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磊脊背生寒，總有種院長下一秒就要弄死他的錯覺，好在只是錯覺，轉瞬，院長就開始細數尤魚搞得些破壞。
一一說完，院長最后問了句：“你還有什么要解釋的？”
“有。”尤魚張口就扯，“那是為了消除安全隱患，打掃衛生的一部分。”
“你當我是瞎子嗎？”院長被他噎得神情又猙獰了幾分。
尤魚絲毫不懼，骨節分明的手指碾住扶手上的一只白蟻：“這個小東西似乎又比我們來的時候多了，一個早上樓下的木頭桌椅已經被它們啃成了粉渣，不加干預的話，醫院的墻體能撐多久呢？這么看來，危害程度似乎不亞于搗亂者，院長覺得呢？”
院長默了默找不到反駁的詞，半晌沒好氣懟了一句：“這么說來你一把火燒了醫院，我還得感謝你是嗎？”
“嗯嗯，不謝。”尤魚順桿就爬，“至于喂藥什么的，似乎剛只過了一個上午，時間還早吧。”
院長看著蹦到樓梯上的玻璃渣子，眼珠四轉：“那玻璃又怎么說，總不會也是在清理白蟻吧？”
尤魚長嘆了口氣，側身看向張磊的方向：“這你就要問問張同學了。”
張磊沒想到黑的也能叫他說成白的，最后還一把火燒到了自己身上，他百口莫辯，看著院長一步步走到面前，尖著嗓子喊道：“你不能對我動手，是我發布指令喊你來的，我是叫你來懲罰他們的，你不能對我動手。”
“破壞醫院的人要受到懲罰。”院長比張磊高出有半個頭，略一垂首，齊肩劉海披散下來，疏疏密密的，只能看到他滲人的眼白。
“不是我，是尤魚，是讓你懲罰尤魚，不是我。”張磊極力扭轉局勢，眼見院長越走越近，他起身要跑。
尤魚拍了拍帽子上沾到的灰，適時伸出一腳。
慌不擇路的張同學絆摔在地，被院長一斧子挑起，下樓去了。
尤魚看著龐大海腳邊多出的一灘顏色可疑的液體，默默退遠了兩步。
眼見監控屏幕里走得足夠遠的院長，簡方這才問道：“尤魚同學，搗亂者還要繼續找嗎？”
尤魚“嗯”了聲：“院長不肯說，就只能我們自己驗證了。”
簡方不知道他要驗證什么，她沒有詢問，只提醒了句：“樓下有同學正在朝你們靠近，你們注意。”
她話音剛落，監控室的大門忽然被人推開，是龍鳳胎兄妹。兩人手里都拿了武器，看起來是有備而來。簡方和嘉能對視一眼，同時生出防備姿態。
簡方指尖點在話筒的開關上：“有什么事嗎？”
“監控室好像不是只有你們能用吧？”妹妹還是心情不好的樣子，語氣有點沖。
簡方笑了笑，拉住起身要讓座的嘉能，強硬道：“我們還沒用好，麻煩先出去等一下。”
嘉能眼睛瞪得渾圓，不敢置信這時她會說出來的話。
簡方是個聰明人，她很清楚自己的優劣勢在哪。
比如她沒有進攻上的優勢，第一個考場出來后，她就開始鍛煉自己的跑路能力，簡直是他們吊車尾的生存楷模。又比如得到獎勵后預料到會遇到什么，她就主動和尤魚釋放結盟信號。
現在，明顯不敵對方的情況下，按理說第一選擇不應該服軟嗎？怎么這是被尤魚同學傳染了嗎？
簡方沒時間同他解釋，因為緊接著龍鳳胎就朝他們動手了：“不好意思，不是來和你們商量的。”
兩人幾乎沒什么反抗力，輕輕松松被制住，按在了操控臺前。嘉能臉抵在一眾按鈕上面嗷嗷嚎了起來：“你你你，你輕點，你一個女人弱弱小小的，手上勁兒怎么這么大……”
住院部頂樓，小個子指了指廣播方向，對尤魚道：“聽到了嗎，你們的幫手已經被制服了，就算你們不說哪些是搗亂者，他們也會說的，勸你們不要做無謂的反抗。”
簡方提醒尤魚沒兩分鐘，兩人就被小個子一行截在了門口，要搶他們找出來的搗亂者。
尤魚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自家搭檔就先用他那副氣死人不償命的口吻拒絕了他們，不出意外的導致了如今局面。
反正武力輸出也不在他這，自家搭檔想找點事做那就隨他好了，尤魚心安理得往龐大海身后一躲，裝作事不關己。
龐大海沒有動手，他推了推眼鏡忽然問身后的尤魚：“你覺得我們打不過他們嗎？”
純體力活的話，尤魚毫不猶豫得點了點頭。
“我聽你的。”龐大海說著收起防備的姿態。
尤魚看著自家搭檔的后腦勺一時不太適應他的審時度勢，還是硬剛的時候更可愛。
小個子看著倆人動作滿意得勾了勾唇：“看來你們已經考慮清楚了。”
尤魚“嗯”了聲指了指衛生間：“都在里面。”
小個子一行本還擔心有詐，又是讓尤魚走在前面，又是讓龐大海開門的，謹慎又謹慎，可直到衛生間門打開，見到了塞得滿滿一衛生間的病號服，小個子沉默了。
壓在最下面的那位也不知是不是被壓得狠了竟然醒了，他嘴里吐著白沫，看見尤魚就掙扎起來喊道：“放過我吧，我承認我是搗亂者。”
竟就這樣亮了身份牌。
小個子把人拖了出來，背上寫的096，確實是尤魚先前報出的編號中的一個。
是不是順暢得有些過分？
小個子生性多疑，越是得手的時候就愈發謹慎，他朝龍鳳胎比了個手勢，龍鳳胎會意，壓著簡方又報了幾個編號，直到和衛生間里都對上了號，小個子這才放下心來。
龍鳳胎兄妹倆見狀便松開簡方他們，去和小個子匯合，免得去晚了，搶不到人。
走到門口的時候，妹妹停住腳步，挑起的眉眼不掩嘲諷：“被人背叛的滋味怎么樣？”
簡方兩人莫名其妙，只聽哥哥不甚耐煩開口：“你還要拿這事說多久，都說了我陪你進考場不是你想的那樣，要我怎么做你才信我？”
“你收了鬼牌，你讓我怎么信你。”妹妹說著感覺又是新一輪無休止的爭吵，干脆剎住話茬，“算了，我現在不想跟你說這個，先去匯合吧。”
濃煙里，兄妹倆一口氣跑上頂樓，只見，原本一致對向尤魚的小團體，彼時卻分成了對峙的兩派，小個子和雇他的女生一邊，剩下的人一邊，尤魚反倒像是個看戲的局外人。
“什么情況？”哥哥用眼神詢問妹妹。
妹妹指了指小個子手里提溜的096，想來矛盾是出在096身上。
就在這時，只聽那邊尤魚開口：“你們可以接受我的要求，當然，你們也可以就這么帶走他們。”
兄妹倆果斷縮回上前的腳，暗自觀察形勢。可誰曾想，他們腳下剛一動作，只聽尤魚再次出聲：“咦，又來人了。”
所有人的視線匯聚到樓梯口的方向，兄妹倆再想走已經不合適。他們走了過去，卻沒有急于站隊。饒是如此，仍是給了小個子不小的壓力。
原本他們搶了搗亂者就要走人，尤魚忽然告訴他們，之中有部分是他隨便抓來充數的。
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小個子反是松了口氣，這才對，都是互相把刀架對方脖子上的人，怎么可能說讓出自己找到的搗亂者就讓出。
緊接著，他趁其他人還處在被尤魚那句話炸懵的檔口，第一時間把096搶了過來。其他搗亂者不確定，尤魚敢拿出來告訴院長的，真實性上肯定要高于其他人。
他能想到的，其他人反應過來自然也想清厲害，都要搶他手里的096。就在這時，那個魚又跑來攪和了一把，說只要幫忙喂藥打掃衛生，就告訴他們真相。
誰又能確定他話中真假，自然還是搶了096安穩。
小個子畢竟是小野馬里頭出來的人，實力自然不差，對上這些吊車尾還是戳戳有余的，但再加上龍鳳胎就難說了。
兄妹倆身手都不錯，又是標準的既得利益者，站到對立面的可能性應該高于自己，到時候096怕是很難保住，想必尤魚應該也是想利用這一點，才會喊了那一聲。
這魚真不是個東西。
小個子心里恨恨。
但他又與在座的所有人不同，自降學分跑這一趟只想賺點外快，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團戰還是當保潔，似乎后者更簡單一點。
小個子干脆借著變故發揮：“既然我們的人到齊了，那我就代大家表個態。”
每個人臉上都寫著你憑什么代表我們，但還是讓他說了下去。
“只要你能讓我們信你，打掃和喂藥也不是不行。”小個子緩緩開口。
先前觀察，院長那一下不是不想驗證尤魚話里真假，他應該是不能。也對，要是npc直接能做到的事，何必還要他們來呢。
那么要驗真假，看起來必須要去診療室過一遍，而診療室只在晚上開放，尤魚根本等不到這個時間。
這樣一來，既表明立場，又兩相都不為難。小個子心里算盤打得噼啪響，面上卻是一副純良不得已的好人姿態。
尤魚一下沒一下薅著胖驢腦袋上的毛毛，似乎很苦惱，但為難了沒個兩秒，他就把問題轉接給了自家搭檔：“你怎么看？”
龐大海維持了一貫的耿直：“跟我們也沒什么關系，隨他。”
小個子被他的話堵得有點便秘，正組織語句反駁的時候，只聽龐大海又道：“還有，不能幫忙的話，麻煩讓讓，回頭耽誤了進度，院長稍稍激動算到你們頭上就不好了。”
人就是這樣，我對你沒有所求，你那些態度、要求自然就不再具有威懾力，有時甚至還會造成一種反噬，此刻的小個子一行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矛盾再次擺到了明面，小個子不能再像之前一樣和稀泥。反正096在自己手里，哪怕尤魚說了假話，不過就浪費了些時間而已，風險又不在他這。
小個子再次感嘆了遍尤魚和他的搭檔不是東西，把勸說自己的話換了種方式說給其他人聽：“要是只要打掃衛生就能換得晚上平安的話，貌似不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說著朝自家雇主不著痕跡使了個眼色。
只要不威脅生命，女生都很聽小個子的話。她站了出去：“我可以打掃衛生。”
有了一個，就有第二個，去藥房重新配藥的配藥，找拖把的找拖把
嘉能看看屏幕，又看看從剛剛開始就一言不發的簡方，重重砸了下桌面：“尤魚太過分了吧！”
他們一眨不眨盯著屏幕，差點把自己盯出紅眼病，結果，尤魚二話不說就把他們的勞動成果轉手賣了出去。
簡方沒有應他，埋頭又在紙上記下一串編號。
都這個時候，她怎么還能這么淡定，嘉能越想越氣，越氣越委屈，但一扭頭對上簡方不要惹我的眼神，竄頭的小火苗登時又被掐了個干凈，一屁股攤在椅子上盯著天花板生起了悶氣。
安靜的監控室里，一時只剩下手指敲擊鍵盤和筆尖摩擦紙張的聲音，半晌嘉能從椅子上跳起：“也對，趁時間把剩下的搗亂者找出來，接下來幾天都是摸魚時間。哼，這次還告訴尤魚他們，我嘉能名字倒著寫，氣死他們。”
臨近六點的時候，簡方終于從屏幕上移開視線，長時間用眼，眼周肉眼可見的腫了起來。
嘉能貼心給她弄來了塊熱毛巾敷了敷眼睛：“你先休息會兒，等院長檢查好尤魚那邊，我們再過去。”
“現在過去找他們吧。”簡方敷了會兒，把毛巾放到一邊。
嘉能眨了眨眼：“？”找誰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