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魚一直在想024，想他到底和任務(wù)有什么關(guān)系，想他的身份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可沒有一根明確的線將它串起來，他到底忽視了什么！
    尤魚干脆從預(yù)考場開始，發(fā)生的事情一件件從腦中閃過。
    那邊蟲屋開始被一些閃回畫面侵蝕覆蓋，假院長、異變、搗亂者、024、異變、檔案、真院長、脫敏室……
    尤魚腦中轉(zhuǎn)得太快了，畫面都不及定格，很快又被新的畫面替換，最后只留下道道殘影。
    蟲屋變得不穩(wěn)定起來，066也逐漸從恐懼中脫離，只是面上還殘存著驚嚇過度的呆滯。他緩緩牽動腦袋看向尤魚的方向，與此同時，其他房間的066全部停下受虐行為，出奇一致投來視線。
    “為什么？”所有的066都在問。
    這些，尤魚都毫無所覺。
    和他同一個房間的066起身走到他身邊問：“你為什么也可以？”
    他似乎很憤怒，周身的爬蟲因為他這一聲質(zhì)問，紛紛避開繞遠。尤魚思緒回籠，抬頭冷冷瞥了他一眼：“什么？”
    066將他上下端詳了遍，忽然伸出一指抵在他的太陽穴上，緩慢開口：“不要讓他找上你。”
    “誰？”尤魚歪頭避開他的手指，抬眸和他對視，細聽聲音竟有些許緊繃。
    066只靜靜看著他不說話。
    兩人無聲對峙，片刻之后，尤魚試探著問他：“那他找你了嗎？”
    “我要成神。”066莫名其妙說著，又重新坐回蟲堆之中，“我們沒有時間了。”
    成神？自救的意思嗎？
    那么任務(wù)npc會是他嗎？
    尤魚腦中閃過念頭，最后挑了個比較容易讓人開口的問題問：“什么時間？”
    066如老僧入定一般，已經(jīng)開始新一輪蟲子折磨的體驗，與此同時其他房間的066也復(fù)歸原本的動作。
    一個晚上下來，066有沒有瘋不知道，圍觀了全程的實習生們在脫離異變之后，都出現(xiàn)不同程度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神情呆滯的呆滯，情緒敏感的敏感，畏光的畏光。除了尤魚，看起來都廢得差不多了。
    看著眾人不似作假的模樣，院長終于意識過來一些事情，他問尤魚：“昨晚，不是我的幻覺？”
    “院長以為呢？”尤魚不答反問，同時在昨天夜里理出來的線索上劃掉一項。
    ——異變與院長無關(guān)。
    院長安靜了一會兒，不知是想通了什么，帶了些欣喜低喃了聲：“原來是這樣。”
    尤魚不解看他，院長忽然起身：“你跟我來。”
    尤魚原還想找個機會和066聊聊“成神”的事，聞言只好暫時擱置，跟著院長先行離開。
    外間又開始下雨，天際壓得很低，黑沉沉的，總有種夜還沒過去的錯覺。兩人走在安靜的走廊里，尤魚以為院長又是帶他去哪個脫敏室，沒想竟將他領(lǐng)到了藥房。
    院長自從意識到昨晚發(fā)生的不是幻覺之后，整個人都顯得有些亢奮，他口中哼著小調(diào)，把櫥柜上擺著的裝藥的玻璃桶掉了個位置，墻上忽然開了一個暗門。
    尤魚暗自感嘆，這個醫(yī)院他不知道的東西還是太多了，總是在被人牽著鼻子走。
    跟著院長進了秘密的小房間里，尤魚掃了眼滿屋的燒杯玻璃瓶還有各種顏色的試劑，看起來像是一間實驗室。
    至于具體研究什么的，尤魚還沒有開口，院長已經(jīng)替他作出解答：“這里是我的制藥基地。”
    難不成那些沒有標簽的藥都是他自己研制出來的？
    “公式有嗎？”院長聲音在耳邊響起。
    “什么？”
    “你帶來的藥，讓那個病人愿意主動走進脫敏室的藥。我要它們的化學公式。”
    尤魚在昨天體驗過脫敏室之后就覺得哪里都不太對勁，這會兒再聽到這話只覺得徹底的荒唐和瘋狂。
    他所謂的建成世界頂尖的精神病院，就是讓這些病人永遠都好不了，永遠困在醫(yī)院里嗎？
    雖是覺得不可理喻，可聽到，這里，他心中的猜測又明確了一分，任務(wù)來自病人，目的十之八九與院長的迫害有關(guān)，至于是幫助他們離開醫(yī)院，還是找出院長的幫兇，亦或是其他什么，估計等他和066聊完，應(yīng)該就有個結(jié)果了。
    院長還在等著他的回答。尤魚攤了攤手：“和我無關(guān)。”
    院長顯然不信他的話，根本不打招呼，上前就搜起了他的身。
    尤魚已經(jīng)很久沒有被人這么無理的對待過了，他捏住對方不太平整的手腕，向下一折，一字一頓道：“我說過和我無關(guān)。”
    手腕沒有如預(yù)期的一般卸下來，尤魚反被對方異于常人的手勁將手擰到了身后。
    尤魚再次感覺到這幅弱不禁風的身子給他帶來的不便，除了憋屈只剩怒意。
    如果當時沒有動搖，沒有悸動，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如愿所償，離開學校去到上層塔……
    沒有如果，但他的人生重啟了。總之他就是想通關(guān)，想離開，只要目的達到又有什么不可以的，還有什么比得過被心愛的人在心口扎刀來的恥辱呢！
    尤魚想通收起情緒，好看的眉眼重新掛起笑意，院長搜到一半的手頓住，警惕看他：“你要干什么？”
    “我只是沒想到院長竟然不信我，一時不太適應(yīng)。”
    尤魚的賣慘，院長聽了哼了哼，手上繼續(xù)，搜完，不出意外的一無所獲。
    “不是你又是誰？你明明早就知道會發(fā)生什么。”院長不肯就這么放過他。
    尤魚被他纏得煩了，干脆甩鍋：“興許是那個粉色皮衣的。”
    院長聽完轉(zhuǎn)身就要找人，生怕走慢了，人就溜了。
    尤魚看著走遠的背影，又看看成品區(qū)尚未裝罐的藥片，隨手夾了幾片塞進衣服口袋，準備遇到簡方的時候讓她看看成分。
    醫(yī)院的時間好像過得特別快，尤魚從制藥室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一點，距離晚7點只剩不到七個小時。尤魚放出胖驢，騎著去找066。
    尤魚找到066床位的時候，066正瞪著個死魚眼一眨不眨盯著天花板，嘴邊還掛著晶瑩的涎水。不管尤魚怎么喊他推他，除了眼球動了動就沒有再多的反應(yīng)。
    也不知是昨晚的后續(xù)反應(yīng)還是只是發(fā)病。
    尤魚攢了滿肚子的疑惑要問，也不管他是什么狀態(tài)，拉了個椅子就在他的床邊坐下。
    他問：“你認識024嗎？”
    床上的人對他的問題沒有任何反應(yīng)。尤魚又問他昨晚時間的問題，依舊沒有反應(yīng)。
    這個狀態(tài)讓尤魚一下子想到那個親手扭斷自己脖子的女人。
    他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像。
    尤魚暫時不想再見到那樣的畫面，便打住去問他問題，反而說起他對院長做法的不贊同，以及想幫助他們的意愿。
    尤魚說著一直注意066面上的變化，期間甚至還主動朝他露出從女人那得來的撲克，總之盡可能多的想引起他的反應(yīng)。
    然而，自始至終066沒有對他的話表現(xiàn)出任何一絲反應(yīng)。
    也不知道這個考場還剩多少時間，如果按假院長的話來算，時間也已經(jīng)過半，而他連任務(wù)是什么還沒有定下。
    時間緊迫，尤魚干脆就在066身邊等著，等他狀態(tài)好點再問。
    他昨天白天被拖著到處走，又一個晚上沒睡，其實疲憊到不行。稍微安靜下來，便覺困意上涌。
    他深知休息的重要，可還不到休息的時候，干脆給自己找了些事做，翻出剛剛順出來的藥片在手里研究。
    小小的白色藥片看起來和現(xiàn)在喂給病人吃的并沒有什么兩樣，可聽院長的意思他想進一步控制病人，怎么控制？
    致|幻成|癮？還是單純的致病？
    尤魚正想著，手里的藥丸忽然被人一手拍掉，是066。
    見他清醒，尤魚正要開口，066搶他一步出聲：“不要吃！”
    “為什么？”尤魚撿起地上的藥片，“院長說我們最近辛苦了，它可以幫助我們助眠消疲勞。”
    他這話是想試探066對于院長的態(tài)度，對于這家醫(yī)院的態(tài)度。
    然而關(guān)于這個，066不為所動，似乎對院長和醫(yī)院的一切并不在乎，只是不斷重復(fù)他會找到你的，他會找到你的。
    “可你為了成神讓他找到了。”這話，尤魚是根據(jù)他昨晚支零破碎的話語拼出來的。如果直接問那個人是誰，他有種直覺066一定不會說。
    然而066沒有如尤魚期待的那樣說起那個他，只緩緩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所以是不得已的決定？
    “那進去脫敏室就可以成神嗎？”尤魚問。
    066“嗯”了一聲，靜默了片刻又說：“但你不一樣。”
    “我想幫你。”尤魚語氣誠懇，“告訴我，我可以為你做什么？”
    066搖了搖頭：“來不及了。”
    他的來不及，也許意味著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尤魚更加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他是個游說好手，幾句話的功夫，066松口了，他說：“那就記錄下這一切，或許，有用吧。”
    怎么記？
    尤魚還想再問，066就像斷電一般又恢復(fù)剛剛半植物人的狀態(tài)。
    “找你很久了，你在這里做什么？”
    尤魚收好藥片抬頭看向來人。背光里來人一口白牙，看起來心情不錯。
    難不成李霉霉真給了他什么公式？
    尤魚心想著而后恭敬回到：“我想看看他們還對066做了什么，興許能找到什么可以幫到院長的。”
    “不必了，我都知道了。”院長打斷他的話。
    知道什么？
    尤魚不解。
    院長沒有打算細說的意思，又繼續(xù)說道：“這兩天有人會來，今天我要給你們安排工作。”
    包括尤魚這些實習生，醫(yī)院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在院長室集合。
    那些工作人員對于這個情形似乎并不陌生，不等院長吩咐，便主動提議把外間打掃衛(wèi)生的工作分給實習生們?nèi)プ觯麄儎t負責病人，畢竟有經(jīng)驗一些。
    院長對此沒甚意義，讓他們都手腳麻利些，便將他們趕出了院長室。
    經(jīng)過幾個小時的調(diào)整，李霉霉他們狀態(tài)比早上看起來要好上不少，只是精神頭還算不上太好。院長怕他們躲懶，專門派了一個護工盯著他們。
    護工趕羊似的把他們趕到不同區(qū)域，分給他們簸箕掃帚就催著他們干活。尤魚負責清理樓頂?shù)乃绕渌诉€多分到兩個橫幅。
    來的是個什么人物？陣仗這么大，還有歡迎橫幅。
    尤魚好奇展開橫幅，上面寫著：歡迎醫(yī)管局領(lǐng)導(dǎo)再度光臨本院審查。
    066說的記錄下來，是想讓他把醫(yī)院的異常之處揭發(fā)給醫(yī)管局嗎？
    可是，再度光臨，這就說明，醫(yī)管局不止一次過來，他不相信以前沒有人試圖檢舉過。
    為什么沒有成功？
    應(yīng)該不會表面揭發(fā)這么簡單。
    “尤魚，他們在進門櫥窗發(fā)現(xiàn)了個東西，你要不要去看看。”
    出神間，簡方的聲音從雨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