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一個小身影扶著門，怯怯地探頭看了她一眼，然后在門檻外面有些猶豫之色。
    “我這里沒有那么多規矩，想先邁哪只腳都行。”明珠道。
    吳愚臉紅。
    明珠剛才往外探身看的時候，沒有看到吳鎮海，卻意外看到了吳愚在窗外露個頭頂，不過很快就消失不見。
    她就知道，他躲在外面。
    吳愚小心翼翼地邁進來，想想又往前挪了一步。
    明珠了然地道：“別裝了，你沒有這么可憐。”
    她也不是苛待孩子的人，更何況吳愚生母爬床與否，當時也沒她，和她無關。
    ——就是沒有他生母，吳鎮海也不會少別的女人。
    要是真計較起來，下輩子還過嗎？
    吳愚平時也不見得怕她，今日這般，著實有些反常。
    吳愚道：“我，我就是想問問，您，您……”
    “直說。”
    “您真的要嫁給我爹了？”
    “是。”
    吳愚眼中露出失望之色，欲言又止。
    明珠樂了。
    沒想到，這門親事，遭到了孩子的反對？
    她并沒有生氣——因為吳愚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孩子，而且也沒有什么決定權。
    她就是單純好奇，為什么吳愚會反對。
    明珠自問，也沒有表現得很像惡毒繼母吧。
    萬萬沒想到，吳愚道：“您確定嗎？”
    明珠哭笑不得，卻還是點點頭：“確定。”
    她怎么也沒想到，第一個提出這種問題的，會是吳愚。
    “其實他，對女人不怎么好……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誰？你爹？”明珠驚訝極了。
    吳愚腦袋都快垂到胸前：“嗯。”
    “他待我，尚可吧。”明珠笑道，“但是還是謝謝你提醒我。”
    她其實很好奇，為什么吳愚會覺得親爹不靠譜。
    這孩子平時不聲不響的，沒想到還挺有想法。
    “你們現在就挺好的……”吳愚道，“娶了您，您不怕他變臉嗎？”
    明珠忽然想到了什么，也沒有拐彎抹角，而是直截了當地道：“吳愚，你是不是在擔心，以后我若是生了孩子，你爹不喜歡你了？”
    吳愚臉紅，卻連連擺手：“沒有。我不是那么想的，我是庶子，我知道的。我只是覺得，您很好……現在我們都很好，萬一成親了，你們鬧起來了怎么辦？”
    明珠總算明白過來。
    原來，這個孩子想要的是安于現狀。
    他擔心改變。
    并且，好像對男人的劣根性，看得也出人預料地清醒啊！
    “放心吧，他打不過我。”明珠笑道，“他要是不讓著我，我娘家是有人的。嫣然就很能打，對不對？”
    吳愚聽見嫣然名字，抬起頭來眼巴巴地看著明珠：“要是我聽話，您去京城的時候能帶著我嗎？”
    “想嫣然了？”
    吳愚連連點頭，心里在說，把我送到京城吧，這樣不耽誤你們養弟弟妹妹。
    但是他不敢說。
    其實他最害怕的是，明珠和吳鎮海鬧起來，鬧掰了，以后他再也見不到嫣然了。
    雖然成親可能更進一步，但是也可能更壞，畢竟在他眼里，親爹和繼母，其實都不是省油的燈。
    不過都不是壞人，這點他能確定。
    明珠道：“嫣然閑不住，會來的。等你大些，如果對習武不感興趣，就讓你爹送你到京城國子監念書。”
    吳愚立刻道：“我對習武不感興趣。”
    求被送走，立刻那種。
    但是明珠顯然不上當。
    她瞥了吳愚一眼道：“怎么也得等你十歲以后，而且這件事情還得有你爹做主，我最多幫你提一提。”
    竟然還得十歲，吳愚頓時像霜打的茄子一般。
    但是他還是乖乖行禮后才告退。
    明珠看著他怏怏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可能就……上梁不正下梁歪？鬼心眼太多了。
    將來她的吳敵要也這樣就頭疼了。
    吳鎮海忙到半夜才回來，而且聽他說話的意思，陪明珠說會兒話，還得繼續出去盯著人準備嫁娶所用的東西。
    明珠：“……至于嗎？你可不是小伙子了，悠著點。”
    吳鎮海像打了雞血一樣，“你不懂。”
    不早點宣告天下，明珠是他的妻子，他隨時都覺得明珠會被人搶走。
    ——崔潤中了解元這件事情，他就可恥地隱瞞了明珠。
    他覺得自己沒問題。
    崔潤和明珠，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中不中有什么關系？
    明珠道：“來，你坐下，昨日我腦子一熱，就答應嫁給你……”
    “什么？”吳鎮海眼睛瞬時瞪得銅鈴大，“你想反悔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你，不許反悔！”
    他氣得在屋里來回踱步。
    “反悔絕對不行！”
    明珠白了他一眼：“沒有反悔。我只是想著，咱們先小人后君子，要和你約法三章。”
    “約法三章？”吳鎮海轉怒為喜，“你說，我聽著！”
    三章算什么？
    三十章都行。
    只要不是悔婚就行。
    “第一，你娶的是霍明珠，不是皇上的妹妹。皇上不能有外姓的妹妹！”明珠嚴肅地道。
    “那不對。”吳鎮海道，“以后你嫁了我，就得冠我的姓，以后就是吳夫人了！”
    什么霍霍的，聽著就不舒服。
    明珠道：“你少打岔。你不反對，我只當你同意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般攀附之人？”吳鎮海冷哼一聲。
    雖然他從前好像確實是，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別門縫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他就貪圖她年輕貌美不行嗎？
    明珠繼續道：“好女不穿嫁時衣，以后不要因為皇上照顧我，就去拉關系。”
    吳鎮海：“我也得拉得動啊！再說，我現在已經是總兵，又有你，我還求什么？趕緊的，第三條是什么！”
    都是些屁話，讓人聽著不舒坦。
    她就是不相信他人品！
    且看他日后表現，讓她后悔。
    “第三，你不許變心。”明珠緩和了口氣，帶上了幾分嬌嗔。
    吳鎮海骨頭都酥了。
    她這樣和他說話的時候，就算她說一加一等于三，他也只有點頭的份兒。
    “絕不變心。”吳鎮海把人撈到了懷里，“軟軟，等著，我要讓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