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離開陳中原家，已經晚上九點多。</br> 雖然中間有一番波折，但最終結果比他預料的還好些。</br> 不僅調查李家賣房的事有了著落，也明確了對待蔣東來的態度。</br> 并且，把涉及敵特的線索安全甩鍋出去，還讓陳中原夫婦收了他一根大黃魚，進一步加強了綁定關系。</br> 在最后，恰到好處的展現出敏銳的嗅覺，僅憑廣播和報紙就對未來形勢作出準確判斷。</br> 單是最后一點，就讓陳中原夫婦對杜飛刮目相看。</br> 如果說，上次杜飛登門，僅只讓他們眼前一亮，這次就是大吃一驚。</br> 而且，隨著時間推移，形勢進一步發酵，杜飛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br> 這正是杜飛希望看到的結果。</br> 從今天開始，陳中原夫婦心里，杜飛再不是那個夜里登門求助的彷徨少年。</br> 想到這里，杜飛不由得嘴角上翹露出微笑。</br> 坐在自行車后架上的小烏，這時也跟著‘喵’了一聲。</br> 杜飛拍拍它毛茸茸的大腦瓜：“走，我們回家！”</br> 說著，一溜煙的蹬著自行車沖進夜幕。</br> 不過杜飛卻沒真的回家，而是在半路上拐了個彎，來到街道辦。</br> 這時街道辦里黑黢黢的，只有門衛馮大爺屋里亮著燈。</br> 杜飛把自行車支在大門口，直接敲開門衛室。</br> 馮大爺臉上沒什么表情的，開門掃了杜飛一眼，聲音沙啞道：“爺們兒，半夜三更的不跟家睡覺，瞎溜達什么呢？”</br> 路飛嘿嘿笑道：“馮大爺，我這有點急事，您給查一下孫蘭，我孫姨怹家住哪”說著從兜里摸出一包煙遞過去：“孝敬您的。”</br> 馮大爺看了看杜飛手里的前門煙，撇撇嘴道：“拿走~拿走~我一糟老頭子，你巴結我有個屁用。”</br> 杜飛略微正色道：“您是五三年從棒國回來的，是真爺們，戰斗英雄，我佩服您還不行？”</br> 馮大爺一聽這話，臉色有些古怪，伸手抓過杜飛遞過來的煙，轉身去拿回個藍皮的硬殼大本。</br> 這里邊有街道辦所有工作人員的家庭住址。</br> 這年頭沒有電話手機啥的，萬一有什么急事，只能上家里去找。</br> 杜飛找到孫蘭的名字，快速看了一眼地址，就把大本還回去：“馮大爺謝您，下回孝敬您一包中華嘗嘗。”</br> 馮大爺話也沒說，直接‘砰’的一聲關上了門。</br> 杜飛也不在意，自顧自的去騎上自行車。</br> 別看馮大爺看著老得掉渣，但杜飛上班后無意中發現，他真實年紀才四十多歲，二級戰斗英雄，曾受到偉大領袖的接見。</br> 卻因為戰爭創傷，沒法適應新的生活，跟普通人格格不入，也不成家結婚。</br> 前幾年一直在療養院，這幾年狀況好些，才給安排到街道辦。</br> 別看只是看門的，馮大爺享受的是13級干部待遇，一個月工資155塊錢。</br> 但他從沒穿過一件新衣服，抽的是最便宜的旱煙，把工資都寄給了犧牲戰友的家人。</br> 對于馮大爺選擇這樣的生活，杜飛并不認同，卻打心里敬佩。</br> 但他也不會刻意去幫助，因為像馮大爺這樣的英雄，他們需要并不是憐憫，而是尊重和銘記。</br> 杜飛拿到孫蘭家的地址，已經九點半了。</br> 他也不管多晚，騎自行車就趕奔過去。</br> 孫蘭家也住在大雜院，她愛人蔣東來在市局工作，卻沒分到家屬院的房子。</br> 僅從這一點，不難看出蔣東來這個隊長，在單位混的實在不怎么樣。</br> 不過他們住的四合院倒也不孬，單看那道廣亮的大門，建造規格就不低。</br> 這時院里大部分人家都熄了燈。</br> 孫蘭和蔣東來住在中院的上房屋，是整個院子里最好的房子。</br> 蔣東來雖然在單位混的一般，但他們兩口子，一個公安局，一個街道辦，在這院子里絕對是頭面人物。</br> 杜飛推著自行車剛進大門，就被人喝道：“哎，干什么的！黑燈下火，瞎闖什么？”</br> 一個穿著藍布衣裳的老頭，推門從一個黑黢黢的屋里探出頭來，警惕的注視過來。</br> 杜飛立刻回答：“大爺您好，我是街道辦的，找中院孫蘭有點工作上的事。”</br> 老頭一聽杜飛叫出孫蘭的名字，又自稱是街道辦的同事，這才放松警惕，讓人進去。</br> 杜飛推自行車穿過二道垂花門，來到孫蘭家門口，啪啪啪一打門。</br> “誰呀？”屋里傳來一個洪亮的男聲。</br> “我，街道辦的杜飛。”杜飛表明身份，就聽里面傳來女人聲音：“哎呀，小杜，你稍等一下啊！”</br> 緊跟著就是一陣忙亂的動靜。</br> 片刻后，孫蘭打開門，有些奇怪的看著杜飛，一邊把他往里讓，一邊問道：“小杜啊，你這是有啥急事，咋這晚還跑來了？”</br> 在孫蘭身后，站著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留著兩撇八字胡，左臉上從額頭到嘴角，有一道長長的疤痕，看起來格外彪悍。</br> 杜飛沒見過蔣東來，但如果孫蘭沒偷漢子，那這人無疑就是了。</br> 杜飛笑道：“孫姨，是我冒昧了，不過有點事，不來一趟我睡不著啊！”</br> 孫蘭就知道，這時候上門肯定有事，把杜飛讓進屋，又介紹蔣東來。</br> 杜飛連忙跟蔣東來握手：“蔣叔，我剛從我三舅那出來，其實這么晚過來，是有一件事，要請您幫忙。”</br> 蔣東來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杜飛三舅不就是他上面那位陳副處長嗎？</br> 現在杜飛從陳中原那出來，就找他來幫忙，這意味著什么？</br> 這就是陳中原對他最近以來，積極靠攏的一種回應啊！</br> 只不過，這種回應是隱晦的，間接的。</br> 蔣東來這么多年，早混成了老油條，他明白陳中原這種表態，并不是要接納他，只是給他個機會。</br> 但對蹉跎半輩子的蔣東來，這個機會也彌足珍貴。</br> 其實，蔣東來的起步不低，當初也是軍轉干，五幾年就是隊長。</br> 無奈走差一步，得罪了人，蹉跎多年，到現在還是原地踏步。</br> 如果不出意外，也就這樣了，想再進一步，基本上沒可能，除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