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庚一聽，頓時眼睛一亮。</br> 這十多年，在研究所坐冷板凳一直是他的心結。</br> 雖然之前他爸說過，到這邊來會有機會，但是他沒想到，杜飛這樣慷慨。</br> 只要仿制出火箭筒，就讓他當副主任。</br> 8270廠原先是廳級單位，只不過現在的情況有些特殊。</br> 劃撥到杜飛的消防器材公司下邊。</br> 因為消防器材公司本身只是副處級單位，8270廠不可能維持原先的級別。</br> 但對李庚來說，那都不重要。</br> 他在研究所蹉跎這十幾年，到現在快四十了，還是一個小科員。</br> 而到了這邊，只要能力過硬，開板就能當副主任。</br> 杜飛還承諾，三年給他提正科。</br> 這些年，他的心就像一堆干柴，被一團火焰瞬間點燃了。</br> 完事兒，杜飛沒在廠里多待。</br> 有了李庚，跟一大爺搭檔，一個搞圖紙，一個搞制造，正好是絕配。</br> 接下來，就看他們這對組合能不能擦出火花來。</br> 其實杜飛心里也有些忐忑。</br> 他不確定，能不能山寨出新型火箭筒，但他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接下來只能交給時間。</br> 之后的半個月，杜飛再沒去廠里。</br> 一來，朱婷預產期快到了，說不準哪天突然就開指了。</br> 8270廠在郊外，一來一去得一個多小時。</br> 這段時間，杜飛不想出城，免得萬一措手不及。</br> 二來，也不想給李庚那邊太大壓力，現在給的籌碼足夠讓李庚豁出命去干，能搞出來就是能搞出來，要是還搞不出來，那也沒法子了。</br> 這時已經快到八月底。</br> 前幾天，胡林和張紅英已經走了。</br> 帶著整整兩個火車皮的裝備。</br> 除了商定好的迫擊炮和火箭筒，杜飛還把之前給加拿大生產的子彈和手榴彈給他們帶上不少。</br> 沒有現錢，都是打的欠條。</br> 杜飛卻不擔心，只要兩人回去，有了這些補給，就能打消黎援朝對坦克的顧慮，他肯定會一鼓作氣拿下翡翠原石的礦區。</br> 到那時候，這幾張欠條根本不算什么。</br> 立秋后，晌午特別熱，早晚開始漸漸變涼。</br> 朱婷的肚子已經特別大了，好像個大氣球，肚臍凸出來。</br> 雪白的皮膚下面，能看見清晰的蜿蜒的青色血脈。</br> 里邊的孩子時不時動彈一下，肚皮也跟著變化。</br> 杜飛瞧著，這孩子肯定個頭不小，至少也得七八斤。</br> 本來就不小的兩個大扎又脹大了一圈，沉甸甸的完全掌握不住了。</br> 因為身子不方便，朱婷已經不上班了，白天朱媽過來陪閨女，幫著收拾收拾屋子，洗洗涮涮的。</br> 這天快到中午。</br> 杜飛坐在辦公室，正在看寺家莊那邊送來的報告。</br> 那邊的兩個特殊培訓班已經走上正軌。</br> 一個東洋班，一個南洋班。</br> 兩個班的風格迥異。</br> 一個全是精英，學員八成是大學生，剩下也是高中畢業。</br> 另一個則一半是世家子弟，另一半則是世代服務家族的忠仆子弟。</br> 兩邊各有特色，卻有一個共同點。</br> 就是沒有一個人懈怠，來到寺家莊全都開始拼命學習訓練。</br> 他們各自心里都有自己的理想和希望。</br> 杜飛不知道，一兩年后這些人學成回去會帶來什么變化。</br> 恰在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br> 杜飛伸手拿起來“喂”了一聲。</br> 電話那邊的人未言先笑：“哈哈~杜老弟，我是張東升啊~”</br> 杜飛一聽也笑著道：“張哥呀~最近挺好的？”</br> 張東升道：“挺好，挺好，中午有空沒有，咱哥倆兒出來坐坐？知道弟妹快生了，就不晚上叫你了?！?lt;/br> 杜飛想起來，張東升上回就說要請他吃飯，答應道：“您老哥叫，那肯定有空呀~上哪兒？”</br> 聽張東升說了地址，杜飛撂下電話看了看時間。</br> 上午十點半。</br> 心里暗暗合計，張東升今天找他有什么事兒。</br> 雖然只是一頓便飯，但杜飛估計張東升不會無緣無故找他。</br> 上次因為張忠誠，杜飛跟張東升結了一個善緣，如果不出意外這次張東升應該是想投桃報李。</br> 杜飛一邊想著，一邊等到十一點多起身往外走去。</br> 剛出辦公室，就看見朱麗在院里澆花。</br> 自從朱麗過來，在院里和屋里養了不少花，算是美化工作環境。</br> 杜飛跟她打聲招呼，徑直往前邊走去。</br> 到單位大門外，騎上停在門口的摩托車，不一會兒就到了豐澤園。</br> 張東升頭一次請客，肯定不能去路邊小店。</br> 杜飛一進去，他已經先一步到了。</br> 見面后，兩人一陣熱情寒暄，好像十分相熟的老友。</br> 等到包廂里面，張東升直接叫上菜。</br> 剛才通電話，他已經問過杜飛有什么忌口。</br> 兩個人，四個菜一個湯。</br> 等上菜的功夫，張東升笑呵呵道：“今兒下午還得上班，咱哥倆兒就不喝酒了?！?lt;/br> 杜飛笑著道：“張哥想的周到，咱等下次。”</br> 又過一會兒，菜一道道上來。</br> 杜飛和張東升邊吃邊聊。</br> 一開始都是些家常，直至吃到后半段，張東升稍微正色，問道：“老弟，提一個人，你看認不認識？”</br> 杜飛心頭一動，知道重頭戲要來了。</br> 張東升不可能無緣無故找他吃飯。</br> 或者說，張東升找他不能就吃飯這么簡單。</br> 以杜飛現在的地位，可不缺這口飯吃。</br> 要是沒點別的，張東升肯定要掉逼格，那樣還不如不請這頓飯。</br> 杜飛應了一聲：“張哥，你說?！?lt;/br> 張東升他道：“沈博~認識嗎？”</br> 杜飛皺眉，略微思忖，并不認識這人，問道：“什么來路？”</br> 張東升道：“沈博今年應該二十七，燕大畢業，在空軍設計院工作……”</br> 杜飛想到王春鋒也是空軍設計院的。</br> 表面則不動聲色道：“張哥，這人跟我有關系？”</br> 張東升微微差異道：“你真不認識沈博？也沒得罪過他？”</br> 杜飛皺眉。</br> 張東升解釋道：“老弟，我知道你家馬上有喜事兒，本想等過一陣再請你，但前幾天，沈博來找我，不知怎么聽說我跟你有矛盾，說想跟我合作一起對付?！?lt;/br> 杜飛的眉梢一揚，再次仔細回想。</br> 依然對沈博這個名字沒有任何印象。</br> 杜飛笑呵呵道：“這倒是奇怪了~無冤無仇的，他對付我干什么？”說著深深看向張東升：“張哥，這人什么背景？”</br> 能主動找張東升合作，沈博的背景肯定不一般。</br> 張東升道：“沈博是上h葛委會文主任的妻外甥。”</br> 杜飛一聽就明白了。</br> 果然背景很硬。</br> 就是不知道杜飛究竟哪里得罪他了。</br> 不過杜飛也不怕，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br> 他有姨夫，自個有老丈人，況且這里是京城不是上h。</br> 想到這里，杜飛欠身他給張東升倒了一杯茶，又給自個滿上，笑著道：“張哥，以茶代酒，謝謝你提醒?！?lt;/br> 張東升端茶跟杜飛碰了一下：“老弟不用客氣，咱們什么關系。再說，他以為他是誰……”</br> 說著兩人又同仇敵愾一陣，這才結束，各自回去。</br> 下午，杜飛坐在辦公室，還在想著中午張東升說的事情。</br> 仍然想不通，沈博為什么對自個這么大怨念。</br> 杜飛自認，沒跟對方有過利益沖突。</br> 想來想去，杜飛篤定，問題并不在他身上。</br> 那就是他身邊的人。</br> “難道因為小婷？”杜飛皺眉想到。</br> 剛才張東升提到，沈博也是燕大畢業，他的年齡跟朱婷差兩三歲。</br>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br> 因愛成恨，心生嫉妒。</br> 想到這里，杜飛起身來到朱麗辦公室。</br> “二姐~”在外邊叫了一聲，一邊走進去。</br> 朱麗正在低頭看書，詫異道：“你咋來了？”</br> 平時要是沒事兒，杜飛基本不上她屋里來。</br> 杜飛半開玩笑：“身為領導，肯定要多關心下屬?！?lt;/br> 朱麗撇撇嘴，放下手里的英文書，不客氣道：“少給我扯淡，有啥事兒就說?！?lt;/br> 杜飛坐到朱麗辦公桌對面，嘿嘿道：“二姐，沈博這人，你聽過沒？”</br> “沈博……”朱麗微微皺眉，一時沒想起來。</br> 杜飛提醒道：“是燕大的，大概比小婷大兩三歲?！?lt;/br> 朱麗總算想起來，皺眉道：“你問他干啥？”</br> 杜飛見狀道：“二姐，你還真認識這人？”</br> 朱麗大大方方道：“也說不上認識，就是見過兩次，當初在學校他追求過小婷?！?lt;/br> 杜飛一拍大腿，這不就說通了。</br> 原來是個敗犬情敵。</br> 不過這沈博的思路真是清奇。</br> 當初他跟朱婷結婚，沒見他出來搞事情。</br> 現在朱婷馬上都生了，反倒跳出來了。</br> 朱麗不明就里，有些擔心道：“你忽然問他干啥？他找您麻煩了？當初小婷跟他一點關系沒有，都是他一廂情愿……”</br> 朱麗生怕杜飛誤會，立即解釋起來。</br> 杜飛其實根本沒在意。</br> 外人不知道，朱婷的命格奇特，一般人男人根本承受不住。</br> 在認識杜飛之前，朱婷心里早有了終身不嫁的心思。</br> 不管命格這種事是真是假，至少朱家和朱婷對此相當篤定。</br> 不然也不會輪到杜飛撿便宜。</br> 朱麗見他沒應聲，問道：“好不樣兒的，你忽然提他干啥？”</br> 杜飛沒隱瞞，解釋道：“中午有個朋友請我吃飯，提醒我這個沈博憋著想搞我?！?lt;/br> 朱麗皺眉道：“這……不至于吧，都多少年了？”</br> 杜飛笑了笑，叮囑道：“二姐，這事兒你別告訴小婷?！?lt;/br> 朱麗點頭：“我知道~”</br> 朱婷馬上生了，杜飛不想拿這些破事兒讓她胡思亂想。</br> 從朱麗辦公室出來。</br> 杜飛默默思忖著，他并不覺著沈博對付他是單純因為朱婷。</br> 他跟朱婷結婚不是一天兩天了，如果因為這個，沈博早該動了，何必等到現在。</br> 沈博的敵意肯定還有別的，更重要的原因。</br> 杜飛走回辦公室，拿起電話給汪大成撥過去：“喂，汪哥，有個事兒幫個忙~”</br> 汪大成雖然剛結婚，但現在沒有蜜月的說法，結婚后都是立即上班。</br> 汪大成也不例外。</br> 但也聽得出來，新婚燕爾他的心情很不錯。</br> 杜飛說了沈博的情況。</br> 汪大成一聽，立即慎重起來：“空軍設計院的？”</br> 杜飛道：“幫我查查他家在哪兒就行，別的你不用管。”</br> 汪大成道：“兄弟，你這是啥話！別說設計院的，就是……”</br> 杜飛知道他誤解了，打斷道：“汪哥，知道你義薄云天，沒那么嚴重，聽我的?！?lt;/br> 汪大成道：“那成，這個簡單，等我消息?！?lt;/br> 杜飛道：“盡量保密啊~”</br> “我辦事，你放心~”汪大成掛斷電話。</br> 杜飛靠在椅子背上，心里默默合計，等查到了地址，先讓小紅、小黑過去盯著。</br> 既然已經知道對方沒憋好屁，肯定不能坐以待斃。</br> 先發制人才是他的風格。</br> 隨即，杜飛又想到王春鋒。</br> 都在空軍設計院工作，不知道王春鋒跟沈博的關系怎么樣……</br> 晚上下班。</br> 杜飛騎摩托回到家。</br> 一進門就看見朱媽在客廳的茶幾上和面。</br> 天氣還是太熱，廚房里不太痛風，把面板搬到客廳就涼快多了。</br> “媽，晚上吃面條呀~”杜飛進屋把公文包放在門旁的柜子上。</br> 朱媽笑呵呵的，馬上要當姥姥了，愈發顯得慈祥。</br> 她這輩子當了好幾次奶奶，頭一回當姥姥。</br> “小婷想吃炸醬面，小飛你等一會兒，馬上就好了?！?lt;/br> 杜飛嘿嘿道：“媽，還真是！下午我在班上就想吃您做的手搟面?！?lt;/br> 朱媽笑著道：“那你等會兒就多吃點?！?lt;/br> 朱婷則白了一眼：“就你嘴兒好?！?lt;/br> 杜飛趁機“吧唧”一聲親了一口。</br> 朱婷臉一紅，輕輕捶了一下，嗔道：“討厭，咱媽還在呢！”</br> 朱媽意味深長一笑，見著女兒女婿恩愛心里也跟著高興。</br> 其實第一次見到杜飛，她嘴上沒說，心里卻沒底。</br> 因為杜飛長相實在太好了。</br> 古往今來，女的長的太好看叫紅顏禍水。</br> 換成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事，令她有些擔心。</br> 但現在看，這個女婿卻遠超她的想象。</br> 不僅能力強，給朱爸帶來不少助力，對待女兒也相當好。</br> 但杜飛也有一個讓她不滿意的地方。</br> 想到這里，不由看向杜飛，眼神閃過一抹復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