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宅。
秦信芳接過盧阿姨懷里的小人兒,再挪不開視線。
“小九,小九……”她愣愣喚了兩聲,小初就勢握住了覆在他臉上的手,“要媽媽,我要媽媽。”
小初不哭也不鬧,用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望著這群大人,一聲比一聲堅毅又不懈地喊道。
盧阿姨見狀心疼道:“少爺前晚把小少爺接回來的,頭晚少爺帶著睡,第二天瞧著少爺該是一夜沒合眼……”孩子雖不怎么哭鬧,可整日整夜的要媽媽,也怪惹人憐。
秦信芳憂心得眉頭都皺了起來,她差點真信了蕓生的話,以為小九的孩子沒了,可如今這個狀況,小九怕是不會放過她。
“盧阿姨,去叫廚房做些點心來,我帶著孩子等少爺回來。”她喜憂參半地貼著小初的臉親了親。
“媽媽,媽媽……”小初趴在她肩上,黑亮的眼睛癡癡看向窗外,那模樣像極了小九小時候盼她放學回家的樣子。
“乖寶,快叫姑姑。”她逗弄孩子轉移注意力,“姑姑陪著你一起等爸爸媽媽回來。”
大門,衛哨迎著寒氣拉開了沉重的鐵門,一輛軍用賓士平穩地駛入前庭車道。
司機早已識趣地下了車。
秦嘯川克制地看向身側宛如游魂那人,封閉的空間氣氛壓抑到讓人缺氧。
沉默,被擦亮的火花聲打破,繼而便是那人命令式的語氣。
“下車。”
他的指尖仿佛點著一支永遠不會燃盡的香煙,自從再見之后,她次次見他,他都手不離煙。
她厭惡那種味道,如同已經厭惡被他毀掉的人生。
蕓生忍不住看向車窗外十幾米遠的地方,視線停下未動,秦嘯川一直低垂的目光終于深沉掃了她一眼。
“你不下車,我有的是辦法讓你下車。”他的目光盛著赤裸裸的嘲諷,他勢在必行的語氣警告著她——她不聽話將有的后果。
她再不想看他一眼,偏過頭將目光落在駕駛座的方向盤上,藏起眼里屈辱的淚,她的語氣卻是報復一般的嘲諷:“我可以跟你走,但是你得答應我——從此以后放過耀華。”她要他許下承諾,可她心里卻已暗自下定決心不給他圓滿。
秦嘯川動作一滯,接著猛得吸盡了最后一口煙:“呵……耀華?”他輕蔑的笑聲之后便是令她猝不及防的門鎖聲。
她慌亂的回過目光,只見秦嘯川傾過身將她逼壓至皮椅車門的死角,再不給她任何反應的空隙,又狠又準地捏住她的下巴:“我說過,我再不可能像之前那樣好說話了。你現在,已經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
“你若是不答應,就別想稱心如意。”
秦嘯川心里苦澀一笑,他是早就見識過她的狠心的……她如此說,便能如此做。
蕓生握緊雙手麻木到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她要讓他落空,她要叫他后悔。
“呵,好。”他見她緊繃防備的眼神猛地松懈之后,心跳驟然停了半拍,“不過,你要是叫我不高興了,我可鬧不準什么時候又將他抓起來。”她如釋重負的淺笑讓他猛地意識到了什么。
“還有……你要是死了,我便讓他全家——給你陪葬。”她逼他到如此,那他便徹徹底底做一回惡人,斷不會再給她退路,
臉色一瞬慘白,被他拉下車,身前眼熟的一切在陽光下無處遁形……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眼底泛起了酸澀,再一眨眼,眼淚便悄無聲息的落在她緊張不安交疊著的掌心。
“我還以為,這世上你什么都舍得。”他見她落淚得模樣,心底說不出的滋味,胸腔漲得像是裝了一只刺猬,扎得他苦不堪言,語氣卻偏又那么傷人。
“……你滿意了。”她別過臉,任由眼淚無聲無息地淌,不肯讓他瞧見分毫。
他一把握住她的肩頭,眼神吃人一般道:“我不滿意!”
那聲怒意滔天已經沖破極限,她太了解這種危險的信號,忍不住往后退去,卻不知這偌大的宅院自己又能往哪里逃。
一瞬的天旋地轉,她就好像五臟六腑都被顛了起來,上衣殘破的紅紗滑落在臉上,她的眼是紅的,視線所及都變成了一片血紅的火海。想呼救,一開口卻被猛然破進嗓子的寒氣嗆得發顫,最后什么都喊不出來。只覺得自己像一個好不容易縫好自愈的布偶,又被他撕碎得徹底,殘忍地將她的身心掏空,扯出一把又一把綿長的絮,沒人在意,無關痛癢。
她已是個不緊要的人,是這世上再沒有人會在乎的人。
一路斷斷續續聽見私宅傭人的驚呼,耳鳴得厲害,再回過神時,只覺自己像件貨物一般被扔了出去,跌落的速度晃得人頭腦發暈。
門鎖應聲而落,掌心下溫軟的觸感讓人絕望,她強撐著翻起身要逃,卻被一把扯回床上,繡鞋和嫁衣無聲地落到地毯上,再沒人會在意。
“——六小姐,不好了,少爺回來了。”
盧阿姨沒頭沒腦的一句惹得秦信芳奇怪,抱著孩子跟上了二樓,才明白怎么回事。
“媽媽,媽媽……”
小初聽見了那房門內的熟悉的聲音,不斷要往那扇房門撲去。
“盧阿姨,叫傭人都下去,沒我的吩咐,不準再到大廳和樓上來。”
“是,六小姐。”
秦信芳不忍再聽,顫著腳步下了樓,抱著孩子忙又道:
“把高副官給我找來,我有事要問他。”
房門內的哭喊聲終于停了。
蕓生拼命捍衛的那最后一丁點尊嚴,已被秦嘯川輕而易舉踩了個粉碎。
“你最好慶幸,那人還沒來得及碰過你……”
他反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臂壓在床被間,貼身薄衫撕破的口子沿著背脊線往腰間裂去,那聲音貼近,冰涼的呼吸落在她溫熱瑩白的背上,叫人一陣戰栗。
“呵呵……你別做夢了!”她太恨了,恨到只能這樣報復他。
撕了那最后一件衣裳,他吻上她的脖頸,發狠笑道:“是嗎?”
“你腦子里想的事,我們都做過了……”她側臉埋在枕頭上顫聲笑道。
“可偏偏,他不要你了。”他漫不經心地抬起她的臉提醒道。
蕓生忍住眼眸里的痛意,失神道:“我就是白給他,也不會再給你。”
她以為如此便能刺激那人放過她,卻沒料到這一句話沉默的功夫后,他再沒有憐惜之意。
翻過那細白的身子,偏是要她仰面承受他的恨意。
“我先教教你,說謊的時候,最好認認真真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