 她磕磕巴巴地念了兩個字,等不及了,“從武,你快念給大家聽聽。”</br> 蘇從武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地念道:“關于對本省洛水縣洛水村蘇清云同學的表彰如下:蘇清云,十六歲……”</br> 雖然有些字句大家沒聽懂,但也不妨礙大家聽得認真,一個個的兩眼放光,聚精會神。</br> 蘇清云臉上揚著笑,卻莫名覺得有點羞恥。</br> 直到蘇從武念完了整篇表彰,眾人都沒有回過神,蘇大林嘴上叼的旱煙袋早就忘了抽。</br> “閨女,你咋這么棒呢!真是太給娘長臉了。”秦英激動道,即使昨晚已經廳蘇愛民說過她也掩飾不住自己的興奮。</br> 蘇清云露出一個略顯羞澀的笑容。</br> “這報紙是不是代表我們全省的人都能看見?”吳桂香突然問了一句。</br> “當然了,這在全省可是公開表彰。”蘇從武篤定地點頭,伸手給蘇清云豎了個大拇指,“云云,牛!”</br> 他妹妹都是被省報表彰過的人了!他這個做哥哥的也不能丟臉,想到不久后的招工考試,蘇從武被激起了拼搏的熱情。</br> 全省那得是多少人吶?吳桂香愣愣地想,她轉過頭看蘇愛民,“你就帶了這么點兒回來?”</br> 村里這么多人呢,這咋夠發(fā)啊?</br> “娘,已經挺多了。”</br> 蘇清云默然無語,她爹已經把火車站能買到的報紙都買完了。</br> 吃過飯后,蘇家人都出門了,就連除了上工一向不愛出門的蘇大林都揣了份報紙晃晃悠悠地出去了。</br> 蘇清云扶額,她知道,家里人都是出去顯擺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