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昆侖狐嗎?”葉澤宇壓低聲音,神采奕奕道,“都說昆侖狐修千年可觀人心,上能預未來,下能通過去,那你能給我算一卦,我這個事業,以后能達到什么程度嗎?能火嗎?”</br> 夷光被葉澤宇瘋狂的粉絲團給嚇到了,一時半會兒不想再看。</br> 葉澤宇道:“你開個價!”</br> 夷光:“……不是錢的問題。”</br> 葉澤宇懂行,一般算命先生這么說,那就是要獅子大開口了。</br> 葉澤宇一咬牙,道:“我先給你定金八萬,你給我看事業,看完再說全價,你看這樣行嗎?”</br> 夷光嚇了一跳。</br> 他這段時間通過海吹紗,對現在的價格市場有了初步的了解,乍聽葉澤宇給八萬,夷光狐貍眼都圓了,呆呆盯著葉澤宇,想不通這只山膏為何如此有錢。</br> 思索許久,夷光說:“你也算在我的狐仙廟里。有求于我,按理說我若能幫,就不能不應。”</br> 葉澤宇聽不懂他在叨叨什么,只是聽懂了他同意了,連忙再把手遞過去,想要抓住夷光。</br> 夷光縮到木桶中,只露一張臉,沉默了好久,他道:“你給點水果就好。”</br> 葉澤宇:“哈?”</br> 夷光說:“給點水果……或者給幾瓶水……飲料,什么的,都行。錢就算了……”</br> 葉澤宇聽出他的不正常了,這年頭哪還有不覺得錢香的人和妖?</br> 葉澤宇戲精拱手,問夷光:“敢問大師何時出土的?”</br> 夷光回答:“前幾天吧。”</br> 葉澤宇:“那我懂了!大師高風亮節,晚輩佩服!”</br> 他擦干手,拿起電話命令經紀人立刻準備水果和自己代言的雜牌氣泡飲料,速速送來。</br> “大師,咱們什么時候開始看?”</br> 夷光道:“正式的話……需要燃香,但這里沒有,而且海吹紗說,醫院里不能使用明火。”</br> “管她那么多干什么!”葉澤宇再次操起電話,讓經紀人去準備香案。</br> 夷光:“不能!海醫生說不行,那就是不行。”</br> 葉澤宇罵罵咧咧:“……她說的話是圣旨嗎?大師,那咱們去保姆車上說。”</br> 夷光道:“我不能離開醫院。”</br> “啊?又是那什么海吹吹海紗紗的小姑娘說的?”</br> “不是……”夷光道,“我是重案嫌疑犯。”</br> 葉澤宇不怕,當即豎起大拇指,粗野道:“牛逼!我就知道重刑犯、流浪漢、瘋子之類的,最容易出高人!”</br> 劇本上都是這么寫的,他拍過無數的戲,這點套路早就爛熟于心了。</br> 電話那頭,經紀人問還要不要香案了。</br> 葉澤宇轉頭罵道:“你蠢嗎?當然要!香案符紙蠟臺統統給我來最好的,不能在醫院里燒香,那就給我整個電子香燭!要高科技帶炫彩的!”</br> 熏療結束,音樂響起。</br> 這一批的小妖怪們都披著浴巾出桶,穿好衣服后,葉澤宇道:“我先去蹲個廁所,等會兒到5002找你!”</br> 夷光沉默著從桶中爬出來,尾巴抖了抖水,遮住自己的身體,之后飛快換上家居服,毛巾揉搓著尾巴毛,找護士量體溫。</br> 這是海吹紗交代的,每天要定時測量體溫,上報匯總。</br> 隔壁一直豎著耳朵偷聽的小貓妖追上來,衣冠楚楚,很是禮貌地先自我介紹。</br> “你好,叫我小毛就好。我是個貓妖,你跟葉澤宇聊的時候,我也聽了幾句……”他道,“您能幫我看看嗎?就看我的姻緣。”</br> 他神情迫切,帶著些哀求。</br> “錢我手機給你轉。”他說,“五百行嗎?”</br> 夷光尾巴不自在的搖了起來,好半晌,他按住那小貓妖的手,搖了搖頭:“你在這里的治療期還有三天吧?下次來幫我帶盒甜牛奶就好。”</br> “那個果奶?”小貓妖有印象,夷光很喜歡喝一種小方盒裝的果奶飲料,“沒問題!”</br> 夷光閉上了眼,三秒不到,睜眼驚訝道:“你現在的女朋友是人?”。</br> “嗯。”貓妖臉色喪了下去,說道,“我還沒告訴她我的身份。”</br> 夷光問:“你是想看未來嗎?”</br> “嗯,我眼饞您看未來的本事好幾天了,想厚著臉皮請您看看我和她,有沒有未來。”</br> 夷光閉上眼睛,沉默了好久,尾巴稍抖動了一下。</br> 貓妖緊張道:“大師,您看見了什么?”</br> “如果你和她不分開,再拖下去,你會惹來殺禍的。”</br> 貓妖心臟都要停跳了,整張臉慘白如雪,耳朵又經不住壓力爆了出來。</br> “你最近心神不寧,也是因為自己清楚,再拖下去就晚了。”夷光睜開眼睛,眼神里滿是心疼和憐愛,“她的家人在催她結婚,對嗎?”</br> 貓妖只好點頭:“是,她爸爸媽媽是很傳統的那種家長,家里知道她談朋友后,就見了我。目前雖然對我的工作不是很滿意,但她爸爸媽媽還是接納了我,只是有一條,談了就必須結。”</br> “我很久沒在地面上生活過了……”夷光問道,“現在,地面上的妖,大約是個什么情況?我看在醫院治療的大家都還有工作,看起來很自由。”</br> “在人類社會生活的,都要遵守保密條令,受各地的特殊綜合辦管理,身份證什么的,也都是每年去核查一次,就跟審駕照一樣。”貓妖說道,“一般來說,綜合辦不推薦我們跟人類結婚,是不支持不反對的態度吧……如果非要結婚,就必須告知另一半實情,一起保密,到特殊綜合辦領取結婚證,每年還要接受回訪。”</br> “你是怎么想的?”夷光問。</br> 貓妖一手抓著頭發,語氣隱隱有崩潰之相,道:“我不知道。我不能告訴她,她……她想要個孩子,她很喜歡孩子的。如果和我結了,這輩子都不會有……”</br> “那你瞞著她,就沒辦法……合法結婚?”夷光又問。</br> 貓妖揉了眼角的淚花,說道:“瞞著她,我倆的結局就是分手。我的身份證沒辦法到正常的民政局領證,沒辦法給她一紙婚書……就只能忍痛分手。”</br> “你是怎么想的?你……有多珍惜這份姻緣?”夷光緩緩問道。</br> “我不知道!”貓妖蹲在地上,抱頭喵嗚嗚哭了起來,這次不僅耳朵,尾巴也爆了出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她一天天的變老,能不能承受得起她的去世,送走她的一輩子……我怕我承受不了,從此再和這人間無關,再也不會快樂。”</br> 他抬起頭,瞳孔明亮含淚:“幫幫我……我真的好怕。我又不舍得離開她,想參與她的一生,又怕給不了她想要的,終究讓她遺憾而終,還怕她走了,我會痛苦地死掉。”</br> 夷光把手放在了貓妖的頭頂,他闔上眼睛,手心輕輕揉了揉貓妖的耳朵。</br> “得失如影隨形,世間終不會有真正的圓滿,你要自己取舍。”夷光慢慢說道,“未來永不確定,我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結果告訴你,你來做取舍。”</br> 貓妖點頭,如仰望救世主,手指緊緊抓住夷光的衣角,請他賜下指引。</br> “你現在,是想和她領了證后,偷昆侖醫院的魂迷香,讓她忘掉你是妖。之后,你打算偷個孩子,再次混亂她的記憶,欺騙她,和她過完一生……”</br> 貓妖捂住嘴,驚訝自己心中陰暗卻無膽實施的想法,被夷光看穿。</br> 夷光道:“相信我,欺騙了她,你和她的結局會很糟糕。你會活在罪孽里,備受折磨,內心更加凄苦不安。”</br> 貓妖癟了癟嘴,似哭不哭的。</br> 夷光微微笑道:“無論是妖,還是人,活一生,討要的并非情愛福祿,而是內心真正的平靜。你非惡妖,作惡不會為你帶來任何的好處,放棄吧。”</br> “那我……”</br> “只有一條路可以選。”夷光彎下腰,豎起一根手指,“那就是,向她坦白,將選擇權教給她。”</br> 夷光戳了戳貓妖的心,說道:“并且要向自己的真心發誓,無論她的選擇是什么,你都要坦然接受。”</br> “如果是她的話……”貓妖淚流到了下巴處,委屈道,“如果是她,她一定會為了我妥協,會為了我不要孩子,她明明那么喜歡……”</br> 夷光蹲了下來,尾巴在兩人之間的地面上做演示。</br> “世上一切結合,是要成就圓滿。”</br> 貓妖捧著淚,認真看著。</br> 夷光道:“可人生來,就是圓滿,與他人結合,再求一次圓滿,就需為了這個圓滿,割舍掉一些東西,讓自己成為一半。你割舍一些,她割舍一些,你們結合在一起,才是圓滿。”</br> 貓妖若有所悟。</br> 夷光問道:“你想求的圓滿,是保持自己的圓滿,還是要與她結合的圓滿?”</br> 貓妖似是想回答,但抬起頭,看見夷光的眼睛,他認真想了,正經道:“我會為了與她的圓滿,先割舍自己,不管她是否選擇成就我,我都不會后悔。”</br> “也不必如此,似要赴義一樣。”夷光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說道,“你讓自己準備好,之后等她就好。她若選擇割舍自己,為成全你們彼此,那就不要替她心痛,而是要把這份痛記在心中,認真走完這一生。”</br> 貓妖站起身,擦去眼淚,板板正正給夷光鞠了一躬,頭都要打到膝蓋。</br> 貓妖的耳朵尾巴也不見了,他飛快地跑走。</br> 夷光笑瞇瞇的,轉過身,剛要功成隱退,便見海吹紗站在他身后,抬起手中的體溫槍。</br> 夷光舉起了雙手投降:“抱歉,他要我指點幾句,我就耽誤了。”</br> 海吹紗對準他的額頭,離近了,卻道:“你還真有點狐仙的感覺。”</br> “是嗎?”</br> 滴——42℃,發燒狀態。</br> 海吹紗蹙眉道:“這番話說得不錯,果然是高燒狀態才能說出口的高深道理。”</br> 夷光湊上去看溫度。</br> 海吹紗一手拍在他后腦勺,命令道:“回病房,看這個溫度,你傷口又要裂了。”</br> 葉澤宇的經紀人氣喘吁吁,提著大包小包,回來復命。</br> 葉澤宇瘋狂敲5002的門:“大仙!大師!我孝敬您來了!咱什么時候開始?”</br> 海吹紗拉開門,臉黑似包拯。</br> “他昏了。”</br> 葉澤宇還沒開口,就被滿屋的血腥味鎮住了,了解情況后,葉澤宇罵罵咧咧,咬牙切齒,一轉身,沖經紀人撒氣:“都是你動作慢!”</br> 之后,是一連串的罵爹罵娘。</br> 他的團隊中,只有經紀人是妖,其余的化妝師、生活助理之類的都是人,沒辦法到昆侖西院來。</br> 抗下所有活兒的經紀人被罵了個豬血淋頭,叫苦連連,只想把香案暴扣到葉澤宇的豬頭上。</br> 想了想,再熬一個月就發年終獎了,經紀人為了錢,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