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又拉起了警戒線。</br> 梅封大喇叭廣播,讓各位病患不要在醫院到處走動,以免發生意外。</br> 夷光收起尾巴,送別小狐妖后,拐向一樓的急診室。</br> 他狐還沒到,就聽見急診室熱鬧的像個菜市場……不,像戰亂時逃亡的車站,仔細聽,其實就是一男一女在大聲的說話,中間夾雜幾句小孩子的尖叫聲。</br> 一家三口的聲音吵到了夷光的耳朵,夷光在門外抖了抖鉆出來的狐貍耳朵,顫巍巍讓它們藏回去,做好心理建設,這才走進急診室。</br> 急診室里,戴金鏈子的胖男人手里頭攥著個小手機,一刻不停地打電話。</br> 男孩子坐在凳子上玩著手機,時不時尖叫一下,說自己傷口疼。</br> 還有一個異常年輕漂亮的女人半跪在小男孩兒身邊,兩眼含淚滿是心疼,聞氣味,應該是這男孩子的媽媽。</br> 不過令夷光驚訝的是,急診室內并非一家三口,而是一家四口,這里還有個十五六歲的姑娘,處于發育期,身體的各個部位都長得渾圓結實。</br> 她看起來仿佛和這邊的父母弟弟并非一家人,她一聲不吭地站在墻根,偶爾看到弟弟踢打尖叫,臉上會浮現出鄙夷厭惡的神情。</br> 海吹紗解開了小男孩兒吊著繃帶的手臂,旁邊,男孩子的爸爸掛了電話,粗聲粗氣道:“夏天時劃傷的,當時沒想那么多,沒想到傷口一直沒長好,天天化膿流膿的,碰一下就疼,又趕上疫情,醫院也不敢去,我就托人找醫生上我家去給孩子擠膿。”</br> “這么久了嗎?”海吹紗揭開繃帶,見傷口附近泛白,膿液血液凝在一起,欲裂不裂的,眉頭緊緊皺著。</br> “后來我是找我兄弟問了問,我兄弟說昆侖西院治這個最拿手,幸好我認識那個文什么的,做建材生意的,他姑奶奶是你們院長的頭一個老婆,你曉得不?”</br> 海吹紗正看著傷口判斷歸類,這時,夷光湊上來道:“是咒傷?!?lt;/br> 那個土豪胖男人還在講:“你們要是好好治,錢少不了的,何況我跟你們院長認識?!?lt;/br> 土豪說著,伸出了手,旁邊的年輕媽媽見狀,立刻打開手提包,拿出一個厚實的信封。</br> 土豪把裝滿錢的信封拍在桌上,手指點了點:“我就這么一個寶貝兒子,你們盡心盡力治,治好了還有?!?lt;/br> 海吹紗心中狂翻白眼。</br> 這種事,就是梅封來處理了,梅封上前一臉笑容軟話拒絕。</br> “你們怎么能不收呢?!”土豪毫不客氣道,“你們不收,那就不會用心治,治我兒子時三心二意還顧著其他人是絕對不行的,給就拿著!”</br> “收了,我們才治不好?!泵贩庥职堰@個邏輯還給他,“我們醫院傳承這么多年,靠的是我們醫者仁心支撐,可不是什么錢!拿錢才給治,錢多才給用心治,那我們醫院早就垮了!我們眼里,病人就是病人,我們一視同仁!”</br> 眼見梅封發自肺腑的話并沒有說動土豪,夷光上前拿過錢,笑著還給了年輕的媽媽。</br> “命若能用錢買,這世上就沒生老病死了。”夷光說,“我理解你們給錢是想求個心安,不過,他們若是真的收了錢,你們才該不安。”</br> 他突然插手,土豪一頭霧水,問:“他誰?”</br> 梅封不假思索道:“他是我們這里的醫生?!?lt;/br> 夷光給了梅封一記燦爛的笑。</br> 海吹紗開口道:“先清膿吧。”</br> 清膿時,小男孩兒拳打腳踢,瘋狂尖叫,年輕的媽媽和梅封兩個人上前按都按不動,土豪只在旁邊指揮:“哎,你輕一點!寶兒,寶你聽爸說啊,你忍一忍,等傷口長好了,爸給你買最新款的游戲機!”</br> 那男孩兒一邊嚎一邊說:“我要ps5!要ps5!”</br> “你就是要ps500爸都給你買!爸這就打電話問!”</br> “要打消炎針。”海吹紗說。</br> 她剛排好空氣,還沒扎進去,那男孩兒揮舞著拳頭,咚咚幾下,打在了海吹紗的下巴上,海吹紗跌坐在地上,淚花點點。</br> “不打針,不打針!”</br> 海吹紗摸了摸下巴,從地上起身,哄道:“打針還沒剛剛疼,小男子漢,怕打針怎么行?”</br> “不要不要??!”男孩兒狂喊,像顆重型炮彈燙手的翻滾著。</br> 海吹紗怕他打到針頭,只好高高舉起針管,頭疼得看著這熊孩子。</br> 夷光伸出手,輕輕按住了那小男孩兒的頭頂。</br> 小男孩兒不動了,癱坐在凳子上嗚嗚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br> 總算是打了消炎針,接下來,海吹紗詢問起傷口的由來。</br> “他在家玩刀,刀割的。”土豪說。</br> “知道我們昆侖西院是治什么的嗎?”</br> “知道,稀奇古怪的。”土豪道,“我信這個,你們也不用瞞著我,我小時候可是見過鬼的,真見過。”</br> 海吹紗道:“那咱們就把話說亮堂吧。你兒子的刀口傷不愈合,是咒造成的?!?lt;/br> “咒?”土豪來了勁頭,“詛咒的那個咒嗎?你是說我兒子被人給咒了?!”</br> “廣義上講,咒包含詛咒……你也可以這么理解。”海吹紗道,“咒分類很多,我們需要先判斷他身上的咒傷屬于哪一類。割傷他的刀,能讓我們看一下嗎?”</br> “這他媽的!”土豪道,“我知道是誰咒我兒子了!”</br> 海吹紗:“……誒?”</br> 土豪當即打電話,也不知打給了誰,不到十秒,就與電話那頭的人互罵了起來。</br> 海吹紗長到這么大,從未聽過有人講話用詞能那么臟。</br> 海吹紗只好退出門外,跟土豪的妻子聊。</br> “割傷孩子的那把刀,你們還收著嗎?”</br> 土豪的妻子回道:“小寶被那把刀割傷后,我老公特別生氣,就把刀給扔了。是需要那把刀嗎?”</br> 海吹紗道:“對,我們想看看?!?lt;/br> 土豪的妻子現在也沒心思和海吹紗交談,她聽到了丈夫的臟話,瞬間明白了電話那頭是誰,匆匆敷衍了海吹紗,也上前助戰去了。</br>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土豪的妻子奪過電話,“你敢咒我兒子!呸!老太婆,又老又丑的賤人還想犯賤!”</br> “不是你?不是你就是你女兒??!”土豪的妻子厲聲罵著。</br> 土豪聽了,熊軀一震,轉頭對女兒吼:“你給我滾過來!說!是不是你跟你媽瞎幾把搗鼓,害我兒子!”</br> 坐在凳子上抱著手機玩游戲的男孩兒一腳踢向旁邊的姐姐:“你媽!我爸叫你沒聽見?裝什么死,快去!”</br> 目睹這個荒誕的家庭在自己眼前上演罵戰,夷光怔愣,滿臉錯愕。</br> 這家的姐姐挪到土豪面前,土豪一巴掌掃過去,罵道:“好的不學跟你媽學壞的,你再這樣學也不用去上了,一天天的成績不行,沒點屁事干,總想著欺負你弟,你是見不得我們過得好還是怎么?!跟你媽一樣壞心腸子!”</br> “干什么呢!你怎么打孩子!”海吹紗拉開這個小姑娘,“這里是醫院,不要在這里喧嘩!”</br> 土豪隔著海吹紗,食指甩著,指著女兒。</br> 小姑娘甩開海吹紗的手,也崩潰的尖叫起來,大聲道:“你們就是重男輕女!狗男女生的狗兒子!!”</br> 土豪一聽,血氣沖頭,擼起袖子就要打。</br> 土豪的那位年輕的妻子也似化身厲鬼,指著女孩兒罵了起來:“你再敢給我說一句?!打爛你的嘴!”</br> 男孩兒淡定玩著游戲,等游戲輸掉,一氣之下砸了手機,還用腳不停地跺,跺著罵著:“吵死了,都他媽給我死!”</br> 夷光頭昏,各種不和諧的,帶著怨氣的聲音張牙舞爪,令他有種想嘔吐的不適感。</br> 他喃喃著:“……怎么能這樣?!?lt;/br> 住院部的小妖精們趴在樓上看熱鬧,直到保安處的來人,才把他們勸服。</br> 土豪和土豪妻子被隔離到另一個房間,小姑娘則在保安室,氣的胸口劇烈起伏著,臉色鐵青。</br> 男孩兒坐在等候區換了臺手機,接著玩游戲,連贏幾局,心情好了,自言自語樂著,壓根不管家庭戰火。</br> 好不容易盼來安寧的海吹紗找夷光小聲討論著男孩兒的咒傷。</br> “這個病狀很像你的傷?!焙4导喌馈?lt;/br> “比我的要和緩些?!币墓庹f,“沒有治愈再裂開的這一環,更像是高階中的普通咒傷?!?lt;/br> “你知道怎么治療嗎?”</br> “還是要找施咒人。”夷光道。</br> “家屬的意思,是已經知道誰是施咒人了?!焙4导喢碱^蹙著,憂愁道,“而且那人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但我覺得可能性不大……你剛剛去扶那個小姑娘了對吧,她是嗎?”</br> 她抬頭,恰見夷光伸出手指,輕輕摸了摸她的眉心。</br> “……你干嗎?”</br> “對不起,我看你皺眉……一時失神?!币墓庖徽?,手收了回去,乖乖放好。</br> “……”海吹紗又重復了一遍問題,“那個小姑娘是施咒人嗎?”</br> 夷光搖了搖頭:“她只是個爸媽都不愛的可憐孩子?!?lt;/br> 他剛剛扶那個小姑娘站起身時,看到了她的過往碎片。</br> 爸媽因第三者離婚,媽媽離開前,特意叮囑她,要留在這個家,就要花他們的錢,別讓他們那對兒狗男女好過!</br> 爸媽對她都沒有真正的愛意,她只是爸媽失敗婚姻里,被犧牲被利用的工具。</br> 那段婚姻結束前,媽媽威脅離婚,爸爸就說:“不就是個女兒,又不是兒子,我跟你沒什么要綁在一起繼續走下去的理由,離就離,我那頭可是個兒子,都十一歲了!”</br> 而媽媽面對全然的潰敗,怨恨道:“你怎么就不爭氣?。∥乙怯袀€兒子,你爸還敢跟我離婚?!”</br> 夷光嘆息不已,沉默地蹲在椅子上,抱著膝蓋,望著醫院的大門。</br> 沒多久,女孩兒的生母就來了,把女兒摟進懷里后,見到“仇人”,又瞬間放開了女兒,抬手指著罵。</br> “狗東西!誰稀罕你家那蠢兒子!還害你兒子,我都嫌臟了我的手!”</br> 那胖男孩兒大聲叫:“爸!!她罵我她罵我??!”</br> 土豪奔出來掄拳頭。</br> 護士黑盼箭步上前,一把抱住土豪,拉開距離。</br> 前妻也是個火爆的硬茬,氣勢洶洶揪了現任的長發不松手,一邊打一邊罵:“你個不要臉的小三還潑臟水給我閨女!我看你那野種兒子得病就是遭報應!哈哈哈,都是報應!你去跟老天爺賣騷去吧!”</br> 夷光雙手捂著臉,一聲長嘆。</br> 見過世面的海吹紗淡定地抹了把頭發,拍了拍郁郁的狐貍,道:“歡迎回到人間?!?lt;/br> 你看,這才是真實的……人間百態。</br>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來了</br> 第二更應該在晚上七八點左右!謝謝大家伙兒的支持!</br> 讓我們看光光怎么處理這個病例吧哈哈哈哈,太為難他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