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蕓生嚇得臉色慘白,只見他的手里拿著她下午送到方承澤那里的信,接著當(dāng)著她的面拆開念出聲來。那雙黑如黑曜石般的眼睛瞪著她,目光此刻早已不復(fù)往日的柔情,倒像是一把閃著寒光的利劍,只一刀一刀剜著她的心。她想不明白那封信怎么會(huì)出現(xiàn)在他手里,她起初就是怕他們誤會(huì),所以才偷偷托人去寄的。
他誤會(huì)了她,可她不能叫他就這樣誤會(huì)她。
白蕓生正要解釋,卻見他猛地?fù)溥^來,毫不憐惜地拖起地上的她來。她個(gè)子?jì)尚。@一拖竟是讓她穩(wěn)不住崴了腳,手臂上的舊傷同腳上的新傷疼的她落下淚來,而他卻絲毫不在意了。
“好一封信,好一首詩……好一個(gè)隨風(fēng)直到夜郎西!”他捏著她的手,根本顧不得她的傷,此刻他的心仿佛就被凍住了然后又生生鑿出一個(gè)洞來,心是徹底的寒。
“我是拆散了你們這一對(duì)南歸的鴛鴦了?我竟不知道,你心里還藏著這樣一個(gè)如意郎君!”
她又痛又急,淚滾滾而下,拼命地?fù)u頭。“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淮安只是……啊!”
秦嘯川一聽見那兩個(gè)字,心里只覺悶痛,猛的一把將她推倒在地,緊接著便只見他青筋暴露的手舉著那幾頁薄薄的信紙狠狠地甩在她臉上。
“這些日子,我只把心都捧了給你!白蕓生!你居然敢給我這樣一場空!你居然敢!”
白蕓生的臉被那幾頁信紙掃過臉去,卻只覺得猶如被人狠狠扇了幾個(gè)耳光,疼的她做不出反應(yīng)來。她的心似乎被他踩碎,臉色一陣慘白,好半晌她垂下頭,肩上兩條烏黑的辮子無力的耷拉著,她的嘴角卻是溢出一陣低聲苦笑來。
她恍惚又想起他身邊的那些人來,他們說過的話,一字一句又在她的腦子里嗡嗡作響:
——你別以為,你又能比我長久多少!
——不過是三江鎮(zhèn)來的舊式人家小姐
——瞧著都不如從前上海洋場上的舞女歌妓有意思!
原來她也是這樣的下場,她竟也是這樣的下場!她好不容易說服了她自己的心,卻在此刻,死的徹底。
她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突地抬起頭,狠狠地瞪著他,流淚道:“你簡直不可理喻!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她說完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就往門外跑,她要走,她要回家去!
他本就不可信,他本就不可能真的愛她他那樣的人,只不過圖個(gè)一時(shí)新鮮罷了,只不過為了滿足他自己從前求而不得的欲望而已!
她早該抽身而退的,她早該走的!
身后的秦嘯川只邁出兩步便上前拉攏了玻璃門,眼疾手快地落了鎖,轉(zhuǎn)身將就要跑出去的白蕓生抵在門上,眸光森冷,理智早已灰飛煙滅,哪里還記得從前他六姐的告誡。
他咬牙切齒地說:“你哪兒也去不了!白蕓生,你以為,大帥府這樣好說話,由得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她傷了他的心,卻還想著若無其事的走?!
她大驚:“你什么意思!”
她說她再也不想見他,他心下只覺得一陣一陣的心寒,卻又像不甘心的報(bào)復(fù)一般,壓在她身上惡狠狠冷笑道:“呵,你父親難道沒給你說過?他之所以要你來秦家求助,不過是因?yàn)橹挥心悴拍軗Q取援助!若不是你同我有了婚約,你就是一件交易的貨物而已!你還真以為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便能由著你想怎樣就怎樣嗎?呵呵,你居然敢背著我在心里藏著別的男人!你不是那樣冰清玉潔,纖塵不染嗎?我還真不知道,這樣不知廉恥的信你都能寫出來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了,你把秦家又當(dāng)什么了!我告訴你,管你愿不愿意,你本該就是我的!”
他看著她血色全無的小臉,卻絲毫感覺不到報(bào)復(fù)的快感!他只是想急著告訴她,她是他的!只那驚為天人的一眼,他就篤定,她是他的。可到底,她本就是他的,他根本無需去爭去搶,是白家把人給他送上門來的!
那一瞬,白蕓生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似是墜進(jìn)了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見了……那一刻,仿佛她的整個(gè)天都崩了,塌了。
白蕓生猛地推開他,素白的臉上帶著稚氣,急急落下淚來。
“不,你騙人!你胡說!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當(dāng)面問我爸爸!我現(xiàn)在就要坐車走!”她只覺被人推進(jìn)心房塌陷出來的深淵里,而動(dòng)手那個(gè)人,他竟說是她的親生父親!她不信,不信!她要回家去,眼前這個(gè)人又是她的誰?她才不聽他胡說!定是他騙她的!
她不聽,她不聽!
秦嘯川卻沉了臉怒道:“我是瘋了才會(huì)讓你回去!”
他氣,他惱……她怕他,她躲他。她要走,她不信他!他這樣百般討好,十幾年來從未有過。她到底是不喜歡他?還是……原來她心里早就有了別人,所以才要迫不及待的要回去!
可不論哪一個(gè)結(jié)果,他都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