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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龍之子

    海吹紗開了個就診會,與其他幾個輔助醫(yī)師說明了新的治療方案。</br>  “被妖附身和與妖交易后,被妖吞噬魂魄,是相似但又不同的病狀,治療方案是不同的。”海吹紗說,“一個有經(jīng)驗的大妖告訴我,童舒雅的情況更像交易后被吞噬魂魄。”</br>  海吹紗道:“被妖附身,我們采取的方法,就是祭新娘,或者引妖法,來與妖談判,讓它的妖魂從人的軀殼里退出去。”</br>  她手敲了敲新的治療方案:“而如果是與妖交易后魂魄被吞噬,我們就需要進行攻擊性更強一些的辦法,從妖口中奪魂。我提出的治療方案是,用海家的十方六塵術(shù),進入十方中間,奪魂。”</br>  幾個輔助醫(yī)師雖已沒有天生的治愈非人類的能力,但他們大多數(shù)都是懂四大家族這些傳統(tǒng)治療術(shù)的遠方親。</br>  海家的十方六塵是很復(fù)雜的大術(shù),用不好,海吹紗本人也會受到反噬。</br>  也就是說,這個治療方案,危險系數(shù)很高。</br>  “我的意思是……”有個醫(yī)師說道,“起碼我們要知道那個妖的來歷原形之類的,知己知彼,再用十方六塵會更穩(wěn)妥。”</br>  “我也贊同馬醫(yī)師。”另一個醫(yī)師說道,“最好等特殊綜合辦那邊查到童舒雅的這個交易妖的信息,我們詳細計劃后再進行奪魂會好一些。或者直接與綜合辦的聯(lián)系,讓他們派精英外勤來做奪魂主力……”m.</br>  “綜合辦不會派外勤來的。”海吹紗道,“據(jù)我所知,吞噬童舒雅魂魄的這個妖,實力應(yīng)該在A級以上,甚至可能達到S級。綜合辦哪里舍得讓S級的精英大妖來我們醫(yī)院輔助我們治病?萬一魂魄不如那個交易妖,被吞了,我們醫(yī)院也賠償不起。”</br>  “那你就不怕被吞?”與會的護士問。</br>  “我用十方六塵進入,十方六塵有海家世代相傳的天然防護,那只妖的魂魄傷不到我。”海吹紗道,“這是我父親說的,相傳我們海家得到了一只妖的饋贈,從此有了治愈能力,進入十方中間的虛空世界時,魂魄外有個發(fā)光的防護罩,類似佛光那種,再大的妖也無法傷到我們。”</br>  馬醫(yī)師問:“海醫(yī)生這么著急制定方案,是病人童舒雅,已經(jīng)很危險了嗎?”</br>  海吹紗點頭:“我們已經(jīng)來不及等綜合辦那邊的調(diào)查了,必須盡快治療。”</br>  馬醫(yī)師道:“那就開始吧,我們會盡力給海醫(yī)生提供幫助。”</br>  十方六塵,是海家的一記絕招,如同喬家大名鼎鼎額的祭新娘,都是通過血脈和運氣來繼承的。</br>  海吹紗運氣好,無論是海家還是喬家,她都全部繼承了。</br>  十方六塵,是借用佛家術(shù)語命名的一種術(shù)。</br>  十方,就是指十大方向,天上地下,東南西北,生門死位,過去未來。</br>  六塵,即聲色香味觸法。</br>  海家的十方六塵術(shù),即讓主魂魄離體,拋卻肉`身,進入十方世界之上的虛空之中,在那個虛空中,就能看到妖的魂魄,進而與妖的魂魄進行面對面的博弈。</br>  這就對施術(shù)者的精神力,有極高的要求。</br>  凌晨兩點,海吹紗帶著醫(yī)護,走進了1001病房。</br>  海吹紗嚼了一大把薄荷糖提神醒腦,鋪開四方黃紙,蘸朱砂,畫起了十方六塵符。</br>  花費半個小時后,三張符成。</br>  海吹紗把四四方方最大的符在口中潤了潤,貼在眉心。</br>  整張符覆蓋住了她的臉。</br>  她感覺到頭猛地一揪,頓時輕了。</br>  先是什么都感覺不到,而后,慢慢感覺到自己在飄,之后,腳下一沉,似是到達了十方之上的虛空。</br>  海吹紗漸漸有了視覺。</br>  她抬起頭,看到了自己魂魄之上,裹著一層如同光環(huán)的金色亮光。</br>  她心中稍感安穩(wěn),扔掉手中的第二張符,提出了要求:“尋找昆侖西院1001病房,童舒雅被吞噬掉的魂魄,請告訴她在哪里。”</br>  等了好久,符箓飛了起來,而后,引一道身影向虛空而來。</br>  海吹紗看到那如樓高,粗似電視塔的妖影,心中微微慌張了片刻。</br>  吞噬掉童舒雅魂魄的妖,是……蛇妖?</br>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br>  蛇妖的妖魂被帶來時,應(yīng)該還在睡覺,猛地被拽到虛空,心情萬分不悅。</br>  海吹紗在他鬧起床氣,沖著她大吼時,視線移到了蛇妖的肚皮中。</br>  符箓的朱砂紋路沒入了蛇妖的肚皮中,也就是說,她要找的童舒雅的魂魄,就在這蛇妖的肚子里。</br>  接下來,她要到這條蛇妖的肚子里,奪魂。</br>  方法就是,趁他張開血盆大口時,她進去,找到童舒雅的魂魄,把她拽出來,然后扔掉第三張符箓,快速歸位,回到現(xiàn)實。</br>  海吹紗拼命給自己做心理建設(shè)。</br>  “你是醫(yī)生,你是醫(yī)生,你是醫(yī)生。”海吹紗默默念著,“救死扶傷,怎能害怕。”</br>  醫(yī)生,經(jīng)常從死神的手中奪命,死神都不怕,還怕一條蛇?</br>  海吹紗想,自己有光環(huán)護體,就算被蛇妖吞了也能魂魄無礙。進去后,念父親教給她的鎮(zhèn)妖咒,應(yīng)該能讓蛇妖定身半分鐘。</br>  半分鐘的時間,應(yīng)該能夠帶著童舒雅的魂魄出來。</br>  拼了。</br>  蛇妖發(fā)了通起床氣,神智清醒了些,看到了海吹紗。</br>  “哎喲,還是個有佛光的小美人兒。”</br>  蛇妖吐了吐信子,亮出毒牙:“香噴噴的,看著就好吃!”</br>  蛇口熏天的腥臭味逼近,海吹紗撇了撇嘴,眼角被熏得酸澀,她委委屈屈,想到自己等會兒要主動往臭氣熏天的蛇口里送,又搖擺了起來。</br>  轉(zhuǎn)念,海吹紗又鼓勵自己,想象自己是去探班螺螄粉廠,嗅酸筍。</br>  海吹紗現(xiàn)在無比想對梅封說聲抱歉。</br>  梅封是個唧唧歪歪有些潔癖的男人,而海吹紗,會在值班室頻繁煮螺螄粉,點臭豆腐外賣。</br>  梅封碰見了,總要捏著鼻子干嘔。</br>  現(xiàn)在,捏著鼻子的海吹紗甕聲甕氣道:“對不住,梅大哥。”</br>  這就是我在值班室吃螺螄粉的報應(yīng)!</br>  蛇妖一口吞了海吹紗。</br>  海吹紗匍匐著,滑進蛇妖的腹腔中,尋找被他吃掉的童舒雅魂魄。</br>  毫不費力,海吹紗在腹腔一角,找到了童舒雅閃爍著微光的魂魄,她閉著眼睛,零零碎碎,魂懷中摟著魄,即將聚成完整的輪廓。</br>  海吹紗抱起她往外走,咬牙一字字念出父親教給她的鎮(zhèn)妖咒。</br>  念完最后一個字,蛇妖聽了一下,海吹紗剛松口氣,就聽蛇妖打了個飽嗝,嘻嘻笑了起來:“前幾天,祭新娘問我名字的,也是你吧?你以為,你們?nèi)说哪屈c鎮(zhèn)妖法子,能唬住我?”</br>  “恰巧老子冬眠了十多年,該吞些大家伙暖暖身子了,你這個佛光,脆得很,千年前從別處借來的佛光,如今想護住你自己,簡直癡心妄想。不過也好,你帶著佛光主動投懷送抱,等會兒嚼起來,就像是外焦里嫩的炸豬排,口感一定爽。”</br>  海吹紗心涼了半截。</br>  就在此時,蛇妖身子一顫,嘔吐出了海吹紗。</br>  海吹紗以為是鎮(zhèn)妖咒延遲發(fā)作,她抱著童舒雅的魂魄,從地上爬起來,才見一只三尾狐貍坐在蛇妖的頭上。</br>  他的身上,也散發(fā)著佛光,光芒化的繩索纏在蛇妖的毒牙上,掰開了蛇妖的嘴。</br>  看到狐貍身上的累累傷痕和從黑暗中延伸出的那無盡的枷鎖,海吹紗叫道:“夷光?”</br>  夷光點頭,晃了晃尾巴,三條尾巴如天女的披帛飄帶,在身后蕩漾。</br>  “我感受到他的妖氣就來了……”他說,“你們醫(yī)院的醫(yī)護實在太固執(zhí)了,不然我能早一點進來幫你。”</br>  蛇妖道:“夷光?你是夷光?”</br>  夷光:“嗯,我是夷光。”</br>  他跳下來,狐身優(yōu)雅蹲在地上,三條尾巴搖擺著。</br>  夷光像極了得道成仙的神狐,溫柔的佛光護著他的元身,即便他渾身的傷散發(fā)著帶煞的黯息,身上也纏著長長的枷鎖,但他從容不迫。</br>  蹲在地上一米多高的紅狐仰著臉,望著蛇妖。</br>  “把魂魄還回來,清除掉你在她魂魄上打下的標記。”夷光兩爪結(jié)印,神色平和,輕聲細語同蛇妖說道。</br>  海吹紗看向手中的童舒雅魂魄,果然魂魄中有個血紅色的蛇形標記。</br>  “是她同意把魂魄給我!”蛇妖噴氣道,“你們大可問問她!自愿獻出魂魄,讓我為她實現(xiàn)愿望,我實現(xiàn)了,她把魂魄給我,合情合理!”</br>  “魂魄交易,本就是禁術(shù),妖若不引誘,人又怎會上鉤?”夷光抖了抖耳朵,平靜道,“你欺瞞在先,不顧他人意愿,掠奪在后,理應(yīng)把標記去掉,歸還她的魂魄。”</br>  蛇妖豎瞳一瞇,忽然笑了起來:“夷光啊夷光,你果然已經(jīng)不是昔日的狐仙夷光了!”</br>  蛇妖輕輕掙斷了那條光繩,說道:“你怎會虛弱至此?不過,我也不管了,無論是誰讓你這般凄慘,我都要謝謝他!哈哈哈哈……真是上天送上門的好機會!”</br>  蛇妖道:“生于盛唐的純妖之魂,修行數(shù)千年不沾葷腥,又是仙體,吞了你,我必成龍!”</br>  夷光:“不妙。”</br>  他的尾巴輕輕一推,把海吹紗推出了虛空:“海醫(yī)生,你回去吧。”</br>  海吹紗一句話也沒來得及說,抱著童舒雅的魂魄,被狐貍尾巴一推,墜入現(xiàn)實。</br>  頭猛地一昏,再醒來,自己躺在地上,周圍一圈的同事焦急看著。</br>  梅封點著安神香,見她清醒,忙把香放在她鼻子下,問:“你叫什么?”</br>  “海吹紗。”</br>  “你爸呢!”</br>  “海飛。”</br>  “你媽呢?!”</br>  海吹紗坐起來,捂了會兒頭,說道:“行了,我清醒著呢。”</br>  她先檢查了童舒雅,見她回了魂,正在安睡養(yǎng)魂,這才放心舒了口氣。</br>  海吹紗習(xí)慣性捋了把頭發(fā),十方六塵是很消耗精氣神的,此刻,她手掌心是一把脫落枯黃的頭發(fā)。</br>  盯著這些脫落的頭發(fā),海吹紗想哭。</br>  轉(zhuǎn)頭,看到夷光靠著墻垂著頭,顯然魂魄依然是離體狀態(tài)。</br>  海吹紗也顧不上哀悼自己的頭發(fā):“夷光,夷光還沒回來!那個蛇妖比我判斷的更強……”</br>  虛空中,夷光落了下風(fēng)。</br>  他被龍骨鎮(zhèn)著,又渾身是來路不明的傷,動一動就疼,使不出力氣,身形也不那么靈活,往往身體要比判斷落后幾拍。</br>  蛇妖看準了他重傷虛弱,鐵了心要吞了他的魂。</br>  正是猖狂之時,忽然嗅到了恐怖的氣息。</br>  氣息并非是狐貍夷光的,蛇妖一震,說道:“靠!那家醫(yī)院是什么寶地?怎還有這種大神!”</br>  蛇妖鱗片炸開,迅速蜷著尾巴跑了。</br>  夷光回到了身體內(nèi)。</br>  回來后,夷光清晰地感受到龍的氣息。</br>  有一條龍,慢慢睜開了眼睛。</br>  不僅是夷光,醫(yī)院內(nèi)無論是妖,還是敏銳的人類醫(yī)護,也都感受到了。</br>  五樓重癥監(jiān)護室,龍之子梅承睜開了眼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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