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正的手都在抖,顫聲道,“不管生兒生女,當然是隨我家姓!”
庭院里坐著的梅老員外臉色一沉,不高興了。
“既然答應了入贅,就是我梅家的人。生下的孩兒自然是跟隨梅姓。”
大宗正拄著拐杖顫巍巍往庭院里走,冷不丁聽了‘入贅’兩個字,一口氣沒喘上來,停在原地動不了了。
常伯趕緊搬來一把木椅,讓親家叔公就地坐下,又送上溫茶。
洛信原坐在梅老員外對面,神色鎮定地開口道,“梅伯父放寬心,家里的事由我做主。小婿既然應下了,就沒有反悔的道理。”
梅老員外見他通情達理,放緩了口氣,“老夫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故意叫你家絕后。”
他沉吟片刻,“這樣罷。以后我兒生下頭胎,不論男女,都跟我梅家姓。以后再懷上二胎,不論男女,跟你原家姓。如何?”
大宗正坐下喝了幾口熱茶剛緩過氣來,聽到這句,噗一聲又把茶全噴了。
“什么……什么原家?”他顫聲問。
老人家年紀大了,腦子轉不過彎,人進院子后已經徹底蒙了,顧不上如今什么情況,只管顫聲堅持,
“其他不論,頭一個男孩兒,乃是嫡長子,定要隨我家姓!”
梅老員外不痛快了。
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薄怒道,“親家叔公好不講理!哪家的上門女婿像你家這般討價還價的。我兒頭胎生了男孩兒,那也是我梅家的嫡長子,和你原家什么干系。”
大宗正氣得直瞪眼。
兩位老人家像兩只斗雞般,彼此互瞪,哪邊都不肯退讓。
梅望舒看不下去了,從廂房里走出來,喚道,“父親。”
她把梅老員外叫去旁邊,輕聲商量,“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何必趕在兩家定親的好日子吵嘴。父親或許未聽說,孩兒身子不大好,以后能不能懷胎都不知。”
梅老員外堅持,“身子不好可以慢慢調養。現在不商量好,等以后成親懷胎后再商量就遲了。”
梅望舒想了想,“他家產業需要嫡長子繼承,也難怪他家叔祖著急。父親不介意的話,兩邊各讓一步可好。”
梅老員外哼道,“就他家的破落祖宅,京城剩下那點產業,還惦記著讓后人繼承。罷了,繼承他家的反正也是我梅家乖孫。”
大宗正那邊也被洛信原召去,低聲說了幾句,大宗正越聽越茫然,坐回原處悶不吭聲了。
兩邊最后商議著,頭胎若是女兒,跟梅家姓,繼承梅家家業。
若生了男孩兒,跟男方姓,繼承男方家業。
兩邊商議妥帖了,看看時辰不早,暮色濃重,夕陽即將落山,梅老員外吩咐把正屋明堂的龍鳳紅燭點亮,兩家長輩坐在明堂燈下,準備交換庚帖。
洛信原此時卻出聲道,“再等等。還請了一位長輩前來觀禮。這位長輩赴宴不好中途退席,此時應該快到了。”
梅望舒若有所悟,站在廂房檐下,瞥了他一眼。
洛信原知道她心中猜想,以口型無聲道,“葉。”
不多時,門外響起車馬停下之聲,葉昌閣換了身簇新的朱紅袍子,急匆匆進門。
“陛……公子在此處?”老人家被庭院里五光十色的燈籠閃花了眼,緩步走進,四處張望著,
“老夫剛才送走了遠客,這才趕來此地。大婚人選至今守口如瓶,今晚總算可以現出真身了罷——望舒?”
葉昌閣腳步一個趔趄,停在原地,目瞪口呆地打量著身穿喜服、裊裊婷婷站在廂房檐下的梅望舒。
“你……你怎么……”老人家手指著她,說話都不利落了。
梅望舒走出來幾步,從容行禮,在明亮燈下顯露出動人眉眼,“老師。”
葉昌閣站在原地,瞪眼看她梳起未出閣女子的發髻,穿了一身朱色喜服,老人家的腳步是徹底動不了了。
直到洛信原緩步出來,喚了聲,“葉相。”
葉昌閣顫抖著手,大步沖進正屋,把屋里端坐著、準備交換庚帖的大宗正拉了出來,
“你知道今晚秘密定下的是何人?!”
“梅家嫡女。”大宗正詫異道,“梅學士之妹。葉相過來時竟不知?”
葉昌閣不說廢話,把他直接推到梅望舒對面,“大宗正,把眼睛擦亮了,仔細看看你家侄孫媳婦。”
大宗正揉了揉昏花的老眼,走近梅望舒身側,仔仔細細打量了半晌,驀然倒吸一口涼氣,“這這這……梅學士!”
他顫巍巍過去庭院樹下,質問洛信原,“陛下,你要娶梅學士為妻?不行的呀!”
他拄著拐杖,苦口婆心地勸說,“自古皇家從未有男妻,我朝不能開這個先例。不成,不成!”
梅老員外在明堂里左等右等,不見有人進來,男方家的兩位長輩卻聚在庭院里不知嘀嘀咕咕些什么。
他坐不下去了,皺眉揚聲喊道,“信原賢婿,你家里長輩怎么回事,怎么一個個都神神叨叨的,至今不進來。莫非不滿意你做我梅家的上門女婿。”
洛信原坐在梧桐樹下,聽大宗正抱怨完了,沉著地放下茶杯,
“家里的事我做主。梅伯父放心,這樁親事今晚肯定要定下。”
說著起身走去梅望舒面前,拉起她的手,手指親密交扣,走回瞠目結舌的葉昌閣和大宗正兩人面前。
“今日在此地的種種見聞,還請二老莫要傳出去。”
“梅家并無嫡子,梅家二老膝下只此一女。京城多年,知根知底,是朕心儀之人。”
還是葉昌閣最先反應過來,“望舒,你、你是以女子之身,瞞過了所有人……入京為官?”
梅望舒莞爾道,“老師,大宗正,過去十年身有苦衷,多有欺瞞,還請兩位老人家體諒。”
洛信原看了眼天色,催促道,“暮色黃昏,吉時已到。各位動作還請快些,莫要誤了吉時。”
兩邊趕在吉時末尾,在龍鳳紅燭下交換了庚帖。
正紅色刻花庚帖,封面燙金,以金粉摻墨書寫內容。
婚事妥帖定下,梅老員外帶笑打開庚帖,去看佳婿的生辰八字,姓名籍貫,家中曾、祖、父輩三代名諱。
“洛璳(tian),字信原。”他想起梅望舒之前所說的話,喃喃道,“他父親生前給他取的,果然是個極冷僻的單名。”
正欲合攏庚帖,隱約感覺哪里不對,又重新打開,仔細回去看。
越看越不對勁。
“不是姓原么?”他滿臉驚詫對著庚帖, “怎么庚帖里寫著姓洛?洛乃國姓,這個可不能亂寫的啊。”
大宗正坐在對面,聽得清清楚楚,氣哼哼接口,“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姓洛!皇家宗室之姓,難不成還辱沒了你梅家門第?”
梅老員外越琢磨越不對勁,反反復復地去看庚帖,抬頭打量著門外正和女兒喁喁私語的佳婿,又翻開庚帖,去看佳婿的父親姓名,祖父姓名……
手一抖,庚帖差點掉了。
“女兒啊……”
他顫聲招呼門外的梅望舒進來,“咱們圣上……今年多大年紀來著?”
梅望舒輕輕掙脫洛信原的手,從屋檐下進去明堂,把燙金庚帖合攏,放回父親手中,淡定道,
“父親不必多慮。既然入了門,就是我梅家女婿了。”
—————
北魏國進貢使者入京后,京城里漸漸傳出風聲,梅學士要退隱。
梅學士身子不好,去年臘月已經歸鄉了一次,今年京城局勢動蕩,圣上病重,梅學士才抱病趕回京城。
如今局面穩定,梅學士又要退,京城各家都不意外。
但這次退隱,和上次大有不同。
七月中旬,宮里消息傳來,梅學士正式致仕,卸下身上現有翰林學士、太子少傅、金紫光祿大夫、參知政事諸多頭銜,保和殿大學士的官職原樣保留,賜居東都宅邸。
東都距離京城約兩日行程。
七月中時賜居東都,滿京文武出城相送;七月底朝臣入宮覲見之時,竟意外在宮中邂逅一身鶴氅白襕的梅學士,氣度高華,意態閑適,與圣上悠然漫步閑談。
原來圣上對梅學士多有信賴,賜居東都后,依舊會偶爾請回京城,參與朝廷資政。
消息傳出來后,朝中文臣無不嘖嘖贊嘆。
善始善終的一段君臣佳話,成為天子皇權對士大夫極為優容的典范。
時常有文臣在葉昌閣面前大發感慨,
“有學生若梅卿,今生可含笑九泉矣!不知下官何時有葉相的福氣,能收到如此佳徒。”
葉昌閣聽多了,捻須微笑的同時,總淡淡回一句,“如此佳徒,實屬難得,天下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文官們聽多了,背地紛紛腹誹,葉相得理不饒人,簡直不知‘謙虛’二字如何寫。
別的不說,就說葉相自己的大弟子林思時,不到三十年紀,便已經身居樞密使要職,出入政事堂,倒也不差嘛。
如今朝中左相職位虛懸,再熬幾年資歷,只怕林大人不到四十年紀,便可以再進一步。
只有林思時自己有苦說不出。
自從得了圣上那句‘回家閉門思過,把后院清理干凈再復職’的口諭,他不惜當眾搬出林宅,當眾誓言今生再不納妾,身邊只有發妻一個,拋去子嗣拼前程。
后來果然如愿復職,樞密院大權在握,‘參知政事’的頭銜也加了回來。
之后,他雄心勃勃,把目光定在了空懸的左相職位上。
卻在某個夜晚,在東暖閣外等候通傳時,隔著木門聽到圣上和葉相閑談的只言片語。
圣上當時留葉相用膳,喝了些酒,帶著幾分淡淡諷意對葉相道,
“你那大弟子林思時,人是極聰明的,就是心思不純,算計太甚。既然當眾放下大話,‘愿效仿葉相,今生今世,后院只有吾妻一人。從此家宅清靜,一心為天下萬民福祉效力。’”
“朕便等著看他。”
“葉相是耳順之年入相的。若他到了葉相的年紀,依然能如他自己所說,‘今生今世,后院只有吾妻一人’,朕便信了他,把相位給他。”
——
朝中有明眼人發現,向來態度堅決地尊崇皇嗣、幾度上奏請求立后的葉相,最近不怎么催促圣上了。
只是偶爾督促禮部,跳過篩選畫像那一步,直接把本朝立后的章程,撿最簡單的上奏備用。
有官員察覺出其中關竅,試探性地問起幾句,都被葉昌閣二兩撥千金地撥開,只回應一句,
“圣上心中已有人選。”
再追問下去,葉昌閣就會一記太極推給大宗正, “人選不好多說。但大宗正親眼見過,親自點頭。”
大宗正并不每天上朝,偶爾大朝會后被人堵住追問,身為宗室輩分最高的老王爺,脾氣可不像葉昌閣那么隱忍含蓄。
直接一句話當面嗆回去,“后位人選已定,本王親眼所見。圣上不愿公諸于眾,自然有不愿的道理。爾等若想問,為何不直接去問圣上。”
朝中官員們面面相覷。
以葉相和大宗正的身份,不至于聯手誑人。后位人選確實是定下了。
大宗正這個宗室長輩親自出面,說不定兩邊早已秘密過完了六禮,上了玉冊。
只是圣上不肯公布人選。
無聲無息地立了后,這可是本朝從未有過之咄咄怪事。
————
京城官員們私下里猜測紛紛的時候,梅望舒在東都清閑得很。
東都氣候宜人,多雨少風,就連草木都比京城多了一份潤澤綠意,向來是閑居休養的寶地。
自從賜下了東都宅邸,梅望舒便經常在京郊別院和東都兩處閑居,暢游在山水之間,養得人也多了幾分水潤光澤。
朝中政務不甚緊急時,她的東都宅邸便會收到一封來自京中的拜帖。
拜帖向來是不署名的。
只是在邊角以朱筆涂幾朵梅花,上頭以簡筆勾勒一輪月亮。
那月亮并不總是圓月,有時畫的極細彎鉤,一看便是初一初二;有時畫得卻半圓不圓,看起來不知是初五初六,還是初七初八,叫人揣測不出。
月亮下面隨心情寫幾行小字。
有時候是黏糊糊的‘抬頭見月不見人,思卿欲狂,不知卿可念我。’
有時候極簡單地寫一句‘紫宸殿外桂花開,幽香盈室。’
有時候顯然是被政務煩得快發狂,幾筆狂草寫下抱怨,‘天下之荒謬事年年不絕,月月不絕,日日不絕,哭笑不得。朕隨手寫的,雪卿不必理睬。’
這天早上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拜帖。
上頭一輪新月如勾,勾勒得線條細不可見,畫得顯然是昨晚初一的月亮。
梅望舒笑了笑,隨手放到書桌邊角的那摞月亮里。
中午卻又收到了第二封拜帖,上頭繪制的新月粗了些。
梅望舒自從閑居東都,這還是頭次在一天內接了兩封帖子,多看了幾眼那月亮,心里忽然微微一動,把早上剛收到的那封帖子從月亮堆里翻出來,兩個拜帖挨個比對日期和月亮,不由失笑,
“這是人在路上畫的。兩日前夜里啟程,繪下當夜的月亮,從京城送來;第二封帖子是昨晚在半路上畫的,送過來的時間少了一半,今日中午便送到了。”
想明白了,隨即吩咐下去,敞開大門,灑掃庭院,等候貴客登門。
洛信原在這天傍晚時風塵仆仆,踏進門來。
前天夜里從京城啟程,路上加急趕路,兩日的行程,硬生生省下半天的時間。
走進門戶虛掩的正院,一眼便看見梅望舒披了件天青色的鶴氅,坐在大片紅彤彤的楓樹下,正在寫字。
洛信原起先沒發現什么異狀,走近時才發現,她慣常披著的鶴氅下,穿的竟然不是男子的直綴袍子,而是一件新做的沉香色對襟薄衫,下面配了身月白色的襦裙。
再走近仔細打量,發髻也不是男式束發的式樣,而是將滿頭烏發隨意綰起,用一根梅花玉簪松松簪在頭上。
洛信原眼里看著,眸光幽亮灼灼,心里突突地狂亂跳動。
腳步不知不覺地停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怕走得太近,驚擾了她寫字;
還是怕走得太近……自己會克制不住,在這么美的如畫景致里,直接上去把人撲倒……
最后還是梅望舒驚覺他走近,停下了筆。
“你來了,信原。”
她并未察覺洛信原心里的矛盾,坦然招呼他走近,把紙上墨跡未干的兩個飄逸行楷指給他看。
“我的本名,就寫在庚帖上,你應該已經知道了。”
“但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沒有親口告訴你,不妥當。”
“既然我想起此事,今日又正好你來,索性當面寫給你看。”
洛信原確實早已知道了。
“梅姝。”他低頭念著,簡簡單單兩個字在唇齒之間纏綿,
“是個女子的好名。你父親喜歡叫你阿姝。起初我以為是‘望舒’之舒,后來才想到,在家里應該喚的是你本名。”
梅望舒并不否認。
“我曾經很厭惡這個本名。幼年化名‘望舒’之時,曾經真真切切地希望自己從未有過‘姝’這個本名,真真切切地希望自己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人。”
洛信原站在她身側,安靜地聽著,不曾出言打擾。
最后才追問, “后來呢。”
“后來……”她微微地笑起來,“帶著‘望舒’這個化名,來到京城,遇到老師,得老師舉薦入宮,見到信原。”
“一切都變得截然不同了。”
“等一切當真變得截然不同之后,我開始覺得……雖然境遇天差地別,我其實還是當初那個我。‘望舒’這個化名是很好。但如今我覺得,可以重用本名了。”
她在初秋的金色夕陽下起身,在那片紅燦燦的楓葉林下,帶著細微笑意,鼓勵地注視著兩步外的洛信原。
“我單名姝。信原,你以后私下可以喚我阿姝。”
洛信原的呼吸凝滯了片刻。
胸腔深處涌起難以掩飾的狂喜,他一聲不吭,幾步上前,直接把人攔腰抱了起來。
暖玉溫香,安靜地蜷在懷中,長睫遮掩下的眸光帶著滿滿笑意。
洛信原思索了片刻,換了單手抱,緩緩向她伸出了左手腕……
梅望舒轉頭避開,聲音里也帶了笑,“是真的。不是你在做夢。今天別逼著我咬你,我便再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洛信原深吸口氣,沉著下來,把人穩穩地抱在懷里,單手撩開衣擺坐下。
“你說,我聽。”
梅望舒整個人慵懶地蜷在他懷里,眸光低垂,緩緩說道,
“你在西閣曾經追問過,入京十年,我為何而來。”
“當日你問我,為江山社稷?為匡扶皇室?為我梅家?”
“天家氣勢十足,句句咄咄逼人,把我逼到了墻角里。”她輕聲道,“你當時怎么不會多問我一句,入京十年,是否為了別的?”
洛信原隱約感覺她要說什么,原本平穩的呼吸猛地急促起來,梅望舒想要抬頭看他神色,卻被手掌一把按住,牢牢地按在熾熱懷里。
只能在懷里隔著單薄衣衫感覺那起伏不定的胸膛,越來越急促的心跳。
“別說了。”洛信原懇求著,“你越說,我越感覺像是做夢。我洛信原何德何能,上天如此待我,我感覺這一切像是極荒唐的美夢,一睜眼,夢就醒了……”
梅望舒把他的難以置信看在眼里。
卻還是一字一句,輕聲繼續說下去。
“當年易釵而弁,入京十年。梅姝心中為梅家,為社稷……亦是為信原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到此完結,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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