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魚直到被電鉆擦去一塊頭皮,仍想不明白他家搭檔到底是怎么想的。
救他他謝謝,可按常理不該是先電鉆下奪人,再不濟也是干擾024,這人腦回路怎么就接到對付李霉霉上去了?
這也就算了,你倆打的時候,為什么還能失手飛出一個筆記本砸中吊著他腳的那根鋼絲線,不偏不倚就中和掉他彈出去的力道,還順勢把他往電鉆口上推了一公分,就要命。
要不是自家搭檔確實在認真對付李霉霉,身上還掛了彩,尤魚差點都要懷疑有些人是假借營救之名行迫害之職,故意害他。
這次尤魚用一塊頭皮換了一腦袋,可024卻并未因此放過他。024半人高的手掌將他捏在手里,電鉆對著他的頭皮就要鉆了下來。
電光火石間,尤魚靈光一現,朝024喊道:“已經清過一次,你忘記了嗎?”
他為了聲音更有穿透力,故意尖著嗓子,在旁人聽起來就有點被嚇到失常的意思。
“小辣椒他急了!”李霉霉朝聲音方向看了一眼,看好戲的眼神投向龐大海,“你不救救他嗎?還是你也想他死?”
他本以為這眼鏡兒跟尤魚是一路的,結果交手下來這人根本沒有動真格,更像是在借他演一場意味不明的秀。
龐大海像是沒聽到他話一般,目光灼熱盯向尤魚,似是感嘆又似是怨懟的說了句:“好久了,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味道啊。”
“哈,什么意思?”李霉霉一句話都沒有聽懂。
龐大海依然自顧自說著:“是不是很迷人?”
神經病啊!
誠然尤魚都瘦得脫相,依然有個吸睛好皮相沒錯,但他現在被024攥在手里,血糊了滿臉,不比恐怖片里的怨靈好上多少,實在看不出哪里迷人。
李霉霉心里腹誹,手上卻不忘動作,一根鋼絲線朝身后射出,卷起一人就朝龐大海砸去,自己趁勢吊線離開,不想再在這給他搭戲。
誰知他后腳剛一離地,便覺頭頂處多了道阻力,像是誰在他面前樹了道透明墻似的,攔住他的去路。
“誰說你可以走了?”身后,龐大海的聲音陰惻惻的。
“你搞得鬼?”李霉霉一下子就反應過來。
龐大海低頭在筆記本上涂涂畫畫,聞聲漫不經心“嗯”了聲。
李霉霉瞄了眼他筆記本上畫的,上面赫然是他,在他的四周是一道道高墻,將他困在之中。
稍一聯想,李霉霉便猜出筆記本是龐大海的文具,而他周身肉眼不可查的阻力應該就是文具的作用。
這種厲害的文具,只有上了高年級或是去過大考場的人才會有,這種角色怎么會出現在這種垃圾考場?難道也是和自己一樣為了什么特殊文具?
不管如何,這樣的人還是少招惹的好,李霉霉只道:“他馬上就要死了,就不怕他懷疑你,還是說你料定他死定了?”
龐大海又翻了一頁紙,輕笑了一聲:“放心吧,你死了他也不會死的。”
李霉霉:“……”
他們拉扯的片刻,那邊尤魚不知道又和024說了什么,他竟關掉電鉆,低頭沉吟起來。
面對全不設防的024,那些試圖從他身上破局的人看到了獲勝的唯一機會,再次群起攻上024。
“你看,只要有一丁點可能被他抓住,他就有手段,把劣勢變成自己的主場,何況是誆騙npc,這種事他再熟悉不過。”龐大海似是解說一般,娓娓說著,只是越說到后面,他的聲音冷得就像是裹了冰霜。
李霉霉心頭泛寒,但轉念,又與他何干,便放松下來,好以整暇看著尤魚要如何收場。
看了沒一分鐘,李霉霉就嫌棄的不行,心道補考生實力確實一般,六七個人繞著非攻擊狀態的024一通攻擊,竟沒能對他造成一丁點致命的傷害。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本漸漸有松手之勢的024把尤魚攥得更緊了些。
024邊朝人少的地方跑去,邊對尤魚說:“我想了下,我確實不記得替你清理過寄生蟲。不過沒關系,那就再檢查一遍,它們很狡猾的。”
說著怕尤魚不信似的,用鉆頭挑起頭皮:“最近,我每天都會檢查一遍,那些寄生蟲總想控制我。”
尤魚看著他皮肉下淺露的白骨,卻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搗亂者為了演戲至于做到這副程度嗎?
這也太瘋了!
不過此刻他無心深究下去,那邊024說完,再度打開電鉆開關。“滋滋滋”的巨大聲響先一步鉆進尤魚腦內。
尤魚全身汗毛立起,這是面對危險的本能反應!
他只有兩秒的時間翻盤,錯過了,便玩完在這里了。
尤魚腦中飛速運轉,反應不到半秒鐘,開始順著024的邏輯說道:“不光控制你竟然開始干擾你的記憶,它們確實很狡猾。就在十分鐘前,最大的一塊彩色玻璃下,你親自搗碎我的腦漿,這些你竟然都不記得了!”
他也不全是睜眼說瞎話。
一個對寄生蟲一事偏執到每天都要掀開頭皮檢查一遍的人,在得知自己再次被寄生蟲控制住時,第一反應絕對不會是管別人如何,肯定會再次自檢。
尤魚賭的是024對寄生蟲的病態偏執,賭的是他是一個真的病人!
電鉆的巨大聲響仍貼著耳邊,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擦著火光的鉆頭遲遲沒有落下來,而攥著他身子的力道在逐漸減弱,尤魚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氣。
他賭贏了。
就在這時,李霉霉突然出聲:“寄生蟲都喜歡用花言巧語迷惑別人,不要聽他說話,用直覺,用你的電鉆親自驗證。”
剛剛龐大海朝他解釋了遍尤魚話里的邏輯,他很快便反應過來,這里是精神病院,和一群腦子不好的人較什么勁,便活學活用,反向引導024去對付尤魚。
聞聲,尤魚第一時間作出了反應,幾乎耗盡全力從024手心擠了出去,同一時間,本還在和李霉霉過家家似的打著玩的龐大海也朝尤魚奔了去。
同一個把戲永遠只有第一次能唬住人,第二次再玩不是傻就是蠢。
果不其然,兩方說辭下,024被攪暈,他開始懷疑,開始暴躁,開始混亂,開始全憑本能支配行動,電鉆在他手里又大了一圈,鉆頭一周竟然還多出一圈帶著鋸齒的刀片,由小到大爬滿整個鉆頭,跟花開似的。
強勁的馬達聲里,花瓣似的刀片快得只剩殘影,風卷起就近的玻璃墻面,馬賽克空間自024身邊開始,變成一個巨大的絞肉機。
尤魚剛從024手里掙脫,人都不及落地,就被刀片卷起的風卷了進去,千鈞一發之際,另一個身影及時將他撞開,那人說我有文具,沒事,便被碎玻璃推進刀口里去了。
024愈加暴走,造成的視覺扭曲也變得愈發嚴重,尤魚落地被胖驢子接住,短短的幾米距離,視線里的龐大海只剩下歪歪斜斜的線條,什么都看不清。
尤魚強迫自己從那些線條上移開視線,對胖驢子囑咐道:“胖胖,帶我沿著邊緣轉轉。”
憑他或者其他考生,眼下想要制服024救出龐大海根本沒有可能,那只能從024幻想出來的馬賽克空間入手,當幻想空間打碎,異常的024必然也會重新歸復真實的世界。
想要打碎空間,最理想的辦法是有人在外面胖揍024本體一頓,打到他沒辦法幻想,萬事解決。現在沒這條件,那就只能對著馬賽克空間最開始的地方狂毆,那是最接近本體,最能影響到本體的地方。
根本無法預估大小的馬賽克空間,視野還不好,想要迅速找到那個開始的點并不輕松,尤魚只能從一些稍顯特殊的地方著手,比如他最初醒來的地方,又比如第一個切換到原本病房的那個點,再或者空間的中心。
尤魚目光專注,不落過地上、空中的任何一處細節。就在這時,李霉霉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他身后:“小辣椒,去哪啊?”
他是閑的摳腳?
尤魚厭煩得擦了擦腦門上的血珠,不想在他這浪費時間,臭著張臉道:“我不知道你這身‘國王新衣’是不是主動穿上的,如果你還要脫下,或者說,你不想因為它的詛咒而死,現在最好不要惹我。”
自從他提到“國王新衣”,李霉霉的臉色就沉了下來,有那么一瞬他差點上前想擰斷他的脖子,好在他還有那么一點點理智在。
尤魚說的沒錯,他這身粉色皮衣皮褲確實不是主動穿上的。
這件衣服本是上一個考場的通過獎勵,他從別人那搶來的,沒想到穿上就再也脫不下來。衣服確實有防御的作用,但更像是背負了個刃口朝內的刀在身上,好幾次醒來,衣服都想殺了他,而且最近越來越有不受控的趨勢。
他問過好多人,去過好多考場,找了許多文具,都沒辦法解決掉這件衣服,甚至都沒能搞清楚衣服的名字,他甚至一度以為或許只有成為傳說的那幾個瘋子或者小野馬那位才能給他答案。
但面前的人輕輕松松就說了出來,所以面前這人到底什么身份呢?
那幾個瘋子聽說早就死了,難不成真是小野馬的那位?
聽說那位總是頂著各式小號進出在各大考場。
李霉霉越想越覺可能性大,就算不是,放他一馬總不吃虧,萬一真有“國王新衣”的線索呢!
李霉霉心念幾動,狐貍眼彎成月牙,掩住里頭的戾色,舉手示好,沒有再跟了上前。
看著因為走遠逐漸變得扭曲的身影,李霉霉又覺有趣,他一個晚上變著法子想試這個魚的深淺,沒想到在這兒給了他驚喜,倒是印證了龐大海沖去救人前說的那句:“他喜歡英雄救美的情節,不管是別人救他還是他救別人。”
唔,這兩人還真有意思!
接下來的時間,尤魚把可能異常的地方都試了個遍,甚至連胖驢子最早出現的地方都沒有落下,一頓腳踢刀扎的,彩色玻璃碎邊紋絲不動,更遑論影響本體。
就在這一小會兒功夫里,又有兩個同學死在024的電鉆下,其中一人甚至都不見全尸,被彩色碎片攪成了一堆肉渣,打散在各個角落。
黏糊的血肉落了一撮在尤魚手邊,他側身看向電鉆方向,眼里充斥清晰的紅,很久沒有過的焦急冒了上來。
看不見龐大海,更不知道他的文具還可以撐多久。
尤魚掐著手心,越是緊要關頭,他的思緒反而清晰起來,或許不是某一個地方,或許只是一個點,一塊玻璃呢?
他揉了揉胖驢耳朵:“胖胖,還記得你聽到我喊你的時候,你是從哪塊玻璃里面鉆出來的嗎?”
彼時的馬賽克空間,貼墻的玻璃碎了又組,組了又碎,胖驢歪著腦袋一時無從分辨進來的那塊玻璃。尤魚見狀,干脆對著他來時的地方,一塊玻璃,一塊玻璃的試了起來。
銀質的餐刀一下又一下飛快的抬起又落下,頂端很快就變了形,到最后尤魚累得連喘氣都費勁,更別提手臂。
尤魚看著刀柄里倒映的自己,血和汗糊了滿臉,狼狽至極,不由嘲諷一笑,可真有他的!
好在還個人情沒真要他再撘上一命,就在他胳膊幾乎提不起來的時候,銀質餐刀深深扎進了一塊三角玻璃中。
“咯、咯”的清脆聲響中,玻璃以餐刀為中心開始裂成了幾塊,從墻上脫落,隨之而來的是熟悉的失重感,馬賽克空間正逐漸消失,雪白的白墻,并排擺著的藍色單人床開始顯露。
虛實間,尤魚最后朝024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