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晚上九點。
宋西亭從公安局出來,剛走到車門前,忽然察覺身后有人逼近,他眼神一凜,猛地轉身,蓄勢待發的拳頭在看清來人是誰以后,慢慢地松開了。
他微怔,爾后皺眉:“怎么是你?”
程硯問他:“喝酒嗎?”
……
又是上次那家小燒烤店,老板記得兩人,這次給他們送了幾串腰子。
宋西亭道了謝,看向坐在對面的人,眉梢輕抬:“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倆的關系好像還沒有好到約酒的地步。”
程硯神色自若:“上次是你請,這次請還你。”
“行。”宋西亭拿起烤串吃了兩口,瞧他:“說吧,找我什么事。”
他可不相信程硯今晚真的就只是請他出來喝酒吃串的。
程硯喝了口酒,開門見山:“我想知道你們的調查結果以及周家滅門案的細節。”
宋西亭一度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匪夷所思:“你認真的?”
程硯說出了談條件的籌碼:“我現在手里有線索可以跟你交換。”
聞言,宋西亭眼眸微沉。
他與程硯相視了幾秒,放下手里的烤串,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
“我憑什么信你?”
程硯平靜地說:“就憑我跟你一樣,都想盡早抓到兇手。”
宋西亭把紙巾丟進腳邊的垃圾桶里,抬起眼,問他:“為什么突然改變主意,想跟警方合作了?”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
程硯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換還是不換?”
宋西亭沉默地看著他。
雖然他對程硯并不了解,接觸的次數也不多,甚至還有些反感他與姜戈走得太近,但直覺告訴他,程硯手里的線索可能是關鍵。
宋西亭在心里權衡利弊后,開口:“你先說。”
程硯謹慎:“宋警官應該不是言而無信的人吧?”
“廢話。”宋西亭黑了臉,語氣沉沉:“既然那么不相信我的人品,你又何必大費周章來找我?”
“因為你是姜戈的朋友。”
宋西亭目光一頓。
程硯薄唇輕啟:“我相信她而已。”
相信她看人的眼光應該不會太差。
宋西亭聽懂了她的意思,擰了擰眉:“你……”
話未說完,程硯淡淡地打斷他:“李星星是RH陽性血。”
宋西亭先是一愣,爾后沉下臉:“你說的線索,該不會就是這個?”
耍他玩呢?
程硯不慌不忙道:“還有一個,李星星死后,李守勤將她的遺體器官全部捐獻了出去,但也只是聽說,需要你們警方進一步去核實。”
聽見這話,宋西亭面容微微一滯。
器官捐獻?
他臉色冷肅:“你聽誰說的?”
程硯告訴他:“人民醫院急診科護士長卓淑霞。”
宋西亭把名字記下了,狐疑:“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這個不重要,該你回答我了。”
“好,公平起見,我也回答你兩個問題,你想好再問。”
“……”
程硯沉默了幾秒,開口:“胡斌案有線索了嗎?”
宋西亭簡明扼要:“我們查到他在肇事逃逸以前,手上突然多了一大筆錢。”
他只說了這么多,但程硯聽懂了。
果然是買兇殺人。
程硯設想過這種可能,所以此刻并沒有多震驚。
結合他目前調查到的線索,如果器官捐贈確有此事,那么買兇胡斌,殺害李星星的人,極大可能就是沖著那些器官去的。
程硯知道宋西亭不方便透露太多,所以沒再追問細節。
“第二個問題。”他斂眉,低聲:“撞到姜戈的肇事者,你之前有查到什么線索嗎?”
宋西亭一怔,瞇了瞇眸:“你問這個做什么?”
“與你無關。”
“姜戈是我朋友,怎么就與我無關了?”
“所以你現在是打算言而無信?”
“我……”
宋西亭被噎了半響,緊了緊拳頭,沉聲:“沒有。”ωωω.ΧしεωēN.CoM
“我知道了。”程硯喝完杯中剩下的酒,起身:“謝了。”
宋西亭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眉頭緊鎖。
……
兩天后是張運全的生日。
張運全跟程硯不同,程硯低調,但他就喜歡人多熱鬧的地方,每年的生日會都會請好多朋友,怎么氣派怎么來,但今年他不打算辦了。
程硯已經消失在公眾視野里快有一年的時間了,如果到時候請了很多人,人多口雜的,大家又都是這個圈子的人,難免會八卦。
所以他今年打算一切從簡,越簡單越好。
生日當天晚上,張運全就叫了程硯和邵宇兩個人出去吃飯,吃飯的餐廳環境很好,名字也挺詩情畫意,叫禾田小屋。
三人坐在雅間里,隔絕了外面的熱鬧。
張運全突然發現這樣的氛圍也挺好,有句話叫什么來著,吃葷的吃多了,偶爾嘗點清淡的也別有滋味,差不多是這么個意思。
“來,今天我生日,都得聽我的。”
吃到一半,張運全起身,給邵宇的杯子滿上酒。
邵宇連忙推脫:“張哥,我等下還要開車,就不喝酒了。”
張運全不滿地嚷嚷:“開什么車,今晚叫代駕得了,明天再放你一天假,夠意思吧?”
“可是我真的不會喝酒……”
“真的假的,你多大了還不會喝酒?”張運全看他也不像是在撒謊的樣子,就沒有勉強他:“算了,放過你。”
邵宇感激:“謝謝張哥!”
程硯坐在旁邊默默地吃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沒有聽進去張運全和邵宇說了些什么。
過了不知多久,程硯從思緒里抽離回到現實,發現張運全已經喝得滿臉陀紅,醉醺醺的,他蹙了下眉:“怎么不攔著他?”
邵宇慫慫的:“我不敢攔啊。”
“阿硯……”張運全嘟囔了一句:“你能不能給我振作一點!”
程硯微微一怔,他盯著已經不省人事的張運全,抿了抿唇:“看著他,我去趟洗手間。”
邵宇忙應道:“好。”
這家餐廳生意很好,大廳里幾乎沒什么空余的位子,空氣嘈嘈雜雜的,摻和著說話聲。
程硯走到一半,突然被人叫住。
“程硯?”
他腳步停了下來,回過頭。
楊雨剛剛還不太確定,這會兒看清他的面容,眼底頓時一喜:“還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呢!”
程硯打量她:“你是?”
楊雨嘴角的笑容頓時僵住,她尷尬地笑了下:“我是楊雨啊,就是楊叔叔的女兒,我們之前見過的。”
程硯冷淡:“抱歉,不記得了。”
他說完,轉身要走的時候,楊雨急忙上前攔住他。
“等等,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們第一次見面還是兩家的父母撮合的,簡阿姨就應該記得我……”
程硯忽然冷聲打斷她:“你到底想說什么?”
男人的眼神如同冰凍三尺的寒潭,沉冷又不耐煩。
楊雨對上他的目光,僵了僵身:“沒、沒什么,就是我很快要結婚了,到時候你要來參加我的婚禮嗎?可以帶上小瑜……”
“沒空。”
程硯丟下這兩個字就面無表情地離開了。
楊雨怔怔地望著男人離開的背影,眼睛里除了受傷,更多的是不甘。
……
晚上八點多,程硯和邵宇扛著爛醉如泥的張運全從餐廳里走了出來。
外面夜色昏昏沉沉,寒風逼人。
張運全無意識地打了個哆嗦,嘴里嘀咕了一句:“好冷。”
程硯對邵宇說:“你去把車開過來。”
邵宇小心翼翼地放開張運全,跑著去:“我馬上回來。”
程硯扶著張運全站在門口,沒多久,邵宇就把車開到了路邊,兩人合力把張運全搬上車里,程硯關上車門,一轉身就看見了從餐廳里走出來的姜戈。
姜戈身邊還站著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
男人不知道在姜戈耳邊說了什么,只見姜戈笑著點了點頭,然后那個男人就轉身離開了。
程硯眼眸微暗,薄唇緊緊抿成了一條平直沒有弧度的直線。
邵宇坐上駕駛座,發現程硯還站在外邊,不由奇怪:“硯哥,你怎么還不上車?”
“來了。”
程硯收回目光,手剛落在副駕駛座的車門把上,忽然看見前方有一輛摩托車正朝姜戈的方向疾馳而去。
他瞳孔一縮,回頭看見還站在原地的姜戈,幾乎是立刻朝她奔去。
“姜戈!小心!”
姜戈正發呆,猛然間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還未反應過來,肩上的包包就被一個巨大的力道扯走了,她整個人也因為慣性踉蹌了幾步摔倒在地上。
程硯飛快來到她身邊,小心將她扶起來:“怎么樣,沒事吧?”
姜戈一整張臉都是慘白的,顯然還沒有從剛剛的驚嚇中回過神來。
程硯又叫了她一聲:“姜戈?”
姜戈聽見熟悉的聲音,慢慢回過神來,遲疑:“程硯?”
“是我。”程硯繃著臉問她:“有沒有哪里受傷?”
“膝蓋有點疼。”
“我送你去醫院。”
程硯把她的盲杖折起來,然后將她一把抱了起來。
邵宇也下車跑了過來:“硯哥……”
他剛剛坐在車里沒有看清楚,這會兒走近了才發現程硯懷里的人是姜戈,不由愣住:“姜小姐沒事吧?”
程硯吩咐他:“你先送老張回去吧。”
邵宇關心地問了一句:“需不需要我先送姜小姐去醫院?”
“不用。”
程硯抱著姜戈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去醫院的路上,程硯替姜戈報了警。
姜戈也漸漸平復了心情,等他掛斷電話以后才啞著聲音問:“剛剛那是什么人?”
“飛車黨。”
程硯繃了繃唇,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慮了,剛剛那輛摩托車似乎是沖著姜戈本人去的,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只搶了錢包就跑了。
“糟了。”
姜戈摸了摸口袋,從里面摸出了一部手機。
程硯看她:“做什么?”
“要給班長打個電話,不然他可能會以為我被人綁架了。”
班長,就是剛剛在餐廳門口那個男人吧。
程硯轉頭看向車窗外邊,沒問什么。
電話很快通了,姜戈還未開口,那邊就傳來了沈子煜擔憂的聲音:“小姜,你跑哪兒去了?”
“抱歉班長,我有事先離開了。”
“你一個人?”
“不是,還有我朋友。”
“那我就放心了,你到家之后記得給我打個電話。”
“沒問題。”
掛斷電話后,姜戈就把手機收了起來,想了下被搶走的那個包包里沒裝什么貴重物品,頓時也沒有那么心疼了。
她后知后覺:“對了,你今晚也在禾田小屋吃飯嗎?”
“嗯,今天老張過生日。”
姜戈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車里陷入了幾秒的安靜,過了會兒,程硯冷不丁開口:“那個班長是你什么人?”
姜戈愣了下,回答說:“我的高中同學。”
程硯挑眉:“沒了?”
姜戈一時沒有聽明白這話的意思,疑惑:“還有什么?”
程硯壓下翹起的嘴角:“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