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一笑,拿出茶葉罐子問道:“喝杯茶再走?”</br> 周鵬道:“什么好茶?”</br> 杜飛道:“張一元的高碎。”</br> 周鵬愣了一下:“嘿~合著我上你們家來,就配喝一口高碎呀!”</br> 杜飛笑道:“喝不喝,不喝拉倒。”</br> 周鵬也不是真在意這個,坐到羅漢床另一邊道:“給你面子,就勉為其難喝一口吧~”</br> 杜飛一笑,點火燒水。</br> 周鵬則隨便拿起放在旁邊的《金瓶梅》,不由得叫道:“嚯!崇禎版的金瓶梅!你還有這好東西。”說著又拿起邊上看了一半的《三國》:“兄弟,你這業余生活行呀!”</br> 杜飛道:“要不怎么辦?家里連個女人都沒有,像你呢~紅袖添香,夜夜笙歌。”</br> 周鵬撇撇嘴道:“你說這話虧心不虧心?你沒女人?我看你不止一個~”說著又擠眉弄眼道:“你跟朱科長到哪步了?”</br> “到啥哪步呀!八字還沒一撇呢~”杜飛敷衍過去,反問道:“你那王老師呢?就放棄了?”</br> 周鵬下意識捂了捂肩膀,一臉苦逼道:“不放不行呀!那娘們太特么虎了,兩個我都不是個兒,還弄個屁呀!”</br>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談。</br> 片刻后,等水燒開了,杜飛把茶葉沖上。</br> 周鵬拿著茶杯忽然問道:“真不問問,我借你那院子干啥?”</br> 杜飛道:“問了你能說實話?”</br> 周鵬被懟的一愣,旋即哈哈笑起來:“兄弟,你知道嗎?從打你來那天,我就覺著咱倆能投緣。”</br> 杜飛道:“哦?怎么說?”</br> 周鵬收斂笑容,好整以暇道:“咱們哥倆都是一種人,骨子里都是不被束縛的人,可惜……生錯了年代,如果往前幾十年,我周鵬一定是一時的風云人物。”</br> 杜飛淡淡道:“也沒什么好可惜的,我們還年輕,能等得起。”</br> 周鵬眼睛微微瞇起來,盯著近在咫尺的杜飛,渾身散發出一絲危險氣息,緩緩道:“你是說……將來還會有更大的轉機?”</br> 杜飛若無其事的喝了口茶:“《貞觀政要》上說: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歷朝歷代剛開始的二三十年都會繃得比較緊,等大局穩定了,國民經濟恢復,自然就會寬松下來……”</br> 周鵬挑了挑眉毛:“這不一樣吧……歷朝歷代可沒有咱們現在的制du和局面。”</br> 杜飛笑道:“沒什么不一樣的,任何制du歸根結底,就是社會資源的分配,別聽口號,看本質。”</br> 周鵬沉默下來,一口口呷著茶水。</br> 沉默半晌,忽然沒頭沒腦的問道:“你也看出來了吧?不擔心嗎?”</br> 杜飛知道他指的什么,并沒立即說話。</br>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足足兩三分鐘,杜飛才輕輕道:“沒有成長是不必付出代價的~”</br> 周鵬的眼中閃過一抹痛苦,隨后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道:“走吧~下午我還有事兒,就不回單位了。”</br> 杜飛也覺著有些壓抑,稍微調整一下情緒道:“今天就算了,下次你再來,我請你喝酒。”</br> 周鵬恢復平時玩世不恭的態度,嘿嘿笑道:“那我可等著你的!”</br> 隨后,倆人出了四合院,各自騎上自行車。</br> 杜飛回到街道辦,周鵬則騎著車子,來到一棟五層的紅磚樓里。</br> 三樓的一個辦公室里。</br> 寬大的辦公桌后邊坐著一個有些禿頂的男人。</br> 如果杜飛在這里,立刻會認出來。</br> 這人正是上次讓陳中原敞著門接待的那位。</br> 周鵬進來,也沒收斂混不吝的態度,喊了一聲“羅頭兒”。</br> 中年人早就習慣了,不以為意道:“地方已經準備好了?”</br> 周鵬道:“都準備好了,還是上次咱們看好那院子。”</br> 中年人皺眉道:“那里不是讓人提前買下了嗎?”</br> 周鵬笑嘻嘻道:“那人我認識,順手就借來了,給咱還省了一筆經費。”</br> 中年人詫異道:“誰~這么大方?”</br> 周鵬道:“就我上次跟您說那杜飛。”</br> “是他?”中年人想了起來:“上次好像把他列入觀察名單了吧~你覺著怎么樣?”</br> 周鵬攤開手道:“苗子是好苗子,不過……我看沒戲。”</br> 中年人皺眉,冷笑道:“你是指市局的陳中原?我們要人,他攔不住。”</br> 周鵬苦笑道:“不是陳中原,是朱部長。”</br> 中年人表情一僵,驚詫道:“他入了朱部長的眼?”</br> 周鵬嘆口氣,頗有些嫉妒的道:“不是朱部長,是朱部長家那丫頭。”</br> “朱婷?”中年人脫口而出。</br> 周鵬點頭:“杜飛正跟那丫頭處對象呢~這事兒真要成了,朱部長能讓他女婿上咱這來?見天凈特么干臟活兒。”</br> 中年人撓了撓頭上不多的頭發:“哎?我記著朱部長家的丫頭應該二十好幾了吧?杜飛今年才多大,他倆咋能湊上呢?”</br> “你個老頑固~”周鵬撇撇嘴道:“小伙精神,姑娘漂亮,咋就不行呢?杜飛的照片您也不是沒見過,就那模樣哪個姑娘不愛?人還相當聰明,說話還有趣,我是女人,也能相上。”</br> 中年人哭笑不得道:“既是這樣,那就算了,等回頭把他從名單里抽出來。”</br> 在另一頭,杜飛騎著車子回到街道辦,又悶頭看了一會兒小紅本。</br> 等到晚上下班,再回到四合院。</br> 在傻柱家的工地上。</br> 其他人都走了,就剩雷老六蹲在門口抽煙,瞧見杜飛回來,立刻迎了上去,叫了聲“杜領導”。</br> 杜飛“嗯”了一聲,推著車子進入后院。</br> 雷老六亦步亦趨的跟著,進了杜飛家里。</br> 杜飛也不著急,讓他先坐一下,按部就班的點爐子燒水。</br> 忙了一陣之后才坐到羅漢床上,笑著道:“老雷,特地等我回來,想說周鵬的事?”</br> 雷老六連忙點頭哈腰道:“您圣明。”</br> 杜飛笑著道:“那就說說吧~”</br> 雷老六咽口吐沫,稍微整理一下語言的:“真要說起來,其實我跟那位周領導也沒打過照面。說起來得是前年的事了,我上王七爺他們家辦事兒去……”</br> 根據雷老六的敘說,杜飛總算明白是怎么回事。</br> 其實情況并沒多復雜。</br> 那位王長貴,王七爺,在京城道上,算是一位老字號的人物。</br> 比魏三爺的名氣還大,資歷還老。</br> 擱在解放前,那更是了不得,不少高管巨賈,見面都得喊一聲“七爺”。</br> 而這位王七爺的眼光手段也是真厲害!</br> 竟然在解放后也平安著陸。</br> 雖然沒有解放前的威風,但門下的徒子徒孫還在,甚至有些混的還相當不錯。</br> 在雷老六的眼里,王七爺的名氣、地位、能量,遠在魏三爺之上。</br> 可就是這樣一個牛逼人物!</br> 雷老六卻親眼看見,周鵬抽了他一個大嘴巴子,王七爺還還得點頭哈腰的賠笑。</br> 這是什么概念,簡直不可思議!</br> 那件事情對雷老六的震動巨大,哪怕過去快兩年了,依然記憶猶新。</br> 這才在白天見到周鵬的時候,一時沒控制住,露出了馬腳。</br> 而且此時面對杜飛,他的心情也出現了一些變化。</br> 老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br> 原先他雖然知道杜飛的能量不小,但也僅此而已。</br> 可是今天,杜飛竟然跟周鵬一起回家,有說有笑,稱兄道弟,著實把雷老六給驚了一下。</br> 杜飛聽他說完,心里已經大致有數了。</br> 其實也沒什么,就是雷老六無意間,看見周鵬打了王七爺一巴掌。</br> 別的都是雷老六自行腦補出來的。</br> 大概唯一的影響,就是雷老六會通過跟周鵬的類比,重新調整對杜飛的評價。</br> 杜飛沒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br> 等雷老六走了以后,熱了一下從單位帶回來的飯盒。</br> 今天中午他跟周鵬出去吃的素餡火燒,小食堂的飯菜又剩下來,省著晚上做飯了。</br> 吃完了,坐下來,杜飛再度開啟視覺同步。</br> 小黑仍在醫院在盯著劉衛國。</br> 今天劉衛國依然加班,跟昨天一樣,穿著白大褂,趴在桌子上大概是在寫病歷。</br> 杜飛有些期待,今天他下班會不會再去芳嘉園胡同那頭繞道。</br> 如果再去的話,基本可以肯定他的猜測,那邊的房子里肯定有問題。</br> 杜飛心里正想,忽然發現在樓下有個穿便衣的青年,時不時往劉衛國辦公室窗戶里張望。</br> 杜飛心頭一動,估計這人應該是陳中原那邊的。</br> 在得知劉衛國就是劉光北后,已經展開了對他的監視。</br> 該說不說,這便衣青年的站位非常講究,從劉衛國的角度,很難發現他。</br> 可惜遇到杜飛這個掛逼,通過小黑的視野同步,往下一看,就露餡了。</br> 杜飛也沒在意這人的存在,反正發現不了他。</br> 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咚咚咚”的傳來一陣敲門。</br> 杜飛立即斷開了視覺同步,揉了揉眼睛,問了聲誰?</br> “兄弟,我~”門外居然是許大茂的聲音!</br> 自從婁小娥懷孕,許大茂兩口子搬到婁小娥娘家去住,許大茂一兩個星期也回不來一趟。</br> 今天這不年不節的,怎么跑回來了?</br> 杜飛一邊尋思,一邊起身開門。</br> 許大茂站在門口嘿嘿笑道:“兄弟,可想死我了!”</br> 杜飛哈哈笑道:“茂哥,你咋有功夫回來了?我婁姐挺好的吧?”</br> 一邊說話,一邊把許大茂讓進來。</br> 許大茂進屋放下手里拎著的倆兜子,換上拖鞋,笑呵呵道:“小娥挺好的,天天我丈母娘伺候著。”</br> 杜飛道:“這有快倆月吧~”</br> “可不嘛!”提到孩子,許大茂眉開眼笑,眉毛一高一低,好像要飛出去。</br> 說著又擠眉弄眼道:“兄弟,今兒給你帶點好東西!”</br> 說著把那倆布兜子提起來放到桌子上。</br> 打開其中一個,是兩瓶茅臺酒,看那包裝的新舊程度就是有年頭了。</br> 另外一個兜子裝的更多,有肉罐頭,水果罐頭,麥乳精,更令杜飛驚異的,居然還有兩包寫著‘雞湯拉面’的包裝袋!</br> 杜飛伸手拿起來,袋子被面都是日文。</br> 看見杜飛注意,許大茂笑著道:“兄弟,這個叫方便面。”說著壓低聲音道:“是小娥他爸托關系特地從日本弄來的,擱到碗里,用水一沖,就是一碗湯面,可好吃了,還有營養!”</br> 杜飛皺了皺眉道:“這都啥時候了,你們也敢!”</br> 許大茂表情一僵,忙解釋道:“吃完了,袋子都扔爐子里燒了。這不也是為了小娥增加點營養嘛……”</br> 杜飛愣一下,這才意識到,在這個年代方便面剛發明出來,還真屬于是高大上的玩意,而不是在他穿越前,已經淪為垃圾食品。</br> 想到這里,杜飛也沒往深說,只提醒道:“總之你們小心點。”說著指了指方便面包裝上的日文:“這可是要命的東西,回去趕緊處理了。”</br> 許大茂連忙點頭。</br> 杜飛又道:“回去提醒你岳父,最近小心點!”</br> 許大茂舔舔嘴唇,應該是從婁父那邊知道一些情況。</br> 不過婁父眼下早就夠不到真正的上層了,只剩下一些比較外圍的關系,就算知道一些,也是霧里看花。</br> 杜飛干脆道:“就這一兩個月的事兒。”</br> 到了現在,這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直接挑明了也沒什么,權當送婁家一個人情。</br> 順便也看看,婁家會怎樣選擇。</br> 許大茂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咽口吐沫。</br> 他這段時間跟在婁父的身邊,天天言傳身教,也長進了不少。</br> 明白杜飛的話是什么意思。</br> 杜飛則點到為止,轉又問道:“茂哥,你這黑燈瞎火的,還拎著這么些東西……是有啥事兒?”</br> 許大茂稍微緩了緩,想起今天來的目的,好整以暇道:“那個~是這么個事兒,今天李副廠長找我談話,想把我調到后勤處去,讓我當物資科的科長……”</br> 杜飛愣了一下,沒想到這事兒最后竟落到許大茂頭上了。</br> 笑呵呵道:“茂哥,你行呀!這才轉干幾天,就直接提科長了,恭喜恭喜呀!”</br> 許大茂苦著臉道:“兄弟,你就別拿我開涮啦!這是恭喜的事兒嗎?這是把我放火上烤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