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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越郡。
偌大的孫家,傳承數(shù)百年之久,勢力根深蒂固。
但凡出生在落越郡的百姓,無論老少,幾乎都是從記事起,便記得自己聽過本地的這一家大族。
歷代以來,孫家與官家中人,關(guān)系向來密切,與市井之間,也同樣有所來往,可謂黑白兩道,皆有涉獵。
然而方慶上任以來,市井不法之人,盡數(shù)受制,且他本人,也不受孫家招攬。
但這并不影響孫家在落越郡的地位。
這仍然是令人只能仰望的龐然大物,如同一座深不見底的湖泊。
只是這一次,孫家敗了一場官司,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而勝了這一場官司的,不是王家,不是唐家,不是方家,而只是蘇家。
如今僅剩下姐弟二人,相依為命,貧苦度日的蘇家!
此事傳揚(yáng)開來,人人為之震驚。
那龐然大物,竟然也是會(huì)在官司上面,敗給貧家少年?
茶鋪酒樓,市井人家,但凡茶余飯后,大多以此為談資。
“孫家居然也真是敗了?”
“還是咱們方大人秉公辦事,若換了一任縣令,必定和孫家勾結(jié),咱們怎么會(huì)見蘇家小子得勝?”
“這倒也是,方大人治下,真乃是朗朗乾坤?!?br/>
“孫家的契約,聽說只是丟失了?!?br/>
“孫家既然打官司了,還能把契約丟了?只怕就是偽造杜撰的,如今生怕被揭穿,便借口下了臺階而已?!?br/>
“那蘇家小子,倒也真是福大,得了方大人這么一位清官在任時(shí)?!?br/>
“倒是袁捕頭,似乎不像咱們想的那般清高嘛?!?br/>
“也不能這么說,袁捕頭不見得就跟孫家有什么來往嘛?!?br/>
……
袁家。
袁珪臉色難看。
這一日,孫家狀告蘇庭,以契約丟失為由,自棄官司。
貧家少年,勝過了孫家大戶。
這讓方慶的清名,愈發(fā)高漲,愈得人心。
但他袁珪的名聲,則因此受損。
只因?yàn)樗鎸O家作證,蘇庭曾落筆簽名,如今孫家的契約,幾乎已被默認(rèn)為虛假不實(shí),對他袁珪剛正不阿,寧折不屈的名聲,自然便有了些許質(zhì)疑。
雖然影響不算大,但終歸是有些不甚中聽的聲音。
“契約丟失?”
袁珪沒有主動(dòng)詢問孫家,而孫家也沒有來告知于他此事的真相,他也就當(dāng)作是契約丟失了。
孫家何等底蘊(yùn),何等森嚴(yán),就是以他的武藝,都不可能潛入孫家盜取契約。
他見過蘇庭,固然氣質(zhì)不凡,氣血綿長,卻沒有習(xí)武的跡象。
這樣的手段,必然是那所謂法術(shù)。
“妖邪之輩?!?br/>
袁珪面現(xiàn)怒色。
驀地一掌拍落。
嘭一聲響!
木桌震了一下。
旋即蛛網(wǎng)般的裂紋,蔓延開來。
……
神廟。
這一日,也是香火鼎盛。
不僅是落越郡,便是周邊的百姓,聽聞雷神廟靈驗(yàn),也都紛紛前來,排憂解難。
松老坐在邊上,但凡有人拿著簽條來解,他便根據(jù)對應(yīng)的詩文,根據(jù)對方的情況,作出解答。
就在松老解了一簽之后,青平匆匆而來,湊近耳邊,低聲道:“蘇庭勝了官司。”
松老稍微點(diǎn)頭,此事已在意料之中,只不過,那個(gè)少年能夠讓孫家吃下一虧,也著實(shí)讓人高看一眼。
青平侍立在側(cè)。
松老繼續(xù)為信眾解簽釋疑。
待得時(shí)過中午,才暫作歇息。
他緩緩起身,來到后院。
青平跟隨而來。
松老徐徐說道:“這小賊鬼精鬼精的,有心算無心,勝了一場也不足為奇?!?br/>
走到前方,松老停了下來,看著池水,說道:“只不過,勝了一場,也僅是一場而已?!?br/>
青平聞言,深以為然,道:“孫家勢大,蘇庭畢竟還是孤家寡人,道行還未登堂入室。勝了這場,卻惹得孫家對他重視,不見得就是好事。”
松老平靜道:“可也不見得是壞事,畢竟店鋪得手了,老夫這邊也探到了幾分消息,今夜便能知曉一二。”
青平心中對此,也頗為好奇,但終究沒有詢問,只是說道:“這些時(shí)日,孫家似乎作了準(zhǔn)備,在店鋪那里,稍微布置了下?!?br/>
“孫家老鬼,向來謹(jǐn)慎,多半是從蘇庭身上,知曉了幾分端倪,為了周全,順手布置而已?!彼衫险f到這里,冷笑道:“這老鬼一向自視甚高,在外也從來是陰邪狠辣,這次栽了,也不知心中是何感想?”
說著,松老似乎察覺失言,擺了擺手,道:“就這樣罷?!?br/>
青平點(diǎn)了點(diǎn)頭。
松老似乎想起什么,說道:“墨水的事情,方慶多半以為是蘇庭法術(shù)玄妙,心中會(huì)更加敬畏。如此,你托他買來的烏賊墨,其中詳情,就不必告知方慶了?!?br/>
青平明白,松老此舉,是為了讓方慶大人保持對蘇庭的敬畏,這對于蘇庭而言,有著極大的好處,遲疑了下,又再度開口詢問。
“關(guān)于孫家的布置,可要跟蘇庭提起?”
“過幾天再說?!彼衫系坏溃骸扒铱此懿荒軕{借自己的本事,察覺其中端倪?!?br/>
“也好。”青平點(diǎn)頭,只是神色之間,略帶猶疑。
“你還想說什么?”松老何等人物,一眼便看出他欲言又止。
“我只覺得,蘇庭把時(shí)候掐得太準(zhǔn),字跡恰好在這兩日消去,他如此行事,不免有些行險(xiǎn),不夠周全?!鼻嗥匠烈髦溃骸翱梢嵝阉幌拢屗?jǐn)慎一些,莫要過于自負(fù)?”
“自負(fù)?”松老冷笑出聲,道:“你以為他狂妄自大,你以為他年少得意,這就滿心自負(fù)了?”
聞言,青平一愕。
松老說道:“這小子精得跟鬼似的,凡事謹(jǐn)慎得很,該狂妄的時(shí)候狂妄,不該狂妄的時(shí)候,他就像是個(gè)烏龜殼,正如當(dāng)日我與人斗法時(shí)一樣?!?br/>
“這樣的人,別看他玩世不恭,不夠穩(wěn)重,實(shí)則心中有著審時(shí)度勢的本領(lǐng)?!?br/>
“若沒有這份沉得下來的心性,再給他天大的機(jī)緣,他又怎么能修行得成?”
“只不過,審時(shí)度勢,一旦審錯(cuò)了,就要栽了跟頭。”
“好在這小子,眼力向來不錯(cuò)。”
聽得松老這番話來,青平心中對于蘇庭的印象,有所改變,隱約跟心中天縱奇才的印象,有所重合,再想到此前蘇庭所言的“本性”,似乎也不無道理。
“但此次事情,著實(shí)太險(xiǎn)?!?br/>
“不險(xiǎn)?!彼衫暇従徴f道:“那所謂烏賊墨,老夫查過了一遍,約有半年光景,才會(huì)消去痕跡,但他在我神廟得遇機(jī)緣以來,才過多久?”
青平怔了下,道:“未足半年?這又怎么回事?”
松老說道:“這小子必定在其中摻雜了些什么,才有這般現(xiàn)象,他必是有所依仗,才敢如此行事?!?br/>
青平沉默了一下,旋即說道:“我確實(shí)不如他。”
松老沒有接話,只是問道:“蘇庭現(xiàn)在何處?可是去店鋪當(dāng)中,探查緣由了?”
聽聞這話,青平神色古怪:“聽聞蘇庭回家睡覺去了。”
松老默然片刻,才嘆道:“這個(gè)懶散的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