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騎馬顯然極好地放松了崔小球的情緒。
    “累不累？”嫣然笑嘻嘻地道。
    “尚可。”崔小球額頭上有亮晶晶的汗珠。
    ——病了一場，到底不比從前，身子還是有些虛弱。
    但是看在嫣然眼里，就是崔小球“不行”，需要被照顧的證明。
    “你身子不行，不能逞強。”嫣然道，“咱們去樹下坐坐，喝點水，吃點東西。”
    “好。”
    樹下堆積著厚厚的落葉，嫣然直接席地盤腿而坐。
    崔小球遲疑道：“有點涼吧。”
    嫣然已經十一歲了，似乎也快到年紀了……
    嫣然：“沒事，你可不能總這么矯情。崔小球，你是個爺們！”
    崔小球什么都好，就是活得太精致了。
    相比而言，嫣然覺得自己更像個糙漢。
    崔小球沒有做聲，挨著她坐下。
    嫣然先把水囊打開遞給了他。
    崔小球接過來喝了一口，嫣然拿回去后自己才仰頭咕嘟咕嘟灌了好幾大口。
    崔小球：“……”
    你能把水囊給我，我重新喝嗎？
    被她說了一句，感覺自己真的好像有點不那么爺們了。
    不管是精致也好講究也好，嫣然看不慣，那就說明是有毛病的。
    嫣然又給了他兩塊肉干。
    “出門的時候沒準備吃的，”嫣然拍了拍自己腰間的荷包道，“還好有存貨。這肉干是我母妃親手做的，好吃吧。”
    崔小球咬了一口，點點頭道：“王妃娘娘廚藝確實精妙。”
    “那是自然。”
    說話間，嫣然目光落到了崔小球腰間的荷包上。
    自己的荷包里，向來裝的都是吃食，她忽然好奇，崔小球荷包里裝的又是什么？
    香料？不像，鼓鼓囊囊的呢！
    一定也是好吃的！
    這般想著，嫣然頓時來了精神：“你荷包里裝了什么好吃的？來，拿出來嘗嘗。”
    “沒有。”崔小球眼中極快地轉過一抹尷尬之色，“我從來不隨身帶吃的。”
    “哦。”嫣然相信他，倒也沒刨根究底，問他荷包里到底裝了什么。
    這讓心虛緊張的崔小球，默默地松了口氣。
    嫣然很放松，吃完手里的肉干，干脆就地往后一躺，仰頭透過枝椏看著蔚藍的高天，道：“秋天就要過去了啊！”
    “嫣然，”崔小球盤膝而坐，腰背挺直，好像從來不會放松下一般，“我，想問你一件事情。”
    “行啊，你說！”
    “如果我瞞著你做了一些事情，為了你好，你會不會怪我？”崔小球問。
    嫣然想了想后道：“那得看是什么事情。但是我覺得，你瞞著我不要緊，只要你高興就好。就是，就是別說為了我好，那我總感覺，心里不太舒服。”
    崔小球苦笑：“那我告訴你。本來答應了你哥，不和你說。”
    “我哥不讓你說？那你別說了。”嫣然立刻道，“我哥肯定是怕我不靠譜，泄露了消息。我確實也不太靠譜，快別說了。”
    崔小球：“……”
    “不過，”嫣然笑嘻嘻地道，“你和我哥，是不是密謀什么好事呢？”
    崔小球：“那我，說還是不說？”
    嫣然：“就，提醒我一下行嗎？一點點。”
    “哦。”崔小球道，“謀反。”
    嫣然：臥了個大槽！
    她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眼中是滿滿的亢奮：“真的？我父王終于想通了？他不愚孝了？”
    哎呀，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崔小球道：“和王爺無關。”
    嫣然眼珠子骨碌骨碌轉，“我哥私下和你密謀，那，我哥自己反？瞞著我父王？”
    “還有你母妃，你以及王府中幾乎所有的人。”
    嫣然目瞪口呆。
    哥哥啊，你不聲不響搞大事啊！
    “崔小球，”嫣然面色忽然嚴肅了起來，“我哥都說了不讓你說，你怎么還告訴我了？你不會，也告訴別人了吧。”
    “自然不會。只是想到要瞞著你，日后要被你責怪，心里總是忐忑。”崔小球垂下眼簾道。
    “我是那樣的人嗎？”嫣然一本正經地道，“我哥真是的，我口風那么緊，我功夫還那么好，怎么不拉我一起呢？”
    多虧了崔小球告訴她，要不她就錯過熱鬧了啊！
    崔小球忍俊不禁。
    他是故意的。
    他想告訴嫣然，也是有自己的私心。
    凜凜想的是，自己出面，承擔所有后果。
    但是覆巢之下無完卵，如果他失敗，晉王府也別想獨善其身。
    既然如此，何不讓嫣然一起？
    這樣的機會，有生之年，再也不會有。
    建功立業，正如當年幫太祖皇帝射殺無良兄弟的重臣，青史留名，也可以憑這功勞一世無憂。
    崔小球覺得，他能給嫣然的，必傾盡所有，毫不吝嗇。
    但是嫣然自己該有的，他也絕不會攔著，絕不會覺得自己鋒芒被掩蓋。
    “快跟我說說，我哥打算怎么辦？”嫣然興沖沖地道。
    可算到頭了啊！
    這憋屈日子，她一天也不想再過了。
    “王爺的私印，現在應該還在王妃娘娘手里；王妃娘娘對你哥哥，不會設防。”
    嫣然張大嘴：“去偷我父王的印鑒？這主意好啊！但是要動用我父王的人，不說聽話不聽話，我父王又不是傻子，能察覺不到嗎？”
    “那就讓王爺，即使察覺了也無能為力。”
    “把我父王綁了？”
    要真敢那樣，哥哥就慘了。
    “綁了也就綁了。”崔小球淡淡道。
    對晉王來說，只是給天下人，也給自己內心一個交代罷了。
    晉王現在，對皇上也早就心如死灰。
    尤其郎家麥種這件事情暴露了之后，皇上竟然還不肯治罪郎家，這不是昏君行徑又是什么？
    嫣然撫掌：“好啊，真是好主意！”
    “我出的主意。”崔小球道。
    嫣然拍拍他肩膀：“我就說，我哥哥不能出這么損的主意，哈哈哈……”
    崔小球：“……”
    “這主意真是太好了。沒事哈崔小球，考不上舉人不要緊，回頭讓我父王直接給你個官身多好！”
    崔小球：“我不求官身，只將來王爺因為什么事情對我雷霆萬鈞的時候，你能幫我說句話就行了。”
    “這個你放心，咱們倆這關系，誰跟誰啊！”
    “那，拉鉤？”
    “崔小球，你太幼稚了！來，拉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