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后。</br> 虞笙看似平靜的說:“采訪已經差不多了,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如果不方便對著攝像機說,我可以記錄下來,幫你寫一篇報道,解釋掉一些誤會。”</br> “解釋的話,”段昭看著她:“我只對我在乎的人說,其他人,就不必了。”</br> 虞笙哦了聲,沒有再問下去。</br> 余光里,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從采訪開始時,就完全沒有離開過,虞笙開始還有些緊張,后來就慢慢適應了。</br> 一晃,兩個小時的采訪時間,很快就要過去。</br> 這之后,她和段昭,似乎就真的不會再有交集。</br> “你,”她遲疑著問:“哪天回國。”</br> “也是私人問題嗎?”他反問,見攝像機關著,人也比剛才放松,往后靠了靠,未等她答,主動說道:“明天一早。”</br> 虞笙又哦了聲,麻木的說了句:“那,一路順風。”</br> “一路,順風?”段昭挑眉,“嘖”了聲:“這么多年,還是個小沒良心的。”</br> 他以前就總這么說她,從高二時就這樣,弄得好像,她從未付出過真正的感情。</br> 虞笙指尖摳著文件夾,忍住吐槽的沖動,毫無波瀾道:“隨便你怎么想,今天的采訪就到這,我打開攝像機,錄一段結束語,你就可以回去了。”</br> “飛機,在順風的情況下,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段昭撿起桌上的筆,慢條斯理的在指尖轉:“掉下來。”</br> 虞笙皺了皺眉,好好的,干嘛提這個?</br> “你祝我,一路順風,”他手里的筆停下:“很難不讓我誤會。”</br> 虞笙瞠目,剛才說這句了?她真的沒過腦子,都不記得,反駁的也很沒底氣:“我沒有那個意思。”</br>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有情緒,才剛好說明,放不下我。”</br> “?”</br> 這是什么歪理?</br> 虞笙都聽愣了,好好一個采訪,怎么關掉攝像機后,就被他帶偏到這個程度?</br> “我沒有,”她不太痛快的合上文件夾,生硬道:“現在,錄結束語。”</br> 段昭手極快的擋在她剛合上的文件夾內,掀開,修長的手指在最后一個問題輕點:“還有個問題沒問,怎么就結束了?”</br> 虞笙低頭看那個問題——“你已經衛冕冬奧會、世錦賽、亞冬會,實現了運動生涯的大滿貫,請問接下來的計劃是什么?”</br> 這個問題也沒什么。</br> 她忍氣吞聲的打開攝像機,見他又像模像樣的坐好,挪回視線,照本宣讀似的,把那個問題背誦了一遍。</br> 段昭被她氣笑了。</br> “很多年前,”他慢悠悠的說:“我還上高中時,有個女孩,問過我類似的問題,如果答案還是那個,你還想再聽一遍嗎。”</br> 虞笙恍了神,多年前在廣播室,她和他穿著匯文中學的校服,她手握拳成話筒,曾經佯做記者,采訪過那個眼里滿是希望的少年。</br> 可是那個答案是什么,她沒聽清。</br> 沒想到多年以后,她真的成了記者,而他也成為世界冠軍。</br> 可是那個答案,她還是不知道。</br> 到底是什么答案。</br> 虞笙眼里忽然濕潤,余光帶到攝像機正在運作的指示燈,猛然驚醒,慌忙站起來想關掉,腳下被電線絆了一下,身子傾斜,手里的文夾扔出去,采訪清單嘩啦啦的撒了一地。</br> 他起身,扶住她的手腕,面色潮紅的低頭看她:“哭了?”</br> “攝像機還開著。”她小聲警告。</br> 段昭伸手關掉機器:“現在,好了。”</br> 什么好了?</br> 虞笙呼吸非常不順,心跳不知道漏掉多少拍,一直咚咚咚的緩不過來。</br> 她手腕被段昭攥在手里,他就這么直勾勾的盯著她,那雙眼,像穿透黑夜,帶著勾人又兇險的光,一直戳到她心里。</br> “這是在記者站的直播間,隨時有可能進來,”虞笙有意閃避:“如果你覺得不想錄下去,結束語也可以不錄。”</br> “就這么,”他聽后,微彎唇角,氣息嘶啞的笑了笑:“急著,讓我走?”</br> 這算什么話。</br> 虞笙惱怒,脾氣也上來:“你如果不想錄的話,隨時,都可以走。”</br> 她現在思緒很亂,門外就是忙碌的同事們,而她告誡一遍后,他仍未有所動作,情急之下,她手腕用力,想要掙|脫開他。</br> 他目光微征,有點急了,握著她肩膀摁到門上。</br> 咚的一聲。</br> 她心臟猛的一顫,都沒顧上后背撞得疼,他人已經壓下來,吻上她的唇。</br> 是,前所未有過的一個吻。</br> 好像帶著怒氣,但在觸碰后,又慢慢的溫柔下來,她沒有躲,也不敢把手放在他背上,雙手維持著無處安放的姿勢。</br> 就不明白了,明明當初先放手的是他,為什么總好像,她欠他的。</br> 虞笙被他親的有點窩火,手抵住他胸膛,男女力量懸殊很大,尤其是在多年后的此刻,他從少年成長為男人,成為運動員,身上的力量,讓她根本不是對手,她用力推了好幾次。</br> 他逐漸平靜,抬起頭,對上她的視線,那張臉,像是喝多了酒。</br> 半天,她憋出一句:“我跟你已經分手了。”</br> 如平地驚雷。</br> 他睫毛顫動,手勁隨后松了,緩緩垂下。</br> 沉默須臾。</br> 段昭眉梢抬起,嘴角一松:“我剛才...”</br> 確實,很失控。</br> 可是她跟他計較不起來。</br> “還好,這個直播室,挺隔音的。”虞笙十分別扭的開口,心跳逐漸緩慢下來后,她從他臉色上看出不太對勁:“你是不是發燒?”</br> “可能有點,”他站直,與她拉開距離:“腦子不清楚,冒犯到你了,很對不起。”</br> “你病了好幾天,”虞笙有些擔心:“從你去千葉縣找我那天。”</br> 如果沒想錯,就是因為千葉縣那晚,他才病的,畢竟連夜奔波,淋雨,再加上訓練,比賽,精神和身體上的雙重壓力,不生病才怪。</br> “我好像欠你一個人情,”虞笙瞥開目光,不太自然的說:“那剛才,就算扯平了。”</br> “你這個還法,”段昭按了按眉心:“我倒想多借你幾個人情。”</br> 虞笙一本正經的看他:“就這一次,以后絕對不行,畢竟咱們已經......”</br> 分手了,而且是你提的。</br> 希望你記住。</br> 她目光變得淡漠:“對吧,前男友。”</br> 他也不怎么的,就脫口問了句:“你有現男友嗎?”</br> 這什么破問題?</br> “你管不著,”虞笙賭氣:“你是燒的挺厲害,燒得說胡話了。”</br> “那就是沒有,”段昭心情好多了:“前男友,雖然不好聽,好歹也占了男友兩個字。”</br> 他這個胡攪蠻纏的本事真可以。</br> 虞笙服了:“你病了,就趕緊回去休息,我要錄結束語了。”</br> “這么亂,”段昭指了指身后一地凌亂:“我幫你收拾吧。”</br> 虞笙愣著,想說不用,他長腿一邁,彎腰撿起地上凌亂的電線。</br> “結束語我就不錄了,確實太不舒服,”他將電線在手上纏了幾圈,打結,放在桌腿下,然后將散落的文件一一拿起來,碼齊,放回文件夾,交給她時,他問:“你過年,回國嗎?”</br> “可能吧,”虞笙接過文件夾,含糊道:“也不好說,不知道工作忙不忙。”</br> 段昭點頭:“聽蔣星遙說打算同學聚會,你有興趣嗎?”</br> 虞笙遲疑著:“我...”</br> 段昭啊了聲:“不好說。”</br> 虞笙:“......”</br> “行吧,”他按了按眉心:“我回去了。”</br> 虞笙木訥點頭,目送他一刻沒停的離開,關上門時,她摸到文件夾里有個硬邦邦的東西,打開,</br> 看見躺在里面的紅繩。</br> 他悄悄的,還給她了。</br> *</br> 段昭是轉天的飛機回國,從那天后,虞笙就沒再和他見過了,紅繩她戴回手上了,不得不說,自從戴上這個,她的學業事業都一帆風順,好像還挺靈的。</br> 她和段昭也不是全無聯系,他偶爾會發信息過來,不算頻繁,虞笙慢慢接受了這個頻率,不覺得煩。</br> 最近一次聯系是他那則采訪播出,他非常高興的說網友都誤認為他是低音炮。</br> 她正在家里休息,拿手機回:你一定要少說話,不然大家就知道你原本的聲音了。</br> 段昭:我原本的聲音,不好聽?</br> 虞笙頓了頓,他聲音挺好聽的,很有磁性,加上總懶洋洋的,就很勾人,尤其是唱慢歌時,氣息的轟鳴,特別像哄人。</br> 手機又震了。</br> 段昭:斷在這不回,是什么意思?</br> 虞笙忍不住笑。</br> 虞笙:就,回想了一下你是什么聲音。</br> 約莫數秒,他發了一條語音。</br> 她點開,他拖著尾音,略微壓低的說了句:起床了。</br> 起?床?了?</br> 虞笙讓他弄得臉色一紅:你突然發這句是什么意思?</br> 段昭:怕你記不住我的聲音,就用這個做起床鈴吧。</br> 虞笙:......</br> 可太謝謝你了。</br> 大早上聽這么懶的聲音,她可能會想再睡一覺。</br> 剛想放下手機,他又發一條語音:晚安。</br> 虞笙:......</br> 虞笙沒再回,打開電腦重溫了一下那天的采訪,之前火狐網的惡意評論不攻自破,采訪底下的好評還挺多的,彈幕刷的全是讓他們在一起。</br> 網友可能不知道,他們真的在一起過。</br> *</br> 年后,老唐來找她,告訴她回國的申請批下來了。</br> 后天的機票,回國前,這邊的同事為她舉行了歡送party,喝到半夜。</br> 一覺醒來后,她終于結束了在外漂泊的日子。</br> 虞笙是兩周后,才回到洵陽的,她先去京城的總臺,辦理調職手續,臺里的領導給了她兩個選擇,一個體育部門記者,另一個是駐洵陽分部記者。</br> 她刻意躲避他,果斷選擇后者。</br> 和段昭,能恢復到普通朋友的關系,已經算很好了,不會再有進一步的可能。</br> 沒想到,落地洵陽后,她第一眼看到等候在機場出口的男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