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侯爺善解人意地將話題轉到兩岸冬景上。有些事,公主不愿意說,他不便多問。
越是往北,天氣越是寒冷。四季溫暖僅限于長安皇都,其他地方酷寒起來,能活活凍死人。
樓船風大,寶鸞雪衣風帽裹得嚴嚴實實,手里腳下皆有湯婆子暖身,但她在外待得太久,傅姆和宮人們不會放心。
連石源也算著時間,不敢用琴音多留寶鸞,沙漏閃過半刻鐘,他親自送寶鸞入內。
艙內有半個正堂的大小,應有盡有,好似船上造的房子,奢華氣派,分外間和內間。
傅姆宮人們睡外間的榻,白天可用作待客。
寶鸞還想和石小侯爺說說話,便留他喝茶。??Qúbu.net
茶是好茶,又是公主親手所斟,石源飄飄然之際,不忘自己的身份。他一雙如畫眉目,格外恭謹,這恭謹是為皇家,也是為六皇子。
至今,石源想不通六皇子想方設法讓公主出京去隴右,其中到底有何道理。
一路上他左看右看,誠然,公主美若天仙,公主性格可愛討喜,偶爾還有一點小聰明,可她對大事有什么必不可少的作用嗎?石源看不出來。
雖然看不出來,但他是個聰明人,利益上說不通的事,便從感情上去想。
石源喝過寶鸞的茶,說道:“公主從前可曾騎驢沖雪?長安的雪,其實算不得雪,西北隴右的雪才是真正的雪,尤其是玉門關一帶,下起雪來,雪可深及半腰。”
寶鸞眼前浮現雪覆平原的畫面,沒有見過,只能靠想象。她惆悵地問:“那么大的雪,邊關的戰士如何度日,如何雪里作戰?”
石源莫名有些安慰,雖然不知道公主心思幾何,但至少知道了公主不是個只管風月不知疾苦的人。
他道:“度日以殺敵的決心,作戰以無畏的意志。”
寶鸞身為小女郎,亦有幾分英雄氣概,口吻豪爽似江湖女俠:“好一句度日以殺敵的決心,作戰以無畏的意志。”
頓了頓,小手一揚,清脆道:“不如我將那一百萬兩捐出來,給邊關的軍士們添衣加餐。”
石源早有此意,甚至想過要不要哄公主拿錢出來,一直沒說,是想看公主是否會自己提出來。
他的笑容里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敬意,這時的敬意僅僅為公主這個人,而不是她的身份而來:“此事雖好,但需從長計議,等公主身邊有了可以商量的人,到時候再說不遲。”
短短幾個月的相伴,石源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能夠成為公主信任的人。
公主有意捐錢,可以和六皇子商議。
捐錢不是件想當然的事,具體如何捐才能確保銀錢真正用到實處,不是她一個人開口說幾句就能辦到。寶鸞也知道需要和人商量,就此不提,岔開話題說別的事。
她放柔聲音問:“小侯爺,你回長安的時候,能不能不要帶走我的傅姆和宮人?”
請石源進來喝茶,主要是為這件事。
公主的眼睛閃著星星般的璀璨,楚楚動人的眸波,是天上仙境的湖波。石小侯爺很想答應,但他只能說不。
他移開目光,不看寶鸞,才能免遭良心的譴責:“公主,內宮六局二十四司的規矩不可破,請不要為難臣。到了地方,自會有人伺候公主。”
公主府的奴仆早就準備好,全是六皇子親自挑的人。
寶鸞為自己身邊即將沒有一個親近的人而傷心:“真的不能留下給我嗎?只留傅姆一個人也不行嗎?”
石源覺得自己真是罪大惡極:“還請公主體諒臣的不易。”
寶鸞嘟嘟嘴:“好吧,那我們再行慢些,好不好?”
石源立即起身告辭:“公主,臣不打擾您休息。”出船艙的時候,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回頭說一句:“公主,人人都盼過年團聚,玉門關的軍士亦是如此。”
兩次提到玉門關,石小侯爺別有用意。
六皇子現在就在玉門關孟將軍帳下。公主出京這三個月,六皇子在軍中已經打過幾場仗,從單校尉升至單將軍,全憑軍功升,沒有半點水份。
回到自己的船艙內,石源拆開施居遠書信最新一封書信,信上說,六皇子又立一功,單槍匹馬斬殺了奚人部落中一個頗有名氣的大將真木里,領著五百士兵沖出對方一萬人的包圍。
探路遇襲,未損一人。五百打一萬,還取了對方主將的人頭。年紀輕輕的單將軍,本就憑一身好功夫在軍中小有名氣,經此一役,更是揚威邊關。
石源高興之余不由多思:六皇子是皇子,是天子的兒子,不是武威郡公的兒子元小將軍,元小將軍隱姓埋名從軍揚名還可以說是為接掌西北軍權做準備,那六皇子從軍揚名,是為了什么?只是為了博一個能武善戰的名聲?
皇子從軍,雖然能贏得一定的名聲,但光憑軍中軍功升將軍的名聲坐上那個位子,還差得遠。
石源越想越覺得自己聰明,六皇子的心思絕不僅僅是搏名聲,博名聲定是為了軍中一件更大的事。軍中的事,也就是戰場上的事,小事即是小仗,大事則是大仗。
太上皇當年滅高句麗后,帝國二十年沒有大仗。
石源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身上汗毛豎起,半是激動半是震驚。
如果真是那樣,六皇子選擇來西北,一切就說得通了。
但,是突厥還是吐蕃?
石源深呼一口氣,及時止住想法。
這不是他能想的,想了也做不了什么。他現在能為殿下做的,就是好好護送公主入西北隴右。
石小侯爺的勸說并未起效,寶鸞仍是不緊不慢地趕路。
行程拖到年后,不能再拖。
大年初四,在武威郡公和全城官員的迎接下,公主入城。
紅色五旒旗,彩云飛鳳傘,高大威武穿甲胄的儀衛,氣勢凜凜的騎馬女官,逼視八方的儀仗,皇家風范撲面而來,莫說女眷們目眩神暈,連官員們也都望而生畏,不敢抬頭仰視。
雪里,跪滿烏壓壓的人頭,有穿各色官服服色的官員和滿頭珠翠的命婦們,也有選出來讓公主看的布衣百姓們。公主的鸞車,緩緩從這些人身邊駛過。
風,明明是鋪天蓋地的寒冷,此時卻多出一抹暖香,這香,蓋過梅香,蓋過眾人身上的香囊,天地間似乎只剩這一味香,是公主鸞車的香氣。
帝國公主出行,連一個小小的馬車輪子都要用散發奇香的千年古木所制。今天有身份出現在這里跪拜公主的西北官員和女眷,就此長了見識:原來公主是這樣的。
公主長什么樣,其實無人瞧見,在這聲勢浩大的皇家儀仗下,眾人根深蒂固的尊卑觀念,令他們自覺匍匐在公主這一皇家身份前:“臣等恭迎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山呼般的聲音,整齊地在空中響起,太過響亮,人心都為之一震。
寒冬正月,有人緊張出了汗。整座城仿佛空了一樣,除了山呼的聲音外,就只剩公主儀仗的馬踏深雪聲。
儀仗徑直行至公主府前,鸞車從大門進去,官職低的官員在門口等候,品級高的官員在廳堂等候,都還不能走,得看公主今天見不見人。
半天,一個云紋金冠的英俊公子出來。淺藍色箭袖行裝,冬天寒冷,手里卻拿一把象牙折扇,渾身貴氣,這是石小侯爺。
無數目光如堆云聚霧般飄向他,石小侯爺含笑叉手拜一拜,刻意拉遠距離,為了不讓人弄臟他的衣裳:“諸位,公主舟車勞頓,已經歇下。諸位在府里吃過暖身酒,就此散去吧。”
酒早就備下,官員們隨行下人們的賞錢也已備好,元夫人操持內務,面面俱到。
郡公夫婦雙雙為公主出力,郡公修整府邸,郡公夫人便替公主掌中饋,雖是暫時的,但也盡心盡力。
上午不見官員,下午女眷們來拜,就不能再拒。
無論在長安,還是在西北隴右,人情往來必不可少。公主身份尊貴,體現在等著拜見她的人多。
元夫人是交際場上的好手,寶鸞幾乎沒花心思,初次和西北女眷們的往來,輕輕松松應付過去。
到西北第一天,對外有石小侯爺,對內有元夫人幫襯,一天下來,算是順當。
夜晚,城里放起煙花。
煙花為公主而放,遮天蔽日,閃耀奪目,天空幾乎沒有空隙。
寶鸞獨自倚窗,光影照在她眼里,一派落寞。
屋里,是陌生的四個媽媽和八個一等侍女。傅姆和宮人們,在入城的前一天,被送還長安。
煙花美麗絕倫,動人心魄。寶鸞卻看不出滋味。
煙花下的城市,是陌生的。煙花下的人,也是陌生的。
寶鸞這時才真正有被放逐的自憐自艾。失去長兄的悲痛,被圣人拋棄的酸楚,以及她不愿深想的未來,種種一切,似洪流般匯在一起,在她胸腔反復激蕩拍打。
長榻上,精致的絹人擺成一行,其中屋宅花樹點綴,分別構成幾幅場景。
場景不同,置身其中的絹人是相同的。一男一女,寶鸞第一眼見到,便認出那是誰。
最后一幅絹人場景,是煙花布天,故人重逢。
寶鸞盯著窗外,眼睛不再看天上,專心看廊下庭院那道月拱門。
她不知道自己是想要他來,還是不想要他來,呆呆望著,直到眼睛發酸。
梅花瓣落了一地,睡妝的小女郎嘴里喃喃自語:“來,不來,來,不來……”
最后一瓣花落下,是“不來”。
她的身后,卻忽然響起那人的聲音:“小善。”
作者有話要說:班哥從這里開始,就要暴露他的本性了。
我覺得可以從明天那章起,另外起一卷,名字就叫逐漸變態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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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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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