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若是說自己一句詩書傳家，或許更多的是精神層面的意思。
    但是崔家自稱詩書傳家，那是真的家藏萬卷書。
    天一閣對崔家的男人們來說，那是圣地。
    崔小球也不例外。
    所以原本能沉得住氣的他，察覺到對方的目的之后，就忍不住出聲了。
    嫣然道：“趕緊讓人救火，你快去！”
    崔小球差點被她從屋頂上推下去。
    他踩著梯子下去，他的侍衛不敢怠慢，站在下面嚴陣以待，隨時準備出手接住他。
    然而崔小球卻忽然停下，回頭。
    天空炸開一朵碩大的煙花，照亮了他的面容。
    嫣然呆呆地看著他。
    ——她從前還沒發現，崔小球長得還挺好看呢！
    “過年好？”嫣然試探著道。
    這人要走不走的，是不是想讓她說句吉祥話？
    崔小球：“……過年好。你現在回去找你哥哥，和他說……”
    嫣然回去的時候，凜凜正和秀兒坐在火盆前烤栗子。
    刷了一層糖漿，剪開尾部的栗子，露出黃色的內瓤，油亮發光，令人食指大動。
    “崔家走水了。”嫣然挨著凜凜坐下，“崔小球讓我告訴你，小心防備。”
    可是她不懂的是，天一閣在崔府中間，離王府還遠著呢。
    要是火勢蔓延過來，那崔家還不得燒個精光？
    不過雖然她不懂，但是她學話的時候也并沒有落下什么。
    凜凜道：“好。”
    他并沒動，剝了個板栗遞給嫣然，“小心燙。”
    嫣然直接把板栗扔進嘴里，被燙得直吐舌頭，也舍不得吐出來，含混不清地道：“哥，我怎么覺得崔小球嚴陣以待，你卻不著急？”
    秀兒道：“起火的是崔家，咱們著急什么？”
    崔家除了崔小球，她都看不上。
    準確地說，崔家除了崔小球，別人也都看不上王府。
    崔家自恃百年清貴之家，就是下人都鼻孔朝天，覺得比別人尊貴。
    沒辦法，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崔家子弟，就是出息。
    這點真是氣人。
    秀兒很不喜歡崔家。
    如果兩個孩子的不是誠摯的友情，她早就把這點感情的萌芽給掐斷了。
    ——多好的感情，也受不了崔家那種氣氛。
    尤其嫣然，是自由自在長大的。
    王府和崔家，那就是兩樣天地。
    嫣然道：“我怎么覺得，崔小球意有所指呢？”
    雖然她并不懂。
    “有嗎？”秀兒看向凜凜，“誰大過年的不想活，去做殺人放火的勾當？”
    凜凜淡淡道：“總有人想不開。”
    秀兒反應了下，站起身來道：“我去收拾收拾東西！”
    嫣然滿臉亢奮：“你別去了，我回去拿我弓箭去！”
    秀兒：“我是怕打起來把院子里的東西碰壞了。”
    嫣然：“……”
    這倆人心潮澎湃，凜凜卻淡定地坐在那里烤栗子，看著火苗，神情專注，仿佛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哥哥，你準備干什么？”嫣然摩拳擦掌道，“有什么任務交給我？”
    凜凜道：“別出門。”
    嫣然：“……”
    秀兒嗅到了陰謀的味道，湊過來道：“是不是你們提前商量好了？這把火是不是自己點的？”
    凜凜笑道：“那崔家不舍得。這把火雖然燒在崔家，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咱們等著便是。”
    嫣然：“不出門……我去院子里看看熱鬧行不行？”
    外面現在敲鑼打鼓，喊人救火。
    聽聲音，京城里救火隊也來了。
    沒錯，消防隊的歷史久遠，只不過現在還沒有專職的。
    每年過年時候，火災高發期，官府是有償征集“業余消防隊”的。
    秀兒嘀咕道：“我怎么更覺得崔家像賊喊捉賊？”
    哪有剛起火，救火的人就及時趕到的？
    敢情救火隊就為了你們崔家活著啊！
    凜凜道：“不是崔家賊喊捉賊，是有人想火中取栗。”
    嫣然：“來搶我們板栗，要這么大陣仗嗎？”
    秀兒：“嫣然啊，你有空多讀讀書啊！”
    嫣然：“到底是誰？”
    這下秀兒也被問住了。
    凜凜道：“不管是誰，都是針對王府的。”
    “那要打架了嗎？”嫣然摩拳擦掌，“不行，不管怎么回事，我先取了我的金弓來。”
    對于騎射，她經歷了厭惡到喜歡到熱愛的過程。
    晉王送她的金弓，已經成為她愛不釋手的武器。
    凜凜道：“去吧，今日讓你拿真人試試手。”
    嫣然興沖沖地讓人給她取金弓去。
    秀兒忽然想起什么，走到廊下喊小丫鬟：“去把井嬤嬤請來，就說我不舒服。”
    要是發生什么事情，肯定這個院里是最安全的。
    回頭在別處，還得讓人牽腸掛肚。
    小丫鬟領命而去。
    救火隊進入崔府救火，但是火勢越來越大，包括崔家能滅火的人都上了，人手卻還是有些捉襟見肘。
    這時候救火隊有人提議，請隔壁王府的人來幫忙救火。
    畢竟大家唇齒相依，崔家的火勢控制不好，也會蔓延到王府。
    遠親不如近鄰，這時候到了鄰居發揚風格的時候了。
    結果派去王府的人回來說，王府說了，不幫忙。
    這簡單粗暴的拒絕方式，很晉王。
    本來這也是尋常，但是救火隊的人很生氣，火也不救了，都聚到兩府交接之處，想要跳墻過去講道理。
    崔家的人著急，可是不管怎么勸，救火隊的人就好像和王府卯上了，非要找茬。
    崔家的人這才隱約覺得不對勁。
    然而晉王府的侍衛也不是吃素的，一整排侍衛齊齊站上墻頭，手持滿弓，蓄勢待發。
    救火隊的人敢上前，冷箭也不是吃素的。
    雙方形成對峙態勢。
    王府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傳到了晉王耳中。
    他告訴了唐竹筠。
    唐竹筠哪里能不緊張？
    晉王卻在桌下握住她的手：“我在。先聽他說——”
    這個“他”，是太子。
    太子還在啰啰嗦嗦“控訴”皇上身邊有妖姬佞臣……
    任盈盈推推南星：“他是不是有后招啊！”
    南星：“嗯。”
    “那咋辦？”
    南星：“涼拌。”
    任盈盈開始想一旦晉王失了手，她帶著唐竹筠原地消失的可能性。
    好像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