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指流云（一）】
    康念的死徹底激怒了長歌門眾人。
    穆玄英也被激起了殺念，他持劍飛掠向戰(zhàn)局中心，卻被莫雨半道攔下，帶著怒氣他張口就說：“你打算為他和我作對(duì)？”
    “我不會(huì)和你作對(duì)。”
    也許是莫雨淡然的語氣和神色安撫了穆玄英，穆玄英意識(shí)到自己方才言辭激烈，歉然道：“抱歉。”又說，“你攔住我無非是不希望我出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會(huì)袖手旁觀。康雪燭隔山打牛，等同于借我的手殺了康姑娘，這種人連他自己的親女兒都可以棄如敝履，我絕不會(huì)放過他！”
    “他為什么要?dú)⒖的睿俊?br/>     “我怎知道他為什……”穆玄英意識(shí)到不對(duì)勁，立即問，“他有計(jì)劃？還是……康姑娘是他獨(dú)女，也許他覺得康姑娘的存在于他是個(gè)累贅？”
    莫雨點(diǎn)了一下頭表示認(rèn)可，又補(bǔ)充說：“以寡敵眾的取勝關(guān)鍵是什么？自亂陣腳。如你剛才說的，人多是長歌門的優(yōu)勢(shì)，但也是劣勢(shì)。只要擾亂你們的心神，越亂，他逃脫的機(jī)會(huì)就越大。”
    穆玄英一聽，更是怒火中燒，咬牙握拳，狠狠說：“用自己女兒的性命給自己鋪路，禽獸不如！”
    “去吧。”莫雨松了手。
    莫雨突如其來的關(guān)心和耐心讓穆玄英怔了怔，看向莫雨，見他云淡風(fēng)輕，隨即釋然，道：“多謝雨哥。”便飛奔向沁芳亭助戰(zhàn)。
    他趕到時(shí)，楊逸飛和高絳婷一左一右以琴為武器，正用內(nèi)力控琴合攻康雪燭，兩人所使用的武學(xué)是穆玄英從未見過的，猶如純陽觀的“以氣御劍”一般，十分玄妙。兩人的配合更是天衣無縫，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而韓非池則拿了一柄泛著青光的劍和鳳息顏近身纏斗康雪燭，一上一下，分別攻康雪燭的上下盤。鳳息顏這姑娘身形小巧，與崖牙無異，但腰上系著紅綢，掛了一個(gè)大鼓，兩手握鼓錘，每每和她過招，康雪燭都會(huì)后退，可見她力道非常。特別的是崖牙，她手里拿的武器究竟是什么也看不清楚，就在掌心里翻來覆去，她身法靈動(dòng)，時(shí)而近身、時(shí)而遠(yuǎn)觀，但每次靠近康雪燭都能逼得他分心來對(duì)付她。
    穆玄英當(dāng)即下定決心，喊道：“左路！”隨即提速狂奔，同時(shí)，一劍刺了出去！
    韓非池和鳳息顏十分默契，已從左路空出位置給穆玄英，但康雪燭一聽便有了防備，避過此招。穆玄英早料到會(huì)如此，出劍同時(shí)，氣凝指末，猶如利刃，手腕一轉(zhuǎn)，直指康雪燭面門！
    康雪燭自然沒料到還有這一招，慌忙中只能用折扇格擋。穆玄英雙指如同寶劍，斷石分金，刺穿折扇不說，收手一挑，康雪燭的折扇碎了一地。
    康雪燭連退三步，頗有些驚訝之色看著穆玄英道：“原來真是個(gè)高手。”
    穆玄英一出手就破了康雪燭的折扇，長歌門眾人登時(shí)士氣大漲，門下弟子都摩拳擦掌、拍手叫好。韓非池幾人更是對(duì)穆玄英刮目相看，沒想到這清秀的小子竟然有這樣的好本事。
    崖牙立即喊：“穆哥哥，你來得好，斷他右臂！我看他還怎么玩扇子輕薄鳳姐！”說完已一股腦兒沖了上去。
    “崖牙！”韓非池來不及制止。
    穆玄英也知他們幾人還需和自己磨合，但時(shí)間緊迫，便說：“幾位，若我要發(fā)揮全部實(shí)力，勢(shì)必要與他纏斗，只是一旁輔助的話恐怕不但幫不上你們，還會(huì)打亂你們的節(jié)奏。”
    聞言，楊逸飛當(dāng)機(jī)立斷道：“你主攻，師兄、師姐你們輔助。”
    “是。”韓鳳兩人倒是很識(shí)大體，尤其鳳息顏這姑娘。
    穆玄英站直身子，定了定心，說：“上！”
    話音落，三人同時(shí)向前，韓非池和鳳息顏仍舊是一左一右，但顯然招式之間只為糾纏康雪燭，并無殺機(jī)。
    穆玄英起手式用的是十煌龍影劍第二式“驚破”。
    迅若閃電，勢(shì)若雷霆。
    劍花繚亂，穆玄英瞬間便取代崖牙，與康雪燭交鋒。十幾招后，康雪燭手臂上被劃傷無數(shù)劍口，不得已飛離沁芳亭。
    “惡賊休走！”韓非池率先追上。
    崖牙立即跟上。鳳息顏看了一眼穆玄英，也狂奔而去。
    高絳婷道：“想不到穆玄英你身手如此了得，我真是低估了你。”
    穆玄英說：“前輩過獎(jiǎng)。前輩可放心，你的承諾我牢記于心。此人歹毒異常，我今日必取他性命為枉死的康姑娘報(bào)仇！”
    “很好，那就多謝。”
    穆玄英走出幾步又停住，背對(duì)高絳婷道：“但不代表我認(rèn)同前輩的所作所為。”說完便也追向大觀樓外。
    “乘鸞”和“翔舞”配合使出會(huì)發(fā)揮至少兩倍的威力，這是穆玄英和莫雨在少林時(shí)用過的新招式。這一次，穆玄英出手就用了這傳言中十煌龍影劍的第十一式。
    正氣凜然，天搖地震。
    康雪燭不但體力損耗太多，面對(duì)這六人的圍攻，他也實(shí)在是力不從心，幾乎被逼得退無可退，便開口說起話來：“原來你們名門正派也不過是仗勢(shì)欺人，以多打少？”
    “與你這樣的小人，不必講道理！”穆玄英又換第五式“伏波”。
    “你自然無所謂了，你和莫雨的事江湖上人盡皆知，你浩氣盟的名聲都可以不顧，為了贏你當(dāng)然不在乎聲譽(yù)。可長歌門的人呢？你們也不在乎？”
    穆玄英怒道：“你住口！”
    “難道不是？你和莫雨的事旁人不清楚，我惡人谷還能不清楚嗎？我看你也不必留在浩氣盟了，你舍不得他，索性入了惡人谷，以你的武功，十大惡人分你一個(gè)位置也無不可。何況，莫雨大人也不能委屈了你不是嗎？”
    穆玄英心里的癥結(jié)就是此事，他和莫雨的關(guān)系是他最大的死穴。康雪燭也不知從哪里看了出來，三言兩語就亂了穆玄英的心神，為自己掙出一片生機(jī)來。
    穆玄英的招式明顯不如方才，顯然康雪燭對(duì)他影響不小。韓非池和鳳息顏也不愧是個(gè)中高手，立即補(bǔ)上。
    見狀，楊逸飛蹙眉，對(duì)高絳婷說：“姐姐，他二人之間有何瓜葛你可知曉？”
    高絳婷冷哼道：“他們之間的事我怎會(huì)知曉？穆玄英這小子竟然被幾句話就給擾亂心神，看來也靠不住。”
    “畢竟年輕，心性未定。”楊逸飛說著便看向遠(yuǎn)處旁觀的莫雨。不出所料，莫雨靠在柱子旁，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
    穆玄英也知道康雪燭是故意激怒自己，立刻調(diào)整，使出“分水”。
    康雪燭又道：“這一招怎么你也會(huì)？莫雨大人教你的？”
    “休得胡言！”穆玄英呵斥。
    “我可是認(rèn)得的，這不是分水嗎？你使得劍法和他的一模一樣！看來真是自家人了，這保命的本事都教給了你。”
    穆玄英還想辯駁，忽聽莫雨道：“不必理他，照打。”
    穆玄英一聽，暗罵自己：是啊！我理他做什么？明知他在擾亂我，我何必中計(jì)？
    不消片刻，康雪燭又被穆玄英等人打的無處可躲，又說：“莫雨大人你怎幫外人？我不過就是逗一逗你的小相好，你就為難我，這也太……”
    嗖！
    穆玄英一劍飛來，康雪燭想側(cè)身避過，誰料靠近了穆玄英竟然手腕一轉(zhuǎn)，將劍鋒收回，反倒是用劍柄直擊康雪燭心口。
    砰砰砰！
    康雪燭摔倒在地，一翻身，繞到了大觀樓后面去，和眾人玩起捉迷藏。
    “好招！”韓非池贊道。
    穆玄英窮追不舍，只道：“康雪燭，你不用再花心思了，今日……”
    “小心！”鳳息顏繡腿一踢，整個(gè)人在空中對(duì)折成一字，將暗器替穆玄英擋開。待她落地，只說：“專心對(duì)戰(zhàn)。”
    穆玄英歉然道：“是我大意。”
    “我的花招可多了去了，我說，你們不要高興得太早，我的命可非得閻王來請(qǐng)。”康雪燭東躲西藏，一時(shí)間也找不到他人在大觀樓八角的哪里。
    這大觀樓是個(gè)八角樓，一共九層，只有正門可進(jìn)出。康雪燭進(jìn)不去，所以只能繞著八角做文章、打掩護(hù)。穆玄英幾人從兩邊圍堵，很快，康雪燭現(xiàn)身，但他隨即便踩著大觀樓墻壁，飛身上樓，眨眼就到了九層頂上。
    韓非池怒道：“惡賊！這大觀樓是長歌門重地，你敢褻瀆半分，我將你碎尸萬段！”
    他不說還好，一說，康雪燭哪肯放過惹怒大家的好機(jī)會(huì)？二話不說便兩腿一分，撩開衣袍，嬉笑道：“打累了，此處景致不錯(cuò)，我正好方便方便。”
    女子們?nèi)佳诿媾粒n非池更是氣得七竅生煙，飛身追上去，“納命來！”便和康雪燭在大觀樓屋頂動(dòng)起手來。
    楊逸飛反倒很冷靜，只說：“死者為大，勸你還是不要對(duì)亡靈不敬，以免觸犯眾怒。”
    穆玄英也對(duì)康雪燭此舉實(shí)在不恥，便說：“女子先留在這里，我和韓大哥、周大哥趕他下來。楊門主，得罪了。”便也踩著大觀樓墻壁飛了上去。
    三人在屋頂大打出手，只聽康雪燭道：“莫雨大人一直不出手，難道還要我求你？”
    “別人的事，我不想插手。”莫雨答。
    “怎么能是別人的事呢？這不是你的小相好也在？就不怕我失手殺了他？”
    莫雨笑了一聲，“你試試。”
    “威脅我？還是自信過頭？你不知道現(xiàn)在我占盡上風(fēng)嗎？”康雪燭說著一個(gè)旋身，順手竟然摸了一把穆玄英的臉。
    穆玄英大怒，十煌龍影劍使得更快。
    “喲喲，生氣了！莫雨大人，我也不跟你說笑了，今天我遭此一難，全都拜你所賜，你若助我脫身，我既往不咎，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康雪燭被穆玄英逼到邊緣，為了不下去，只得生生挨穆玄英一劍，左肩血流如注。
    “我聽不懂。”莫雨回。
    康雪燭武功雖好，但一直被眾人圍攻，體力跟不上不說，也確實(shí)已經(jīng)強(qiáng)弩之末，也沒了脾氣，吼一句：“莫雨！你不要忘記惡人谷的規(guī)矩！背叛惡人谷是什么下場(chǎng)你心里清楚！”
    “小心劍。”
    莫雨剛說完，穆玄英的劍已經(jīng)到了，康雪燭匆忙躲避，卻不料穆玄英中途棄劍，竟然赤手空拳抓住康雪燭的右臂。
    咔！
    康雪燭悶哼一聲，咬緊牙，從穆玄英和周宋之間橫沖直撞，幾乎是壯士斷腕的意思，這才脫身。
    穆玄英跳下去接住佩劍，又飛了回來，劍指康雪燭道：“康雪燭，我斷你一臂，今日就算你能活著離開長歌門，以后你也殺不了人了。我給你一個(gè)機(jī)會(huì)，自我了結(jié)在此，我就求楊門主留你全尸。”
    “哈哈哈哈……”康雪燭拖著軟綿綿的手臂，甩了甩，道，“我的命可硬著呢！”便用腰帶系住斷臂，綁在脖頸上，左手拔出一把匕首，狡黠一笑。
    “大家當(dāng)心，匕首上有劇毒。”穆玄英提醒，惡人谷的這些九流手段，穆玄英是再熟悉不過。
    “好歹毒！”崖牙也忍不住上了樓。
    楊逸飛道：“你也去。”鳳息顏立即飛身上樓，再次加入眾人的圍攻。
    又打了起來。
    但這一次不同，康雪燭是被逼到了絕境的人，招招式式都是殺招。每一招都帶著你死我活的氣勢(shì)，加之他武功本就上乘，竟然慢慢占了上風(fēng)。
    “擺陣！”楊逸飛突然下令。
    屋頂上的長歌門人立刻抽身退開，與楊逸飛一起只用內(nèi)力掌控武器，加上高絳婷，幾人紛紛落地，各站大觀樓一角，將康雪燭和穆玄英都圍住。而周圍一直不動(dòng)的長歌門弟子竟然全都拿出樂器來，有的彈琴，有的奏樂，頓時(shí)一片歌舞升平景象。
    八音陣！
    莫雨一見此情形便極速往這邊跑來，臉上盡是憤怒神色。
    很快，陣中的康雪燭已表現(xiàn)出無力感，顯然是被此陣影響。穆玄英趁此機(jī)會(huì)，想了結(jié)此事，但一運(yùn)氣，自己竟然上氣不接下氣，摔倒在樓頂。
    “哈哈哈哈……”康雪燭大笑起來。
    穆玄英不信，又再次運(yùn)氣，竟然血?dú)馍嫌浚豢谘獓娏顺鰜怼?br/>     “哈哈哈穆玄英啊穆玄英！你被利用了！”康雪燭撫掌笑道，“看來你是不知道，這是長歌門的八音陣，世上無人逃得出去，若無人破陣，我是要死在這里了。你猜怎么？長歌門的人竟然是用你做餌拖住我，犧牲你來……”
    “你住嘴！”穆玄英喝道，“楊門主他們絕不是這樣的人。”
    “你還不懂嗎？這是他們的最后一招。為了殺我，他們沒告訴你有八音陣。”
    穆玄英心思全亂，跪在地上將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的確，長歌門上下沒提過八音陣的事。
    難道……
    穆玄英抓著飛檐往大觀樓下看，喃喃道：“被他說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