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孤獨終老”這個話題,虞笙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清楚的:“我真的就是發錯了,”她掏出手機想給他看,按亮屏幕時,新換的壁紙頓時讓她收回想法,她趕緊熄滅屏幕:“我那個信息,就是和蔣星遙發著玩的,沒想到就點到你那去了。”</br> “那可能是,”段昭對她這個說法很滿意:“你滿腦子都是我。”</br> 虞笙險些嗆到,忍不住小聲反駁:“我又不是戀愛腦。”</br> 段昭看著她笑了笑,將花交給老板娘。</br> “我給你配一些滿天星嗎。”老板娘問。</br> 段昭答了聲好。</br> 虞笙靠著前臺,低頭看身旁的白色、粉色玫瑰:“這么多種顏色,你怎么非要買紅色,你又不喜歡紅色。”</br> “紅玫瑰代表最熱烈和純潔的感情吧,”段昭說完,又意識到的揚起眉毛問:“我這么形容是不是也俗?”</br> 他目光炯然。</br> 虞笙刻回避:“還行吧。”</br> 前臺上擺著一只揮手招財貓,她放了一根手指在貓爪下面,等著它一下下的碰她。</br> 段昭被她這個幼稚的模樣逗得看著笑了會兒:“我就是覺得,不能因為我抵觸紅色,就讓我女朋友收不到紅玫瑰。”</br> “誰是你女朋友。”她抓住重點的別扭道。</br> 段昭揚眉道:“誰問的就是誰。”</br> 老板娘在后面不遠處正在將花束包扎成束,窸窸窣窣的紙聲中,聽到他們的對話,倏地笑了。</br> 虞笙意識到屋里還有第三人在,不再吭聲,悶悶的掏出手機玩。</br> 段昭偏頭看她,小姑娘背對夕陽,溫柔的余暉勾勒臉頰,少女時的嬰兒肥褪去,杏眼櫻唇,五官出落得十分俊俏,過肩的長發輕輕的垂下。</br> 一眼便難忘。</br> 然后就很想,將她摟進懷里,不放開。</br> 段昭下意識走過去。</br> 小姑娘突然抬起眼看他:“干什么?”</br> 那雙眼秋水盈盈,看得段昭一愣,好像心里所想,被她發現,反倒有些局促的,勾起手指,想輕輕刮她鼻子一下。</br> 手伸出去時,他余光里恍惚,花店的落地窗外,一片紅色衣裙翩翩墜下。</br> 像一片血色,迅速蔓延,</br> 填滿他的視線。</br> “咚”的一聲。</br> 虞笙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就看到段昭面色驚慌,如寒蟬啞然失聲,接著,將她一把帶進懷里。</br> “別回頭。”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震動。</br> 虞笙鼻尖緊貼他的胸膛,胸口那一塊由于她的呼吸,很熱,心跳也非常劇烈。</br> 她不知道怎么了,就覺得段昭抱她抱得很緊,手臂都是僵硬的。</br> 直到身后傳來嘈雜的人聲。</br> 老板娘停下手里的動作,迅速起身跑向玻璃門前,臉色煞白的看著:“有人跳樓了!”</br> 虞笙大腦嗡的一陣。</br> 有人在電視臺對面的樓頂,一躍而下。</br> 她手機開始瘋狂震動,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臺里同事群被這件事炸鍋了。她雖然沒參與討論,但也能猜到一二,會選擇電視臺對面跳樓,恐怕就是想借這種方式說些什么,但像跳樓自殺這種新聞,如果不涉及刑事案件,臺里是沒人進行采訪或報道的,對死者不尊重,即便是社會新聞部門,可能也只會在清理現場后,出一個警示作用的報道。</br> 出于職業病的心理,虞笙想掙脫段昭,想去看看情況,但他摟得很用力,一只手按著她的頭,不讓她看。</br> “姑娘,不看為好,我就往那看了一眼,心里到現在還哆嗦,哎,還是在我店門口,真是的,有多大事想不開啊,”老板娘絮絮叨叨的,去倒了兩杯水回來,關切的看段昭:“小伙子,你看了個滿眼吧?坐下緩緩?”</br> 虞笙抬頭看段昭,他額角滲出細微的汗,臉色也難堪,老板娘跟他說什么完全沒聽到,目光筆直而空洞的盯著某個方向。</br> “你也別看了,”虞笙以為他是害怕,推他過去:“去坐一會兒。”</br> 段昭恍了神,倉促的收回目光,拉虞笙的手坐在店里面。</br> 老板娘想要掛上門簾時,一個女孩子正推門,等她進來后,老板娘這才將門簾拉緊。</br> 女孩是來取花的,從兜里掏出訂購小票給老板娘,嘴唇打顫的念叨:“太嚇人了,太嚇人了。”</br> 老板娘收下,拿起一束已經扎好的花給她,好心道:“你要是現在不敢出去,就在店里等一會兒,等警察清理現場再走。”</br> “我等等吧,”女孩心有余悸:“我剛過馬路,就看她跳下來,就摔在你家旁邊的奶茶店門前,太可怕了!”</br> “男的女的啊,”老板娘跟她攀談。</br> “女的,”女孩說:“挺年輕的,也不知道幾樓跳的,地上全是血。”</br> 虞笙大概聽了幾句,又從同事群里看到幾百條的聊天記錄,好像前面有人拍到全過程,但被群里的領導命令刪除了。</br> 從聊天內容看,她都覺得是一個很可怕的過程。</br> 她捏了捏段昭的手,感覺他手還很僵:“你是不是,有暈血癥。”</br> 想到他原本就抵觸紅色,看到那一幕后,又一直臉色緩不過來,就想到這個答案。</br> 段昭已經平復呼吸,勉強彎起唇:“應該沒有。”</br> “那就是被嚇著了?”她特別擔心,看他拿著水不喝,就端著他手往他唇邊送了送:“你喝點水,壓壓驚。”</br> 段昭似是緩過來許多,笑了笑:“你怎么不給我胡擼胡擼瓢兒呢。”</br> 老話都是這么安慰受驚的小孩子的。</br> “你還開玩笑,”虞笙悠悠的嘆氣:“這么大人了,真是的。”</br> 嘴上雖然是這么說,小姑娘卻很夠意思的摟住他腦袋,放到自己肩膀上,像在安慰:“你別害怕。”</br> 段昭眉目舒展,手也輕輕覆在她后背上。</br> *</br> 約莫半個小時,警方清理完現場,又將附近看熱鬧的人全部疏散。</br> 回去是虞笙開的車,她怕段昭心里還是不舒服,任他怎么說都沒讓開,好在從這回家,也就三公里的路,很近。</br> 他們到的時候,剛好和蔣星遙賀昀的車碰上,賀昀帶的羊肉和肥牛,段昭回自己家里找了電鍋,又從外賣叫的鍋底和其他吃的。</br> 開鍋,不久,鮮嫩的湯汁沸騰,翻滾著散發出香味兒,屋里都是升騰起來的熱氣。</br> “多大歲數的?”賀昀聽虞笙說完電視臺對面跳樓的事,聽得直皺眉:“有啥想不開的?”</br> “不知道,”虞笙很惋惜的說:“我同事群里說,有人看見時就報警了,但她動作太快,一點都沒猶豫,就跳了,都沒等到警察來。”</br> “八成失戀了,”蔣星遙被自己氣到:“以前就聽說過這種新聞,姑娘被分手,想不開就自殺,我就納悶,這姑娘怎么這么傻,狗男人哪不能找!偏偏選了最沒用的辦法!”</br> “遙遙女王,”賀昀戳她胳膊:“別狗男人狗男人的,這還坐著倆男的呢!”</br> 蔣星遙眸色一沉,分別指賀昀和段昭,分得很清的說:“狗,男人。”</br> “我是狗不要緊,”賀昀無奈:“你還得嫁給我呢。”</br> “我現在還沒決定,”蔣星遙撂下筷子:“賀昀,當著虞笙和段昭的面,我把話撂這,什么時候你給我說清楚,什么時候再談結婚。”</br>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賀昀扶額:“我真就去做了個按摩,沒有別的任何服務,那個訂單一定是扣錯費了,正好段昭在這,你問他,是不是我說的這情況?”</br> 一直沒吭聲的段昭抬眼,調笑的看他:“后院起火了?”</br> “你自己顧自己吧,”蔣星遙沒好氣,起身從包里拿了個鍵盤給虞笙:“喬遷之禮外的附加贈品,你的人你自己審,我只能幫你到這了。”</br> 賀昀拍了拍段昭的肩膀:“我替你試過了,膝感還不錯。”</br> 段昭不甚在意的罵了聲滾。</br> 虞笙總覺得怪怪的。</br> 蔣星遙來時帶了一對實木的大象,寓意很好,她很喜歡。這個鍵盤,她就不太喜歡了,弄得好像,段昭真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br> 但是即便他有過什么,和她關系也不大,她又沒答應他和好。</br> 而且,不管怎么,她也不可能會讓人跪鍵盤什么的,這太荒唐了。</br> 不過心里還是不太痛快。</br> 虞笙默默的看了看鍵盤上的型號,然后放了起來。</br> “收了,”段昭饒有興致的逗她:“晚上我試試。”</br> “你想多了,”虞笙說:“就這個牌子的鍵盤,穩定性還挺好的,我正好想買來著。”</br> 賀昀豎了個大拇指:“不愧是小學神,真有眼光,這個是我們比賽專用的,你留著自己用。”他戳戳蔣星遙:“看看人家,多會維護我兄弟。”</br> “滾,”蔣星遙也沒什么好脾氣:“刷五千多塊錢,訂單異常,你好意思跟我說維護你?”</br> “五千多?”段昭頗為意外。</br> “我當時也沒看,”賀昀焦頭爛額:“遙遙去辦理掛失時,查余額發現的。”</br> 虞笙默默的吃起肥牛片,她有點不太敢說,辦理掛失的主意是她給蔣星遙出的。</br> “價格要不對,你就該找總部公司投訴,”段昭見虞笙碗里都吃沒了,拿筷子蘸醬吃,忍著笑,替她夾了些肉和丸子放進碗里,仍是和蔣賀二人道:“那天確實是,賀老師和楊一喆,做了個全身按摩,我點了一個精油開背,但是沒做,錢可能是不會退,其他也就是一壺茶,應該到不了一千塊。”</br> “真的?那我去查查?”蔣星遙還是有些信他:“你什么都不做,你干什么去了?”</br> “我是去觀摩學習的,”段昭斜飛向虞笙的眼里,蘊著笑:“我不好好提高業務能力,怎么服務我家,小朋友?”</br> 虞笙猛的看他。</br> 誰?是?</br> 你家?</br> 小朋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