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翠綠色的小島錯落有致的散落在淼淼碧水之上,星星點點,千嬌百媚,一派明凈闊朗,風姿迥異,翩翩白云從島嶼深處悠然飄過,最終隱沒在悠悠青山里,幻化出隱約飄渺的蓬萊仙境。
一周以前,我從南京趕到這里。每天我都在尋訪小米曾經跟我說過的地方,那家她曾經生活過的孤兒院,那個她曾經和小羽嬉戲過的櫻花橋,還有那個她曾經讀過的小學以及打工的花店??墒?,似水流年已經撫平了一切關于她的痕跡,我孤單的坐在一家叫做千島竹軒的酒店陽臺上,看著漫天揚花般的星光,體會到一種叫做物是人非的無奈。
突然,房門響了,我開了門,酒店服務員微笑著說,不好意思,樓下有人找你。
這么晚了,會是誰呢?我感到莫名其妙,這次浙江之行我沒有告訴任何朋友,我跟著服務員走到樓下,發現找我的竟是阿玫。
阿玫是我的鄰居,剛從北大畢業,兩年不見,現在的她依舊那么楚楚動人。她的眼角涂著淡藍色的眼影,鬢邊懸著一對明晃晃的耳墜,長長的黑發垂下來蓋住了她側面的臉,長發的末端燙了些很好看的褶皺。如果不是那雙穿著褐色皮靴的雙腳一直晃來晃去,她真的很像一個窈窕淑女。
到了我的房間之后,阿玫打開電視,拿起遙控器上從頻道1換到45,然后又把電視關上,特清純的望著我說,怎么每個頻道都在播新聞???真沒勁!不如你陪我看星星吧。
我和阿玫并肩坐在陽臺上,晚風清涼入骨,遠處的燈火忽明忽暗,我看見如水的星光落滿她黑如金墨般的長發。
你怎么來這里找我了?我問她。
你猜。她歪著腦袋調皮的看著我說。
我想了想,然后說,我猜有如下幾種原因:
A、你也來這里旅游,然后湊巧住到了和我相同的旅社,接著你就在旅客登記簿上看見我的名字,你覺得這個名字非常有趣,于是你一時興起決定拜訪這個名字的主人,看是否能夠成就一段浪漫情事。這是法國小說。
B、你是一名職業殺手,我在生意場上的競爭對手收買了你,雇你殺我滅口,于是你一直在暗中跟蹤我到此。這是港片。
C、你男朋友不久前車禍出世,你非常傷心,于是跑到這家旅社打工,恰好我投宿如此,你過來找我,因為我長得很像你男朋友。這是韓劇。
D、我曾經從一個獵人手里將受傷的你救下,為了報恩,所以你決定變成美女以身相許。這是中國的聊齋。
哈哈,她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那我選擇D吧。
我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片刻之后,她打破沉默,她說,其實我是聽阿姨說的,剛好這幾天電視臺讓我回老家辦點手續,我就從北京飛到這里,等你一起回去,聽阿姨說,你已經有一年沒有回家了。
我點點頭。
這么長時間都不回家,一定是在南京鬼混吧。阿玫滿臉壞笑的問我。
我無言以對。
明天和我一起回去,好么?阿玫溫柔的看著我。
我想了想,說,好吧,不過我想先回趟南京,再從那里回去。
次日清晨,我和阿玫一起離開了千島湖鎮。
上車之后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沉默,看著車窗外那些轉瞬即逝的風景,心頭泛起的失落宛若時漲時退的海潮。按照原先的計劃,我還要在千島湖逗留一個星期,繼續尋訪小米曾經跟說過那些地方,直到找到那個問題的答案為止。在千島湖鎮的這些日子,我仿佛生活在一個回憶與現實交替的世界里,那些過往的人和事總是一次次侵襲我的記憶。我依然清晰的記得她走的那個早晨,整個機場都籠罩著淅淅瀝瀝的春雨中,我原本有著足夠的時間跟她作一番感天動地的臨別盟誓,但那天我卻一句話也沒有說,不是無話可說,只是想說的太多,到了最后我們就像柳永詞中所說的那樣,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阿玫一直在吃著零食,但是我的表情仍然沒能逃過她的眼睛,她問,林輝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呀?
我趕忙將頭轉向窗外,低聲的說,挺好的。
正午時分,火車到達南京,我帶著阿玫來到我曾經的學校。漫步在熟悉的校園中,看到清風吹過月亮灣蕩起的清澈的漣漪,看到明媚的陽光下情侶坡上情竇初開的蜻蜓和蝴蝶,看到那條我曾經不知走過了多少遍的林中小道,看到德風園中日漸茂盛的紫羅蘭,看到遙遙相望的靜山湖,頃刻間,我淚流滿面。
也許是第一次看見我的學校,阿玫表現出來的卻是一驚一乍,一會說我們學校大門上的題字太丑了,寫字的人肯定是個附庸風雅之輩;一會兒說這棵法國梧桐該修剪了,不然說不定哪天會把天空戳個窟窿出來;一會兒又說那個煽情的亭子應該建到后面的山上去,以免讓人一進校門就誤會是進了情侶園。
不知不覺的,我們來到了讓所有師大學子都感到自豪的圖書館。圖書館高達七層,色調主白,輔以米黃,整體結構獨具匠心,遠遠看去,像極了一對躍躍欲試的翅膀。我想在每個上過大學的人的心中圖書館肯定都占據著一個不可替代的位置。在過去的四年中圖書館給了我太多的東西,它教給了我許多教材之外的東西,讓我領略到學術大師們的熠熠風采,更重要的,是它讓我結識那個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讓我有了人生第一次刻骨銘心的愛情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