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園里好多小朋友,鬧哄哄的在里面跑來跑去。</br> 虞笙佯裝沒聽到，又拿了根蔥喂細尾獴，籠子里丑巴巴的小東西慵懶的站起來,伸過嘴巴咬住食物，黑溜溜小眼一轉,傲慢跑走。</br> 段昭倚著籠子，面向虞笙，拉著她胳膊，晃著晃著就牽到手：“我再也不刪你了，加我回來吧。”</br> 虞笙小聲咕噥：“有什么不能好好說嗎，說刪就刪,我后來給你發信息時，都直接被感嘆號警告了。”</br> 那個心情真的很！糟！糕！</br> “那不是因為,”段昭身邊不斷有抱孩子的家長,他聲音也小：“你老給我發別的女生照片氣我，你都快把我氣死了。”見她沒理,他又勾勾她手指：“啊？扯平了，行嗎？”</br> 虞笙也沒有特別生氣了，但就是覺得，這么輕易把他加回來,還挺沒面子的。</br> “那你求求我。”少女很沒有氣勢的提出條件。</br> 段昭彎起唇角：“求求你了。”</br> 這低沉的聲線，軟綿綿的語調,聽得她耳朵還挺享受的,頓時就覺得心情好轉：“再求一下。”</br> 段昭：“......”</br> 想過嗎，如果、此時此刻、賀昀韓昊楊一喆那幫同時出現在這,看到他這個樣子,他也沒什么辦法。</br> 段昭醞釀了一下,突然把她罩在自己懷里，摟住。</br> 虞笙就剛喂了根大蔥，就被他從后背攬進懷里，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暖烘烘的氣息，對準她脖頸響起：“求求你了，我知道錯了，我下次不敢了......”</br> 她渾身一麻。</br> 頓時，抱孩子的家長全走了。</br> 虞笙捂著嘴巴笑得蹲下了：“你這樣，是會被動物園拉黑的。”</br> 段昭無奈的等她笑完：“手機呢？拿過來給我。”</br> “我不給，”虞笙捂著兜：“我還沒聽夠呢。”</br> “那我搶了啊？”段昭作勢要追。</br> 還沒說什么呢，虞笙嚇得叫了聲就往里面跑。</br> 段昭看著這副畫面笑了笑，一塊跑走的幾個小孩，他家這個像是大齡兒童，也是最可愛的。</br> 他快走了兩步，進去看見小姑娘已經忘了跑這事，正湊另一個籠子前看浣熊，里面那玩意兒可能挺稀罕人，好多家長替自己家孩子往前擠，她跟這幫大人比，身高完全沒優勢了站在最外圈，抻長脖子。</br> 他過去，當著眾目睽睽，把小姑娘抱了起來。</br> *</br> 動物園這一圈，虞笙玩得特別盡興，洗完手出來，看見段昭手撐著樓層的玻璃擋板等她，她跑過去拍他后背，趁他突然轉頭，彈了一把水花。</br> 段昭“嘖”了聲，正笑的開懷，目光在她身后的方向定住。</br> “怎么了？”虞笙從他臉上看到笑容消失，茫然的轉頭。</br> 迎面身材高挑的女孩，正朝他們大步走來，這女孩長得不算難看，但眉眼很有攻擊性，帶著幾分盛氣凌人。</br> 虞笙覺得她應該是和段昭認識，而且還有些什么關系。</br> “段昭，”女孩走到段昭面前站住，聲音壓人：“我沒看錯吧，你來逛商場，還帶著個，”她目光迅速往虞笙身上一掃，又回到段昭臉上：“小妹妹？”</br> 段昭拉過虞笙的手，糾正：“女朋友。”</br> “女朋友？”女孩又看回來。</br> 虞笙能明顯感覺到女孩眼里的憎惡，她對這個女孩也沒好感，濃烈的香水味兒嗆得嗓子疼。</br> “你好。”她淡淡的打招呼，目光筆直的看著女孩，全無表情。</br> 女孩皺了皺眉，移開目光，沖段昭：“你什么時候交上女朋友的？我怎么不知道。”</br> “管呢。”段昭隨口一句，牽著虞笙繞開她走。</br> 女孩兒挺不甘心的，兩步上前攔住。</br> 段昭沒什么耐心：“讓開。”</br> “你以為你隨便牽個小姑娘，說是你女朋友，我就信了？”</br> “愛信不信，”段昭低聲且清晰：“滾。”</br> 女孩兒偏就不讓，咄咄逼人：“你不是說你心思沒在談戀愛上嗎，現在什么意思，你給我解釋解釋？”</br> 虞笙手被他攥得很用力，她余光看著段昭，他像是連跟她多說一句都覺得多余，不動聲色的等著她滾。</br> 場面很尷尬。女孩后面，一個打扮富貴的中年女人走過來，盛氣十足的看段昭：“栩栩，這就是你們省隊開除那小子吧？”女人陰陽怪氣：“我聽說是靠興奮劑拿的獎牌，哎，你那些獎牌還沒被沒收？”</br> 虞笙聽得很生氣。</br> 他又不吭聲，她就覺得委屈，替他感到不平。</br> 他最在意的事，被人歪曲了事實拿來嘲諷，那感覺，就好像在心里面釘釘子。</br> “他那些獎牌都是靠自己努力得來的。”虞笙沒忍住，直接撞了回去：“我們一定會把這件事弄清楚的。”</br> 說完時，她明顯看到那個女孩目光飄了下。</br> “呦，”女人抱臂：“還要小姑娘幫腔了。”</br> “別理他們，段昭捏了捏虞笙的手，帶她走：“不值得廢話。”</br> 身后女人尖銳的聲音更甚：“栩栩你給我聽好，像這種吃軟飯的小白臉，你這輩子都不許再和他聯系！你想在垃圾堆里挑男人，也要看看我同不同意！”</br> 虞笙氣憤的回頭瞪那對不講道理的母女，一個穿著紳士的男人，拎著蛋糕，從不遠處跑向她們，一家人嘀嘀咕咕說了幾句，男人安慰母女從電梯離開。</br> 那個男人。</br> 她皺了皺眉。</br> 很眼熟，還想不起來在哪見過。</br> *</br> 他們沒在這家商場吃飯，直接去了商場外的一家評價還不錯的東南亞餐廳。</br> 虞笙翻菜單時，覺得這家挺貴的：“一份咖喱鍋底要三十九，牛肉四十九，這還不包括配菜和其他小吃、主食。”她一面看一面問段昭：“要不我們換一家。”</br> 畢竟都還是高中生，這一頓吃飽怎么也要兩百。</br> 問完，虞笙良久沒聽見他回答，抬起頭，剛好看見他手里捏著一支鉛筆，看著筆尖走神。</br> “段昭？”虞笙輕聲叫他。</br> “啊，”他回過神，筆在手里不太自然的轉了一圈：“在這吃吧，沒關系。”</br> “那我請你。”虞笙覺得他心情多少受到剛才那個女生的影響，把菜單推給他：“你選個咖喱鍋底。”</br> “你選吧，泰國菜，我不會選。”段昭掏出錢包：“要先結賬嗎？”</br> 虞笙忙搖頭，知道他這是在回答她上一個問題：“剛才看動物，是你花的錢，這頓飯我請你吧。”</br> 段昭輕笑：“別跟我分這么清，”他把錢包扣在桌上：“頭一次帶你出來玩，用得著你請。”</br> 他態度很堅決，虞笙也不好跟他推讓，反正以后還有很多機會。</br> “好吧。”她隨便在菜單上選了幾樣，大概夠吃，便交給服務員。</br> 等菜的時候，虞笙忍不住替他打抱不平：“剛才那個女生和她媽媽，真的挺沒禮貌的，穿的像模像樣，但是骨子里就很沒素質。”</br> “她是有點，”段昭拎起桌上的檸檬水，給她倒了一杯：“算是挺張揚跋扈的。”</br> 服務員剛好端一盆黃咖喱放在兩人中間，又放了牛肉、魚丸和一些蔬菜。</br> 虞笙等她走后才問：“你們很熟嗎。”</br> “她是花滑隊的，叫周栩，”段昭如實告訴她：“比我早進隊，也大兩歲，剛進隊時年紀都小，她跟賀昀、楊一喆我們幾個都能玩到一起，后來，”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有點變質。”</br> “她喜歡你吧，”虞笙往鍋里放了些牛肉：“我覺得她挺喜歡你的。”</br> “我可不敢當。”段昭將電磁爐調到高檔，正調的時候，服務員陸續把菜上齊，在備菜單上劃了一道，走了。</br> 煮東西的空當，段昭彎起手指，輕輕碰了碰她鼻尖：“你生氣了。”</br> “我生什么氣？”虞笙覺得這很莫名其妙：“她那種喜歡，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特別的病態，偏執，說白了就是，腦子有病。”</br> 段昭讓她說笑了，鍋里咖喱煮沸，熱氣在兩人之間盤旋，他夾了些牛肉到她碗里。</br> “她媽媽更夠嗆，”虞笙根本顧不上吃肉：“人看起來是挺有錢的，窮的是腦子，難怪會教出這樣的女兒，你不值得你跟她們生氣。”</br> “是啊。”段昭笑道。</br> 在虞笙看來，他但凡忽然正經，就是心里面裝了事，她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牛肉，想著怎么開導他。</br> “還記得我說的興奮劑的事嗎，”段昭主動開口：“我們現在知道，匿名信是她寫的，可能那個事也有點關系，但是沒找著能證明的東西。”</br> 虞笙忽然想起她剛才氣不過，提到這件事時，周栩飄忽不定的目光，頓覺背后一涼：“她把你當仇人了嗎？就因為你不喜歡她？”</br> “可能吧。”段昭也不太清楚。</br> 虞笙都無語了：“那這個人也太極端了吧？這都怎么想的？”她只想替他表達對這件事的憤怒：“還有那個叫曾瑯的，也很令人發指，真屬于一類人了，都很惡心。”</br> “會不會覺得，”段昭忽然開口：“我身邊怎么這么多，不堪入目的人。”</br> 虞笙怒氣未消，問題的走向就被帶到他自己身上，可這跟他有什么關系，她正要反駁時，</br> 他又自嘲的問：“會不會有點后悔……”</br> “后悔什么？”她很敏感的聽出苗頭不對，打斷他：“我們的關系，是你主動跟提的，也是你說不會分開的，才一天，你就問我后不后悔，你覺得這合適嗎？”</br> 段昭垂著眼，抿了抿唇。</br> 虞笙忽然想起，她一直忽略了一件事。</br> 她在向他尋求安全感的時候，并沒有給他同樣的安全感。</br> “那天你對我說完，我應該給你一個確切的答案的，”虞笙看著他：“我一直都喜歡你，喜歡很久了。”</br> 他略帶詫異的挑了挑眉毛。</br> “你這個表情是，”虞笙蹙眉：“不信嗎。”</br> 他愣了幾秒，才慢慢有了笑容：“我以為你沒有……”</br> 沒有那么喜歡我。</br> 像我喜歡你一樣的，喜歡我。</br> “還有，”虞笙想一次性把話說完：“你在我心里，一點也不差。”</br> 她不太會對別人告白，剛才想長篇大論，感人肺腑一番，話到嘴邊，也只剩這兩句了。</br> 說完，她看著段昭一直在笑，她心里面就慌了，忙問：“你懂我的意思嗎？”</br> 他仍舊笑著，點頭，站起來，突然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