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們敲鑼打鼓把海吹紗送進村,排著隊來請她看病。</br> 有的是真有病，有的是真沒病卻跟有病似的排隊等治。</br> “哇，你這個病……”海吹紗說，“就我們醫生調侃的,我要是再晚來幾天,你自己就好了。”</br> 很多都是跌打損傷,跟別的妖撕架斷胳膊缺耳朵的,時間長了，也都沒啥事。</br> “所以,你們都無法化人形嗎？”海吹紗好奇。</br> “有的是還沒修煉好，缺點成形的必要條件，有的是受罰,不允許再化人形了。”一只小山鼠說道。</br> 夷光點了點頭,指著一個說自己渾身難受的小黃鼠狼說,“嗯,妖力不足，修煉不專,所以遲遲無法維持長時間的人形。”</br> 小黃鼠狼肚皮一翻，在地上打滾。</br> “我不依我不依！憑什么說我修煉不專沒辦法化形了！”</br> 夷光驚愣,只好改口道：“其實,大家開了智，就算已經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接下來的修行，只要居敬持志就好。”</br> “話說的簡單。”一只形容落魄的畢方鳥反駁道，“現在修行實在是太難了。以前娛樂少，也沒電視電腦啥的，大家閑著沒事干,自然就會專心修煉。可現在，雜七雜八的娛樂太多了，全都能分散注意力，誘`惑多修行難比登天。”</br> “還有還有，現在的修行條件也不大好了。”一只花栗鼠跳起來說，“以前到處都靈氣充沛，現在全都貧瘠了，人身還未修出，妖身就到壽命的情況發生過很多次。”</br> 海吹紗道：“大環境沒辦法，修行就是在一直變動的大環境下，修煉個人的氣運……這是我的理解。”</br> 她一開口，眾妖給面子，也就不說什么了。</br> 海吹紗對自己的受歡迎程度很是驚奇，問道：“我在這里，很出名嗎？”</br> “還挺出名的。”眾妖七嘴八舌。</br> “你是最后一個，所以大家都心急如焚，怕你沒了，我們以后連個醫院都不必去了。”</br> “你長得還行。”</br> “會做手術。”</br> “嗯，說是跟你在一起，傷就沒那么疼了，而且人身會非常穩定，不會突然變回妖身。”</br> 海吹紗從這些水平參差不齊的彩虹屁中，扒拉出一個她很在意的：“長得還行？”</br> 眾妖夸贊道：“嗯，確實還行。雖然還是比不得我。”</br> “是啊，我要是修得人形，一定比你好看百倍。”</br> 得，這些自戀小妖。</br> “山膏還說你長得不好看呢……”有個山羊胡子說道，“但我覺得，你長得可以，跟好看勉強沾邊。”</br> “山膏？！山膏他憑什么說我不好看！”海吹紗怒了，“他才不好看呢！他又不好看又油膩！”</br> “是，山膏有點太奶油。”一只精瘦猛虎順著海吹紗的話，就表明了自己的審美，“他身材不行，我喜歡李小龍那種身材，一看就能打。”</br> 明白了，看來這群小妖的第一理想職業，仍然是跟影視有關。</br> 回去的路上，海吹紗跟梅封發消息，聊得熱火朝天，說了自己的想法。</br> “天才，咱人不夠啊。”梅封回。</br> “招聘啊！”</br> “哪來的那么多正規科班出身的特殊醫生啊，招人太難了。”m.</br> 海吹紗道：“那就招正常的醫生，簽保密協議。”</br> “不行的，除非這個醫生是個單身，沒有家，也愿意在啟明落戶生活。”梅封回她，“你知道當初為啥我能來啟明嗎？因為我老婆四舍五入算自由職業，無所謂在哪里工作。”</br> “啊呀！！！煩死了！”海吹紗抓頭發。</br> 梅封說的，就是現在特殊醫療的現狀。</br> 就是因為情況特殊，醫院才半死不活，只能守著醫院的一畝三分地，有限的接診一些患者，無時無刻不再缺人才。</br> “別的問題都好說，就是招聘人才這塊，還真的要看運氣了。”海吹紗倚靠在夷光懷里，握著手機道，“啊……我要是從小就開始積善行德，這時候就能向天借一點運氣給昆西了，求來點適合的醫療人才吧！”</br> “會有的。”夷光說，“而且，我覺得如果你要定期做妖屬地醫療公益，那不如，也招一些獸醫？”</br> 妖屬地的小妖怪們，大多都還沒修出人身，需要治療的，就是本體的毛病。</br> 黑盼：“要不，咱們聯系一下專門做職業中介的公司，讓他們來處理？”</br> 海吹紗：“什么公司？”</br> 黑盼說：“海醫生不知道嗎？有家專門做這種中介的公司，什么項目都做。他們有自己獨特的攬人才方式。不僅在妖鬼圈發消息，也會在全社會公開招聘人類，并且保證點進來的人類，都是符合要求且跟特殊行業有緣分的。”</br> “這么牛？我怎么不知道？這家公司信譽如何？”</br> “就是信譽不太好，今日事今日畢的那種，售后不行，要價還高。”黑盼說，“我是聽啟明綜合辦的人八卦的，說有鬼修通過這家中介公司，給自己找人類對象，一夜的那種。”</br> 海吹紗立馬就懂了：“……就是說，現在這家公司，大多數業務都是做社交的？”</br> 現在不管是什么公司，都想往社交婚戀上搞，看來這些東西確實賺錢。</br> “無聊。”海吹紗吐槽，“人就這點抱負，吃飽穿暖了，就全圍繞著下半身活。”</br> 夷光抱著尾巴，驚圓了他的狐貍眼，軟綿綿道：“你還說別人！”</br> 你自己不是嗎，海醫生？！</br> “要不要讓這家公司幫咱們打招聘廣告？”黑盼問。</br> 海吹紗：“多少錢？”</br> “按天數算，一般這種求職招聘，要價便宜些，一天八千。”</br> “他怎么不去搶錢？！”海吹紗評價。</br> 但真香來得很快。</br> 星期會上，財務部和人事部都說可以嘗試。黑盼提供了那家神秘中介公司的聯系方式，被護士長揶揄：“你是不是也在上面登過相親廣告？”</br> 黑盼否認的理由十分充分：“我是熊貓啊？我還需要在這種網站上登相親廣告？”</br> 他這種有正經工作，妖身還吃香，人形也不丑的雄性，在妖鬼界很受歡迎的，確實不需要相親。</br> 海吹紗打完了電話，中介公司說，二十分鐘后就到。</br> 結果十分鐘后，前臺護士就帶著一只豹妖走進了會議室：“山海中介公司的聯絡專員，包捷。”</br> 他掏出名片盒，給在場的每一位，都分發了他的名片：“咱們醫院，是想刊登人才招聘信息對吧？”</br> 他拿出本子，用的是蘸水鋼筆，坐下來，擺好墨水鋪好紙，正了正領子。</br> “那么，說要求吧。”</br> 海吹紗：“價位呢？”</br> “海醫生先說要求，最后具體算，包括優惠活動，等會兒會給您一起減免，出個合適的價格。”</br> 醫護們又討論起招聘的條件。</br> “麻醉，要麻醉！”人事部率先提出招聘需求。</br> “這個難度大，外面正經的麻醉師都不夠用，誰還會來咱們這小破醫院，麻醉一群沒有臨床實驗沒劑量參考的妖怪啊？”醫生們搖頭。</br> 包捷鄭重其事寫上麻醉師。</br> “幾個呢？”</br> “麻醉當然是能幾個就幾個！”</br> “口腔也需要。”王醫生說道，“口腔科，肛腸科，內分泌科，眼科……這些我們都缺。部門要運轉起來，起碼得兩個。”</br> “獸醫。”夷光加了一句。</br> “別的都還好，現在也能從東院借調醫生了。”海吹紗說，“最重要的是，我們想要個有經驗的，能做領頭人的那種老醫師。”</br> 包捷唰唰寫了一頁紙。</br> “那么，咱們醫院開出的條件都有哪些？”</br> 這就多了。</br> 醫生們一個個半調侃半認真貢獻智慧。</br> “有員工食堂，味道絕對是國內醫院食堂連鎖中的top級別，三餐有餐補。”</br> “妖類三險一房補，人類就正常五險一金繳納。”</br> “待遇從優，真的優，咱醫院富得流油，全靠東院喂飯。”</br> “醫患關系穩定。”梅封說。</br> “你可別放屁了。”王醫生笑，“穩定啥啊，病患大多數可都是妖，搞不好有個精神不正常的，吃了你都有可能。”</br> “不會的，我們妖可沒有砍醫生的毛病，我們很敬重救命恩人的，知恩圖報，絕不恩將仇報。”妖醫護們立刻同人類渣滓們割席。</br> 海吹紗忽然來了句：“有狐貍。”</br> 眾醫護哈哈笑了起來，連連點頭：“沒錯，這個是重中之重。我們醫院現在有狐仙坐鎮，來了就附贈一只狐菩薩，還能終身送算卦占卜服務，指點迷津。”</br> “還有個特別誘人的……”梅封偷偷跑料，“咱院長拉來了投資，買下了附近長庚路的地，要蓋家屬樓了，咱醫院的，來了購房有員工優惠，三年之內絕對能住進去。”</br> “真的嗎？！！”海吹紗也激動了，“還是老爺子厲害，不吭不響，在海南貓冬都能拉來投資！”</br> 只有夷光不懂。</br> “什么房子？”</br> “咱醫院的房子，以后給員工住，房價肯定要比市面上低很多。”</br> “最多兩千一平。”黑盼摩拳擦掌，猜測道。</br> “這個一定要寫上！”海吹紗交待。</br> 包捷：“明白，這種連我看了都想來跟你們做同事呢。”</br> “解決戶口，孩子上學也有著落。”梅封昧著良心道。</br> 是的，啟明就這點不太好，教育還是比不得大城市。</br> “對啊梅醫生，你家孩子上學怎么說？大的要升高中了吧，打算去哪？”</br> “送西安。”梅封苦哈哈道。</br> 包捷：“好的，情況了解。”</br> 他在招聘啟事的草稿上標注：應聘者最好不帶孩子。歡迎廣大丁克雙醫家庭和退休醫生前來應聘。</br> 海吹紗看到后，默默想，這種條件，恐怕是找不到了吧？</br> 所有的注意事項標注完后，包捷提了價格：“這份招聘啟事，條件復雜，限制有很多，所以我們編寫程序的難度可想而知，按照市場價來算，一天廣告需要兩萬八，招聘啟事的話，范圍又是覆蓋全國，我建議你們最好放十天。”</br> “好家伙，二十八萬，能來一大套剛剛咱說過的房子了。”梅封開玩笑道。</br> “我的建議是，你們搞個長期的會員，包半年期。”包捷說，“現在打五折優惠，當然，我來之前，也跟老板商量過了，我們公司上上下下，總共一百多號員工，全是非人類，總有個頭痛腦熱的時候，不如咱們互惠互利。昆西醫院給我們提供半年的免費醫療服務，我們就一口價，八萬八，包你們半年的推廣位。”</br> 財務部點了頭，應了。</br> 海吹紗來不及攔，財務部的章就蓋在了合同書上。</br> 包捷笑得奸詐，赤`裸`裸的都是金錢的味道。</br> 海吹紗目瞪口呆。</br> 原來也有妖，這么會做生意。</br> “你們就等好消息吧。”包捷一擠眼，“效果絕對棒。”</br> “能問一下。”夷光終于開口，“你們公司，是誰創立的嗎？”</br> “我們老板，你們都聽過。”包捷說，“他原身是只黑虎。”</br> 海吹紗：“？”沒聽過。</br> 會做生意的黑虎。</br> 夷光恍然大悟：“趙公明的那只坐騎！”</br> “正是呢！”包捷喜氣洋洋點頭。</br> 梅封：“嗯？趙公明誰？”</br> 他話說出口，所有的同事都一臉看好戲的樣子，海吹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哥，你還想不想發財了？”</br> 財神爺的名字，你都不知道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