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夷光的手機收到了一條短信,是之前做安保的工資到賬。</br> 他反復看了幾遍,偷偷把短信刪掉了。</br> 安保基礎工資是3500一個月,他沒有干滿一個月,但財務部也給結算了,總共發了1800,教學科研崗則提前發放了二月份的工資,加上過年福利獎金,加起來共五千多。</br> 上午海吹紗忙完,找遍了整個醫院,不見夷光。</br> “哪去了?”她能感覺到,夷光不在醫院,打電話,這家伙不接,只回短信告訴她,沒關系,沒有丟。</br> 海吹紗問了梅封,梅封道:“他今天請假了,一早就鎖了門走了。”</br> “是回家了嗎?”</br> “不知道,可能出門了。”梅封回憶了夷光的穿著和最后見他時的言語細節,“我在走廊那里碰見的他,全副武裝,穿得特帥,他說出去一下。”</br> 海吹紗:“這能上哪去啊?”人生地不熟的。</br> 路過的小護士興高采烈問:“是不是提前發工資了今天?我沒開通短信提醒,是發了嗎!”</br> 梅封:“對,還有年終獎。”</br> “啊啊啊!!太好了,過年了過年了!”小護士立刻打開了購物車。</br> 梅封笑了笑,說了句:“夷光是第一次拿到工資吧?會不會拿到錢,出去玩了?”</br> “不帶我?也不告訴我?”海吹紗撇嘴。</br> 末了,她忽然嘿嘿笑了起來:“啊……我知道了,我家狐貍是去給我買禮物了。”</br> “你可別立flag,萬一人家啥都沒買,你豈不是要失望。”</br> “肯定是去給我買禮物了,不然他肯定會提前跟我說去哪。”睡久了,海吹紗甚是了解這只狐,他在家連收放個尾巴都會告訴她,出門買水果也會特地告知她。</br> 海吹紗評價過他這個習慣:“你很粘人啊,狐貍精。”</br> 他就說:“我怕你看不到我,會胡思亂想。”</br> 這么個體貼的狐貍,突然悄無聲息的不見了,還關機了,這絕對是要給她個驚喜。</br> 海吹紗猜的不錯,狐貍收到工資后,就狐里狐氣,打算瞞著海吹紗,給她送個驚喜。他要把自己拿到的第一份工資,全都用在海吹紗身上。</br> 順便,把自己捯飭一下。</br> 狐貍去了理發店,扛過了Tony的花式推銷,把頭發給剪了。</br> Tony一剪子下去,狐貍從口袋里掏出那根海吹紗買的澀情綢帶,把自己斷掉的長發編捆成一束,小心收進了紙袋里。</br> 剪完頭發后,狐貍摸到了首飾專柜,一家家看起戒指。</br> 這是他前幾天問出來的。</br> 他通過觀察和觸摸,知道了現在結婚,大多數都會戴婚戒。</br> 狐貍找到了梅封,摸了摸他的婚戒,了解了價位和購買地址,這就也巴巴跑來了。</br> “買對戒嗎?”專柜銷售熱情推薦了幾款。</br> 夷光不怎么說話,默默把商場逛了一圈,篩選出了幾款價位合適樣式好看的。</br> 他站在消防栓前,閉上眼,在腦海中,將那幾個篩選出來的戒指款式挨個放在海吹紗的手上,想象她可能給出的反應。</br> 戒指上帶個心的——她一定會哈哈兩聲,搖頭。</br> 因為夷光從海吹紗講過的話中,檢索出了她對心型裝飾的態度。</br> 她不是很喜歡。</br> 帶碎鉆的那個——海吹紗說過,她不喜歡鉆石。</br> “我對閃閃發光的東西不是很感興趣,飾品什么的,簡單直白的設計就很好了,花里胡哨的a反而不太吸引我。”</br> 這是海吹紗上上個月在護士站聊天時說過的話。</br> “簡單直白。”夷光回想剛剛的幾款沖進決賽圈的對戒,而后搖了搖頭。</br> 于是,他去了另外一家商場。</br> 如此比對了一天,總算是買到了他自己還滿意的一對戒指。</br> 是兩枚極其素氣的戒指,寬窄合適,夷光已經腦內給海吹紗試戴過無數次了,他確定,海吹紗也會喜歡。</br> 而且,這家賣戒指的員工,他也很喜歡。</br> 因為,她說的是“婚戒”而不是“情侶戒”。</br> 這一點小細節,讓夷光十分愉快地買下了戒指。</br> 卡里還剩一百多塊。</br> 夷光坐公交車回去,一路上,手都沒有從口袋里拿出來過,手指一直捏著口袋里的戒指盒。</br>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自己剪了頭發后,并沒有“普通”的融入人海中,反而比長發時,更引人矚目了。</br> 總之車上的人,都在看他。</br> 夷光表情淡淡,被人看,就平靜地看回去。</br> 每次他看回去,那些人就會慌張避開他的視線,等他注意力移走,就再偷偷看回來。</br> 車到站,夷光順道在醫院附近的花店買了束花。</br> 花是他自己挑的,交給店家打包。</br> 花店的姑娘笑著說:“給海醫生的?”</br> “嗯。”夷光點頭。</br> 花店的姑娘就說:“海醫生半個小時前還來問過,問,夷光有沒有來過呀,我說早上見他從這里走過去,在公交站牌那里等車。海醫生就說,你要見他回來了,就跟他說,我先回家了。”</br> 夷光:“謝謝。”</br> “不客氣呢,要不要辦個鮮花包年?你是知道的,我家店里的花,絕對都是新鮮的。”這家花店的老板是個小花精,經手的鮮花的確都很好。</br> 夷光笑著回答:“沒有錢啦。”</br> “這不是剛發工資嗎?”果然是離得近,醫院發工資,她都知道。</br> “花完啦!”夷光開開心心捧著花,和她道了聲再見,笑瞇瞇回家去。</br> 花店的姑娘望著夷光的背影,感慨道:“果然長得好看的,多少都敗家。”</br> 夷光捧著花,放出尾巴掏出鑰匙,開了門。</br> 海吹紗坐在客廳的地毯上,低著頭照著編織書上的示意圖,接著織毛衣。</br> 她動手能力強,手穩且手速極快,花針都不在話下。</br> “浪回來了?”海吹紗頭也不抬。</br> 夷光的尾巴卷這花藏在身后,問她:“不擔心我嗎?”</br> “不擔心,家養的狐貍精,跑不了。”海吹紗自信滿滿。</br> 一大捧花推到她臉前。</br> 海吹紗嗤了一聲,接過了花:“所以,你今天干什么壞事了,竟然買花回……”</br> 她抬起頭,看到了夷光的短發。</br> “你剪頭發了!!”她猛地跳起,像夜里捕獵的貓瞪著眼,溜圓。</br> 夷光從袋子里取出自己扎好的斷發,說道:“這個也送你,你喜歡,留作紀念吧。”</br> “你剪頭發了!!”海吹紗還在驚訝。</br> 她圍著夷光轉了一圈,揉了揉他的短發,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惋惜他的長發,還是要感慨他短發好帥。</br> 很普通的發型,前面的碎發在燈光中投下陰影,蠻漂亮的。</br> 海吹紗愛不釋手,又把狐貍從上到下揉了一遍,糾結道:“為什么不能有白天夜晚兩個模式。”</br> 夷光的短發,她看不夠。</br> 夷光的長發,她也看不夠。</br> 短發帥,長發也帥。</br> 短發晚上睡起來,會方便些,不會壓到扯痛他。可長發,晚上睡起來旖旎些,添了不少樂趣。</br> “就沒有這種符嗎?”海吹紗不抱希望的問。</br> “有哦。”夷光指著他帶回來的那束長發,說道,“就知道你會在兩者之間猶豫,又貪心的想都要,所以我才把它帶了回來,并且在這束頭發上編了符。”</br> 他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打了個響指,聲音清脆。</br> 海吹紗手中的那束長發不見了,水汽氤氳后,一頭長發緩緩披下,夷光道:“復原幻象,不是真的,只能在晚上用,陽光下就不行了。”</br> 海吹紗高興地跳到了狐貍身上:“你果然懂我!”</br> 夷光背著她轉了幾個圈,海吹紗輕咬他的耳朵,吹了口氣,壓低聲音問:“所以呢?今天去干什么了?”</br> “剪頭發和買花啦。”</br> “你中間省略了什么?”海吹紗微笑。</br> “好聰明啊,海醫生。”</br> “因為剪頭發和買花,用不了一整天。”海吹紗胳膊勒住了他脖子,大有威脅之意,“花錢去了?今天花了多少?”</br> “一分不剩呢。”夷光交底了。</br> “發了多少?”海吹紗問。</br> “五千二百多呢。”</br> “所以,你把錢扔到哪里了?”</br> 夷光把海吹紗放倒在床上,伸出手,輕輕噓了一聲,慢條斯理脫起衣服來。</br> 等脫的差不多了,他放出剩余的七條尾巴,交疊著遮住自己的羞澀身體,正跪在海吹紗面前,笑著說:“東西藏在尾巴里,你來猜猜,是哪條尾巴呢?”</br> 海吹紗直女出擊,直接扯他遮掩關鍵部位的那條尾巴。</br> 夷光大驚失色:“天啊,海醫生,你怎么半點都不矜持呢。”</br> 海吹紗拉起那條尾巴,雙手一點點從根部開始捋。</br> 夷光在床上打滾,喘息聲好聽極了,海吹紗面紅耳赤,咬牙切齒繼續找。</br> 沒有!!</br> 海吹紗把他的尾巴全都翻找了一遍。</br> “你吻我,我告訴你在哪里。”</br> 海吹紗:“你!狐貍精!要命!”</br> 她撲上去,吻住了狐貍。</br> 狐貍把她包裹起來,十指相扣,纏綿悱惻。</br> 溫存罷,海吹紗起身,雙手撐著床,問他:“所以呢,買了什么,藏哪里了?”</br> 夷光只笑不說話。</br> “快點說!”海吹紗,“不然床上大刑伺候,十八般花樣那種!”</br> 狐貍的一條尾巴從腰邊鉆出來,顫巍巍指了指她的手指。</br> 海吹紗抬起左手,看著無名指上的戒指,錯愕。</br> “什么時候?!”她竟然無知無覺。</br> 戒指很素凈,尺寸合適,戴在她手上,莫名讓她心安。</br> 狐貍的尾巴尖挽著另外一枚戒指,放在了海吹紗的手心。</br> “幫我戴上。”夷光笑。</br> “婚戒……嗎?”</br> “嗯。”夷光伸出了自己的手,“幫我戴上。”</br> 海吹紗握住他的手,愣了好一會兒,慢慢將戒指推上。</br> 夷光說:“我在戒指上,做了個結緣印。”</br> “是做什么用的?”海吹紗捧著他的手,來回欣賞著。</br> “像紅線一樣,姻緣不斷,戒指就不會丟。”他說,“喜歡嗎?”</br> 海吹紗放下他的手,認真道:“夷光,我喜歡你。”</br> 并且真心的認為,能夠喜歡你,真的太好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