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通知父親帶著私生子回來的時候,安翠正在騎馬,最近她對騎馬這項運動頗為著迷,黑色駿馬凱撒也成了她的新寵,這本是一匹純血賽馬,是安翠的三叔從英國買回來的,見安翠喜歡,當即表示送給她了。于是凱撒成了她的專屬馬匹,除了她之外家里誰也不能騎。</br> “我知道了。”安翠回管家,卻是一抽鞭子,騎著凱撒繼續奔馳,一點兒去前廳見見父親和弟弟的打算也沒有。</br> 管家嘆了一口氣,回到前廳報告給老爺子和老夫人,兩個寵溺大孫女的老人也是嘆了一口氣,擺手說算了算了,寶貝孫女兒叛逆了,本來還擔心會學那些叛逆的少女一樣書也不好好讀了,整天出門亂玩一通,結果小美不愧是他們善良可愛的乖孫女,也就是脾氣上來欺負欺負人而已,對他們兩老還是一樣貼心,是個值得疼的。</br> 提到孫女溫柔的眼睛,在看向前方那個瘦弱的少年時就變得冰冷和興致缺缺起來了。</br> 藍盛哲小安翠兩歲,也就是說現在15歲,跟藍書畫一樣大,由于在被帶回來之前跟母親過著艱苦的生活,母親死后又寄人籬下了一段時間,不僅吃喝都不好,還被迫工作,身體營養跟不上,所以整個人相當瘦弱,比同齡的男孩子看起來要矮一些。</br> 此時這個瘦弱的穿著有些褪色的衣服的少年,站在富麗堂皇的大廳內,被一群穿著錦衣華服氣質和氣場都與他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以并不能稱得上友好的各種視線打量著,他緊張地攥著自己的雙手,眼中滿是無害和怯弱。</br> “長得倒是挺好看的,不愧是能當小三的女人的兒子。”藍書畫跟著父母出來看熱鬧,打量了藍盛哲好一會兒說,可惜安翠不在,要不然她就可以好好欣賞她的表情了。</br> 她的聲音不小,清晰地傳入了藍盛哲的耳中,讓少年的頭難堪地低了下去。</br> “好了,人都認過了,管家,帶他去他房間洗個澡換身衣服吧。”奶奶說。</br> “是。這邊請,盛哲少爺。”</br> 管家帶著藍盛哲上了樓。</br> “媽媽,他是盛美姐姐的弟弟?”</br> “算是吧。”</br> “那我要像尊敬盛美姐姐一樣尊敬他嗎?”</br> “說什么呢?他只是個私生子,輪得到讓你尊敬?”</br> “……”</br> 藍盛哲聽著身后那并不曾因為他的存在而壓低的聲音,垂下頭,過長的劉海籠罩住了他的雙眼,于是誰也看不到他眼中的陰郁戾氣。</br> 私生子……私生子……私生子又怎么樣?是誰讓母親懷孕生下他的?他本來也沒想回來,明明母親已經帶著他遠遠逃開,可是還是有人欺人太甚,非要把他們母子兩個閉上絕路,他還記得幾年前那個偽善的女人來見過母親后,母親哭得有多厲害……他一定會報復的,欠了他們母子的,他全都要討回來!雖然有些可惜,那個女人一年前就死了,但沒關系,她還留下了一個女兒。</br> 藍、盛、美!</br> 藍盛哲被安排的房間是一間客房,比各個主臥都要小很多,他換好衣服,就聽到有傭人來喊他,說是大小姐讓他去后院。</br> 來了。藍盛哲心想,據說是個長得很像母親的女孩,想必性格也像她媽媽一樣偽善吧,溫柔的慢條斯理地說著話,卻不經意間狠狠刺進他人內心的軟肋,殺人不見血。</br> 他跟著傭人去了后院,后院很寬敞,站在這里一眼望過去望不到頭,滿是碧綠的草地和盛開的花圃。</br> 他被晾在這里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到安翠,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冷笑,看吧,果然開始了,下馬威。</br> 一陣馬蹄飛馳的聲音由遠處傳來,藍盛哲抬眼,看到遠處一個騎著馬的身影正朝這邊靠近。</br> 馬蹄濺起了泥土,每一下都發出清脆又沉重的蹄聲,黑色的駿馬高大帥氣,騎在上方的身影握著韁繩,臀部離開了馬鞍,彎曲的姿勢像一名專業的騎手,看起來如此漂亮瀟灑。她直直駕馭著馬飛快朝他奔來,并且幾乎都近在眼前了也沒有減速。</br> 藍盛哲瞪大眼睛,直直沖過來的駿馬在他瞳孔里放大,放大,放大到已經無法將其完全收入視界之中的地步,他渾身僵硬,一動不動。就在以為自己馬上被撞飛的時候,騎手猛地扯緊了韁繩,駿馬的前肢在撞上他之前猛然高高抬起,馬嘴中發出一陣刺耳的嘶鳴,健碩的馬蹄在空中踏了幾下,微微側身,落在了他的身邊。</br> 藍盛哲感覺到膝蓋發軟,但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沒有狼狽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去。</br> 高大駿馬的陰影籠罩在了他身上,他必須仰起頭,才能看到坐在駿馬上的人的面孔。</br> 于是他仰頭,驀地就對上了一雙居高臨下審視著他的眼睛,那雙眼睛非常漂亮,眼瞳是很純粹的黑色,透著一股傲慢和冷漠以及一點點好奇,就好像只是突然興起看看路邊沒有威脅也不值得多花費心思的螞蟻的孩子。</br> 他的心臟驀地收緊,世界突然凝結成眼前這小小的一方,耳朵里寂靜無聲。</br> 然后,他聽到了一道聲音,從她艷麗如瑰的雙唇中吐出。</br> “不過如此。”連譏諷都沒有,平淡得叫人更加難堪。</br> 安翠看完男主角,再次騎著馬離開了。</br> 藍盛哲在原地站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剛剛那個女人竟然就是藍盛美。和他想象的一點兒都不一樣,她一點兒都不偽善,她對他的看不上,連絲毫偽裝都沒有。</br> 藍盛哲猛然握緊了雙拳,惱怒而仇恨地瞪著安翠消失的方向。總有一天,要讓她后悔!</br> 他回到房間,手機響了起來,他看著來電顯示,充滿負能量的眼睛里有了一絲暖意。</br> “寶莉。”</br> “阿哲,你已經到藍家了嗎?感覺怎么樣?有沒有被欺負?”對面傳來一道甜美的女孩子的聲音,正是他的青梅竹馬舒寶莉,他們的命運何其相似,一樣是單親家庭,一樣的在鎮上備受排擠和冷遇,于是他們互相取暖,是彼此的知己。舒寶莉比他早一年被接回舒家,回去后他們也沒有斷了聯系,她也一直寄零食給他,聽說藍家的人要接他回來后,她比他還要高興。</br> “到了,就是想象中的那樣子,就是……藍盛美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br> 舒寶莉立刻就敏銳地問:“是個不好對付的嗎?”</br> “大概是。我還需要確定一下。”才一個照面,確定藍盛美肯定是備受寵愛驕縱的,具體好不好對付還需要再觀察觀察,畢竟她雖然驕縱,但可能是個沒腦子的蠢貨。</br> “沒關系,我會幫你的。藍家的人都是在一中念書的,你之后應該也是去一中,我會轉學過去的,我們又能在一起了。”舒寶莉有些興奮地說,能想象到她開心的模樣。</br> 藍盛哲也很開心,“好,我等你。”</br> 他們發誓一定會把他們欠他們的都拿回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