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男朋友</br> 初夏時節，金色陽光從繁茂的樹葉絲絲散落，整個平城美院呈現出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色。</br> 此刻，一個名為“國風漢韻”的主題活動正在學校中心廣場舉行。</br> 一個身著青碧色漢服的女生站在主題海報前面，偶爾為路過的學生做引導指示。</br> 她頭上一根青色玉簪，長鏈耳墜惹眼。</br> 皮膚很白，模樣溫婉清麗，神態舉止頗有幾分古代大家閨秀的氣質。</br> “佳恩累了吧？休息會兒。”舍友鄒予遞過一瓶礦泉水，瓶身碰了碰陸佳恩的胳膊。</br> 這個活動本是國畫系主辦的，陸佳恩作為油畫系的學生，和鄒予同樣是來幫忙的。</br> 陸佳恩擺擺手，笑了笑：“沒事，我帶了。”</br> 她轉身回到位置，從自己包里拿出杯子喝了幾口。</br> “今天又是什么茶？”鄒予好奇地看了眼里面的茶包。</br> 陸佳恩喜歡自制茶包，中藥花草，每天都不一樣。</br> 她曾經好奇地嘗試過一次，難喝得她差點吐了。</br> 從此她再沒碰過那些擺放整齊的茶包，對喝下去也能面不改色的陸佳恩佩服不已。</br> “玫瑰菊花枸杞之類的。”</br> 回答后，陸佳恩把杯子放在桌上，從包里翻出手機看了看。</br> 界面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消息和來電。</br> 陸佳恩微微蹙眉，劃開屏幕點進微信。</br> 熟悉的黑色頭像對話框里，兩人的最后一條信息還是自己早上發的。</br> 【那我先陪你去H市玩三天再回家，好不好？】</br> 發送時間是早上7點，距離現在已經6個多小時了。</br> 這么久了，陸佳恩無法用“還沒起床”這樣的借口自欺欺人。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摩挲片刻，平靜地將手機放回了包里。</br> 回到展覽海報前，陸佳恩的胳膊再次被碰了碰。</br> 她抬眼看向鄒予，表情帶著些許的疑問。</br> “和男朋友吵架了？”鄒予小聲問。</br> 從早上起，她的舍友已經看了好幾次手機了。這可和平時的陸佳恩不一樣。</br> 陸佳恩頓了下，搖搖頭。</br> 這怎么也不能算吵架吧？最多是某個人單方面生氣。</br> “也是。”鄒予點頭，目光落在陸佳恩的臉上，“我想不出你吵架的樣子。”</br> 和陸佳恩同住快3年，鄒予從來沒見過陸佳恩生氣發火，就連急躁焦慮這樣的情緒也很少見。</br> 她柔和淡定地就像一汪清泉，什么都能包容似的。</br> 陸佳恩彎了彎唇，沒有說話。</br> 銀色耳墜搖曳，陽光下閃閃發光。</br> 鄒予的心再次不受控制地跳了下。</br> 作為國內頂尖的美院之一，平城美院的美女多如牛毛，而且美得各有特色。</br> 身處這樣的環境下，鄒予基本已經對美女免疫了。可在宿舍，她時不時還是會被陸佳恩驚艷到。</br> 陸佳恩的皮膚又白又薄，吹彈可破。臉型是好看的鵝蛋臉，眉眼的形狀漂亮柔和，給人一種溫柔又乖巧的感覺。</br> 這會兒正是午休時間，路過來往的人不多。</br> 兩人站著聊了會兒天，一個對活動感興趣的同學都沒有。</br> “你臉色有點白，還是坐下休息會兒吧。”鄒予看了看陸佳恩的臉，有點擔心。</br> 陸佳恩身體不好，時不時就犯點小病。人是她拉來幫忙的，要是因此而不舒服就不好了。</br> 陸佳恩想了想，點頭和鄒予一起走回椅子休息。</br> “你放假還要回C市嗎？不陪男朋友？”鄒予隨口一問。</br> “嗯，還是回C市。”陸佳恩垂下眼，再次翻出手機。</br> ——意料之中的沒有回復。</br> 秦孝則就是因為放假回家這件事在和她生氣。</br> 作為大四生，他和朋友們計劃了一場畢業旅行。時間跨度一個多月，從國內一直玩到國外。</br> 因為陸佳恩有別的事不能陪他成行。大少爺就這么生了氣，好幾天沒有聯絡。</br> 兩人之間，一向是秦孝則想見面就要見，反過來卻不是。</br> 倘若秦孝則不愿意，陸佳恩是找不到他的。</br> 就像此刻，就算陸佳恩打電話過去也未必會被接聽。</br> 她在心里嘆口氣，打開杯蓋再次喝了口花茶。</br> “有點好奇你男朋友是什么人。”鄒予看了眼陸佳恩恬靜的側顏，小聲念叨。</br> 同住這么久，她只知道陸佳恩有男朋友，姓名長相卻一概不知。要不是陸佳恩會打電話和外宿，她都要懷疑這個男人是陸佳恩杜撰出來拒絕追求者的說辭了。</br> 陸佳恩怔了怔。</br> 秦孝則不是本校的，兩人大都在校外見面，不知道也是正常的。</br> 至于什么人……</br> “壞人。”</br> 陸佳恩小聲說了句，輕輕放下杯子。</br> 淺黃色的茶水折射出一道日光，茶包在杯中轉了個圈，晃悠悠地沉了底。</br> *</br> 日照當頭，校園里的人不多，來看展覽的人更是少。</br> 陸佳恩和鄒予坐在陽傘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br> 可漸漸地，廣場上的人似乎在不知不覺中突然多了起來。</br> 一簇一簇的，都在往一個方向走。</br> “他們在干嘛啊？”鄒予也發現了，驚訝不已，“今天有什么大咖來講座嗎？”</br> “沒看到通知。”陸佳恩搖搖頭。</br> 官網并沒有公布今天有講座或是重要展覽。</br> “我問問去。”</br> 鄒予小跑過去，攔住幾個女生，交流了幾句又很快回來。</br> “她們說一會兒在體育館有籃球賽，去看嗎？”鄒予臉上帶著些興奮。</br> “聽說有帥哥！”她挑了挑眉，“反正也快結束了，我們走唄。”</br> 陸佳恩對帥哥不感興趣，便說留在這里。</br> 鄒予只好一個人先走了，叮囑她可以早點回去休息。</br> 陸佳恩喝了點水，再次點亮手機屏幕。</br> ——依舊沒有回應。</br> 她垂下眼眸，思考著要不要打個電話過去。</br> “不就是籃球賽嗎？至于嗎？”</br> 旁邊其他人的聲音傳入耳朵，陸佳恩下意識抬頭。</br> 她這才發現，廣場上忽然多出許多人，全部腳步匆匆地往體育館方向趕。</br> 更有甚者，已經小跑了起來。</br> 美院的學生大都特立獨行，自由散漫，自傲自負者不少。除了業內大拿的講座展覽，學生們很少會熱衷于什么活動。更不要提一個和藝術完全不搭界的籃球賽了。</br> 陸佳恩皺皺眉，對于這熱情的場景感到有點異樣。</br> 還沒搞清狀況，手心里的手機忽然震動了兩下。</br> 一條微信跳了出來。</br> Q：【在打球】</br> 陸佳恩看著屏幕，緩緩抿起了唇。</br> 對于自己的提議，秦孝則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br> 就連打球，也沒有提前告知自己。</br> 冷淡的三個字透著股“老子不高興”的秦式脾性。</br> 陸佳恩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輕點。</br> 剛打了“在哪”兩個字，鄒予忽然來電了。</br> “佳恩我給你占了位置，快來體育館！”</br> 一接通，鄒予興奮的聲音立刻從手機里傳來，吧嗒吧嗒響個不停。</br> “我說怎么這么多生人呢！好多A大的人也來看比賽了。特別是女生，巨多！”</br> 陸佳恩腦子里的神經一跳：“A大？”</br> “對啊對啊！是美院和A大的友誼賽。不過我覺得我們院這不是找虐嗎？A大去年才拿了cuba（中國大學生籃球聯賽）冠軍來著……”</br> “我馬上來。”陸佳恩打斷鄒予絮絮念的話，掛掉了電話。</br> 和主辦方的人解釋一番后，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匆匆往體育館走。</br> *</br> 快步走到體育館，陸佳恩一邊打電話一邊順著觀眾席找位置。</br> “這里！”鄒予回頭，大力揮手示意。</br> 陸佳恩也笑著揮手，掛掉電話向鄒予走去。</br> 剛坐下，陸佳恩便感覺到有幾道視線投在自己身上。</br> 她不動聲色地轉頭，旁邊是幾個陌生的女生。</br> 見她察覺，那幾個女生迅速移開了目光。</br> 陸佳恩低頭，將裙子展平。</br> 她過來得急，身上依舊是那套宋制漢服，在體育館顯得有些突出。</br> 本校學生對于這些特色服裝早已司空見慣，并不會多給眼神。想來這幾個陌生女生很大概率是A大的。</br> 陸佳恩眨了眨眼，看向觀眾席下方的比賽場地。</br> 一眼看到穿著白色球衣的秦孝則。</br> 他背對自己站立，身形高大挺拔。</br> 介于男生和男人之間的肩膀寬闊挺拔，手臂肌肉緊實，線條流暢落拓。</br> 他漫不經心地做著準備活動，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絲毫不見緊張。</br> 他的隊友不知道和他說了些什么，兩人同時笑了起來。</br> 他側頭，右耳耳骨上一枚銀色的耳釘耀眼。</br> 旁邊A大的女生小聲討論著什么，語氣隱約透著興奮。</br> 隔著一條過道，“秦孝則”“MVP”“帥”之類的詞匯不時傳來。</br> 同時，鄒予也和陸佳恩咬起耳朵。</br> “A大的1號好像很帥。”</br> 陸佳恩雙手放在腿上，輕聲“嗯”了下。</br> “聽說A大來了兩個參加CUBA的。你說我們能贏嗎？”</br> “不能。”陸佳恩搖搖頭。</br> 以她對秦孝則的了解，這場比賽他會打得很兇。</br> “靠！我也覺得。”鄒予一拍大腿，痛心疾首。</br> “要是被虐得太慘我就不看了。”</br> 說話間，一聲哨聲響起，比賽正式開始。</br> 比賽剛開始，雙方交手比較客氣。你來我往的，分數拉鋸不大。</br> 第一節比賽結束，秦孝則擦了把汗走到場邊，接過水仰頭大口灌了進去。</br> 脖頸上的青筋畢現，喉結一突一突，男性氣息強烈。</br> 喝好水，秦孝則低頭對著場邊打了個手勢。</br> 緊接著，一個黑色背包被遞到他手上。</br> 他隨意撈過來，拉開拉鏈拿出手機看了看，又面無表情地放了回去。</br> 陸佳恩看著他的臉色，心里一沉。</br> 她低頭，連忙發了信息過去。</br> 【我已經到觀眾席了】</br> 可那人早已轉身上場，徒留一個瀟灑挺拔的背影。</br> 第二節比賽，秦孝則的打法兇悍了很多。</br> 他不斷地拿球，突破，投籃，得分。</br> 場上球鞋和地板摩擦出的聲音清晰，場外的喝彩聲一陣接著一陣。</br> 陸佳恩旁邊的幾個女生開心極了，不時喊著“A大加油”的字眼。</br> 一聲哨響，中場休息時間到了。</br> 兩隊的比分已經被拉開了十幾分。</br> 美院的學生惋惜聲不絕，A大的學生們則神采飛揚。</br> “那個1號好囂張啊！”鄒予皺眉抱怨。</br> 陸佳恩心不在焉地應和了聲，目光緊緊盯著臺下的秦孝則，等他重新看手機。</br> 秦孝則臉上恢復成散漫的表情，悠悠站在那里和隊友們說話喝水，碰都不碰包一下。</br> 整個半場休息時間，他都沒有再動手機。</br> 陸佳恩默默看著他再次上場的背影，心里有點空。</br> 臨開場的時候，一直背對她的人卻忽然回頭。</br> 秦孝則的目光越過小半個場地和前幾排的觀眾，直直落在陸佳恩的臉上。</br> 陸佳恩微微一怔，隨后安靜地和他對視。</br> 午后的陽光稀薄，透過窗戶在場館地面落下疏疏落落的金色印子。喧囂似乎瞬間消失了，周圍一切變得靜止。</br> 時間被拉得很長，也或許只有幾秒。</br> 陸佳恩看到秦孝則勾了下唇。</br> 得意的，勝利的笑，還有點痞氣。</br> *</br> 下半場比賽，美院這邊將防守重點盯在秦孝則身上。</br> 然而此人如開了掛一樣，突破靈活，打得越發兇猛，連連得分。</br> 隨著秦孝則一個漂亮的三分球，觀眾席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br> 秦孝則對著剛剛嚴防死守的對手挑眉，露出一個笑。</br> 姿態囂張，渾身透著狂妄。</br> 陸佳恩旁邊的幾個女生喉嚨都快喊劈了。</br> “我終于理解我爸看中國足球的心情了。”</br> 鄒予心情復雜，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和老爸產生共鳴。</br> 第四節比賽剛開始，鄒予再也看不下去，決定提前離場。</br> “這虐菜一樣的比賽有什么好看的？走了！”</br> 她走的時候氣鼓鼓的，對本校男生表示出了強烈不滿。</br> 陸佳恩婉拒了和鄒予一起離開的要求，繼續看比賽。</br> 臺下比分已經差距20多分，A大這邊提出換人。</br> 秦孝則和隊友碰了碰肩膀，笑容恣意惹眼。</br> 作為今天當之無愧的MVP，他在掌聲雷動中下了場，步伐散漫地走向場邊。</br> 他彎下腰，一把撈起自己的包。</br> 動作間，汗涔涔的手臂肌肉僨張，線條利落。</br> 全場的女生幾乎都無心比賽，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作勢要走的秦孝則身上。</br> 秦孝則對于這些關注置若罔聞，單肩背上包，徑直走上陸佳恩身側的過道。</br> 以他方圓幾米為半徑，幾乎所有人都噤了聲，和喧鬧嘈雜的環境對比明顯。</br> 他三兩個臺階一跨，幾步走到陸佳恩座位邊。</br> 陸佳恩的目光隨著他的動作轉移，落在他的臉上。</br> 下一秒，秦孝則一手撐在陸佳恩的椅背。</br> 俯身低頭，靠近。</br> 汗濕的手指幾乎碰到陸佳恩白皙的后頸皮膚。</br> 男性荷爾蒙的氣息撲面而來。</br> 他臉上的汗珠都看得分明。</br> 陸佳恩聽到旁邊幾聲倒抽氣的聲音。</br> 她不太確定此刻秦孝則的態度是什么意思，對視的目光不自然地閃了下。</br> 秦孝則的眼睛黏在她身上，見狀吊兒郎當地笑了聲，話里聽不出情緒。</br> “你還知道來看我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