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哎”了一聲,連忙往邊上躲。</br> 秦京柔低頭想事兒,聽見動靜,猛一抬頭,也被嚇一跳,也使勁一扭想往旁邊躲開。</br> 這下可巧了,倆人躲到一邊,正好撞個滿懷。</br> 秦京柔走的速度不慢,但是撞上之后,卻一點也不疼,杜飛覺著軟軟的一股彈力。</br> 杜飛心里暗叫了一聲“我艸”。</br> 秦京柔則“哎呀”一聲,退了一步,胸口生疼。</br> 尤其邊上還有雷老六,更令她滿臉通紅,叫了一聲“杜飛哥”忙不迭跑了。</br> 杜飛回頭瞅了一眼,心里暗暗感嘆,最近這段時間,好像又長大了。</br> 難道是進城上班,伙食好了,二次發育?</br> 這時秦京柔跑到賈家。</br> 一進門就看見棒桿兒在看書,不過看得也不是什么學習的書,而是從杜飛那借來的《西游記》,剛看一點,就入迷了。</br> 棒桿兒一抬頭,叫了一聲“小姨”。</br> 秦京柔“哎”了一聲:“你媽呢?”</br> 話音沒落,秦淮柔就從里屋出來,不禁“咦”了一聲:“京柔,你咋了,臉這么紅?”</br> 秦京柔有些心虛,忙道沒事兒,又問:“姐,上回你說幫我調到俱樂部去……”</br> 沒等她說完,秦淮柔笑著道:“你急啥,這事兒有我盯著,跑不了你的。”</br> “姐,我不是這意思~”秦京柔連忙解釋:“我聽說,咱廠子劉會計可能要調走了,是不是真的?”</br> 秦淮柔詫異的看了看她,點頭道:“我也聽說了,你問這個干啥?”</br> 劉會計是原先楊廠長提拔起來的,是軋鋼廠的大會計,兼著財務科副科長。</br> 現在李明飛上臺,第一個要抓的是人事,第二個就是財務。</br> 財務科肯定要大換血。</br> 只不過之前李明飛跟林副廠長針鋒相對,一直沒顧得上,才拖延下來。</br> 秦京柔有些猶豫道:“姐,你說……我能不能上財務科去?”</br> 其實剛才秦京柔提到劉會計,秦淮柔就猜到了,皺眉道:“會計可是技術活兒,你能行嗎?”</br> 秦京柔道:“我知道,可……可我總不能一直這么混著吧~”</br> 最近這段時間,秦京柔在師大那邊也沒白去。</br>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br> 見天兒跟一幫大學生在一起,聽到看到的肯定跟原先不一樣。</br> 秦京柔開始思考一些事情。</br> 她接著道:“姐,俱樂部的工作雖然比現在輕松,但也就是個打雜的,能有啥盼頭兒。”</br> 秦淮柔聽著,也點點頭。</br> 秦京柔趁熱打鐵:“可要去了財務科,哪怕一開始當個打雜的,跟著學點東西,等將來有機會,不說當會計,當個出納,總能行吧。”</br> 聽了這番話,秦淮柔倒是對這個堂妹有些刮目相看了。</br> 想了想道:“京柔,你真有這個心思,也不是不行。但我丑話說在前邊,到了財務科,可不比后勤。在那邊我可說不上話,而且擺弄的都是錢,萬一出什么錯兒……”</br> 秦京柔堅定道:“姐,你放心吧!我知道輕重。”</br> 秦淮柔“嗯”了一聲,轉而思忖起來,這事兒怎么弄。</br> 畢竟往財務科塞人,可不比別的地方,肯定要李廠長同意。</br> 她分量肯定不夠,呂處長倒是夠了。</br> 但她不想因為這事兒,欠呂處長太大人情。</br> 想來想去,還得落到杜飛身上。</br> 與此同時,在杜飛家。</br> 雷老六也說明了來意。</br> 杜飛一聽,頓時嚴肅起來,沉聲道:“今天,李志明又找你了?”</br> 雷老六點頭,上次發現他跟李志明去了魏家胡同找劉五爺,杜飛就當面找他問過怎么回事。</br> 所以雷老六知道杜飛十分關注李志明。</br> 今天李志明再次找到他,他立即來跟杜飛匯報情況。</br> 杜飛道:“你仔細說。”</br> 雷老六道:“是這樣,上次我不是帶他找了劉五爺嘛~但這段時間,他覺著劉五爺的人不行,仍希望我能接這個活兒。”</br> 杜飛“嗯”了一聲,示意雷老六繼續。</br> 雷老六頓了頓:“我尋思,上次您特地問了這事兒,肯定挺要緊的,索性就應下了,想探探他究竟想干什么……”</br> 半小時后,杜飛一直把雷老六送到院子大門外。</br> 看著雷老六騎上自行車走遠,心里還在思考剛才雷老六提供的情況。</br> 上次杜飛就知道,李志明找雷老六,想讓他去盯著一個人。</br> 結果雷老六一聽,目標是機關大院的,沒等李志明說完,就直接回絕了。</br> 把他推給了什么活兒都敢接的劉五爺。</br> 結果過了一段兒,李志明又找來。</br> 這次雷老六終于得知,他要盯著什么人。</br> 當他說出那個名字,連杜飛也沒想到,竟然是黎援朝!</br> 杜飛一下子有些亂了。</br> 李志明雇人盯著黎援朝干什么?</br> 按說黎援朝是他親表弟,這可是正經的親戚。</br> 而且黎援朝現在才上初二,比棒桿兒才大兩歲,盯著他有什么用?</br> 杜飛搞不懂,李志明究竟想干什么?</br> 難道還涉及到什么豪門秘辛,恩怨情仇?</br> 一時之間,杜飛也想不通。</br> 從部隊轉業回來,李志明身上的謎團越來越多,令人越來越看不透他。</br> 等再回到院里,杜飛還在想著這件事。</br> 卻是狗咬刺猬無從下口。</br> 想來想去,似乎只能暫時按下,看他下一步有什么動作再說。</br> 翌日上午。</br> 長時間連軸轉,讓街道辦的人都沒精打采的。</br> 杜飛也被影響,剛上班就哈欠連天。</br> 但也沒法子,這時候可不敢請假。</br> 好在一上午沒什么事兒,都是按部就班的,跟派所的人一起,在轄區內兜兜轉轉巡邏一圈。</br> 等到中午,不用自個找飯折去,統一上附近的戲劇學院的學生食堂打飯。</br> 杜飛跟辦公室的小王,還有派所的小張一起,各自帶著飯盒正在排隊。</br> 卻在這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叫“杜飛”。</br> 因為食堂里人多,亂哄哄的,叫第一聲,杜飛還以為聽錯了。</br> 直至到了近邊又叫了一聲,才確定是叫他,回頭一看,是個女的。</br> 杜飛不由“哎”了一聲,卻叫不出對方名字。</br> “杜飛~想不到咱們又見面了。”說著大大方方伸出手。</br> 杜飛跟她握了握,有些尷尬。</br> 這女人正是上次接朱婷時,遇到的李志明的對象——陸薇。</br> 當初李志明就介紹一下,杜飛只記著她叫什么薇,卻忘了姓什么來著。</br> 至于上次叫弟妹,是因為有李志明在場,有開玩笑的成分。</br> 現在再叫弟妹,顯然不合適,太輕浮。</br> 陸薇笑呵呵的,直接點破:“怎么?忘了我叫什么了?”</br> 杜飛嘿嘿一笑,算是默認了。</br> 陸薇道:“陸薇,陸地的陸,草字頭的薇,這次記住啦!”</br> 杜飛點頭,轉又問道:“對了,你不是醫學院的嗎?怎么跑這兒吃飯來了?”</br> 陸薇往邊上努努嘴:“跟我同學來的,晚上大廣場有活動。”說著壓低聲音道:“聽說,偉大令秀會來。”</br> 杜飛立即明白怎么回事。</br> 寒暄兩句,陸薇就回到她同學那邊。</br> 跟她一起的是七八個女生,應該都是醫學院的。</br> 等她一回去,立刻嘰嘰喳喳議論起來。</br> 杜飛的個頭模樣出眾,陸薇也是十足的美人,兩人湊到一起,天然自帶話題。</br> 杜飛這邊也一樣,小王和小張忙不迭打聽起來。</br> 他們知道杜飛有對象,而且跟陸薇說話也不太親昵,便也動了心思。</br> 等聽說人家有對象了,還在區里工作,倆人這才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br> 而陸薇的出現,再次讓杜飛想起昨晚上雷老六說的情況。</br> 李志明找人盯著他表弟黎援朝究竟是什么意思?</br> 至于陸薇,杜飛倒沒太在意。</br> 等在食堂吃完了午飯。</br> 也沒再看見陸薇或者別的熟人。</br> 等洗完了飯盒,回到單位坐下,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忽然有人急吼吼從外邊跑來。</br> 杜飛一抬頭,就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呼哧帶喘的進來。</br> 他不認識,看樣子應該是下邊街道的。</br> 坐在對面的孫蘭卻站起來:“小趙,出啥事兒了,把你急成這樣?”</br> 小趙緊著捯了兩口氣道:“孫姐,炒豆兒胡同那邊打起來,您快帶人去看看吧。”</br> 連忙道:“小杜、小王,咱們趕緊的。”</br> 杜飛不敢怠慢,立即跟著一起往外走,又問:“對了,趙姐,派所那邊通知了沒有?”</br> 送信兒的女的答道:“叫了,估計已經到了。”</br> 說著幾個人出了辦公室,各自騎上自行車,一陣風似的,趕到事發地。</br> 這是一個十字路口,杜飛他們趕到時,已經圍得水泄不通。</br> 好不容易才分開看熱鬧的人群。</br> 在那里邊,幾個穿著制服的派所民警組成人墻已經把雙方隔開。</br> 杜飛飛快拿眼一掃,只見兩撥人都有些狼狽。</br> 地上還有不少血跡,卻沒看見傷員,估計已經送醫院了。</br> 剩下這兩伙人,一伙兒人數較多,大概有四十多人,但有七八個女生,剩下的男生個頭普遍不太高,應該是南方過來的,一個個的都悶頭不吱聲。</br> 另外一方人數更少,攏共才十幾個人,卻清一色的都是男的,個頭明顯更高,一個個牛高馬大,不依不饒,罵罵咧咧。</br> 杜飛一聽口音,居然是東北來的老鐵。</br> 就在這時,也不知怎么,人多哪一方,忽然有個女的爆發了,沖到前邊指著一個東北老鐵吧啦吧啦一頓輸出:“儂個小赤佬兒,¥%……&amp;*#%”</br> 不用問,是個上海來的女中豪杰。</br> 那東北老鐵一臉懵逼,雖然聽不懂但也知道對方沒說好話,頓時火兒了:“我艸你mb的,又是你這搔畢……”</br> 一邊罵著,一邊又要往上沖。</br> 這倆人一動,本來已經穩定下來的局面眼看又要失控。</br> 兩邊加起來好幾十人,又往一起湊。</br> 中間幾個民警立即感覺壓力山大。</br> 邊上看熱鬧的不怕事兒大,還在拱火兒起哄。</br> 杜飛眼尖,看見那女的身后,一個個頭不高的小子,不知從哪摸了一把火鉗子藏在身后。</br> 對面的東北老鐵也有雞賊的,鉆到旁邊院里,抄起一把鐵鍬。</br> 杜飛一看,這樣下去不行。</br> 火鉗子頭上帶尖的,真捅到人肚子上可夠嗆。</br> 大板鍬就更甭說了,拍到腦袋最輕是腦震蕩,要是立著劈上,一準兒出人命。</br> 杜飛瞅準機會,一個箭步上去,顧不得什么憐香惜玉,出手如電一把抓住那個挑事兒的女人的辮子,猛地一拉一甩,頓時一聲尖叫。</br> 連那個拿著火鉗子的陰筆,幾個人被這女的撞成一溜滾地葫蘆。</br> 緊跟著,杜飛又一轉身,在其他人一愣神的當口兒,一把奪過了那把鐵鍬,膝蓋往上抬,雙手往下砸。</br> 咔嚓一聲!</br> 足有手腕子粗的鐵鍬把,生生斷成了兩截。</br> 這一下,那幫東北老鐵也被驚著了。</br> 尤其拿鐵鍬那哥們兒。</br> 他叫龍永林,自忖戰斗力不弱,從小習練少北拳,尋常兩三個人都近不了身。</br> 可剛才那一瞬間,杜飛出手奪鐵鍬,他竟連反應都來不及反應。</br> 這得是多快呀!</br> “高手!遇上高手了!”龍永林下意識咽口吐沫。</br> 又看見那么粗的鐵鍬把,一下就給撅折了,更覺著頭皮發麻。</br> 這時,杜飛趁勢大吼一聲:“都特么給我住手!”</br> 杜飛這一聲,鉚足了力氣,跟炸雷似的。</br> 在場的被震得耳朵嗡嗡直響,頓時都被鎮住。</br> 一時間竟鴉雀無聲。</br> 足足有三四秒,一個東北老鐵才回過神來。</br> 似乎覺著剛才被杜飛鎮住,面子上過不去,張嘴就要逼逼賴賴。</br> 邊上的龍永林手疾眼快,連忙拽了同伴一把。</br> 小聲快速道:“煞筆,高手,別動!”</br> 三個詞語,短促有力,令那人驀的一愣,已經到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br> 他知道龍永林的功夫,他說是高手,肯定錯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