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現(xiàn)在,??不按理出牌了。”
    老三接過妻子倒的水，一口飲盡，說了這么句話。
    老三媳婦忙問,??“怎么著，媽收了？”
    “不只是錢的事，我險沒叫媽訓(xùn)的魂飛魄散。”老三往兒子屋的方向看一眼，“咱兒子睡了？”“睡了。我給講的睡前故事，小家伙還有些不樂意。”
    “那肯定不能樂意啊。”老三笑。
    “媽到底怎么說啊。”
    老三擺擺手，內(nèi)心猶有余悸,??“我跟你說，媽心里一清二楚。連當(dāng)初讓爸分錢的主意是二哥出的，都知道了。”
    “媽怎么知道的？”
    “這能告訴我么？反正媽是知道了。”
    “那這跟咱家也沒關(guān)系啊？”
    “連始作俑者媽都知道，我們商量主意的事能瞞過媽？媽可把我罵慘了。”老三唏噓，“從小到大,??媽就沒這么罵過我。”
    老三媳婦問，“錢媽收了嗎？”
    “卡拿回來了。”
    老三媳婦一喜，“媽不收？”老三，“說讓我明天直接轉(zhuǎn)賬上,??這是我的卡，媽不好取錢。”
    老三媳婦大驚,??“媽真收啊！媽不是這樣的人啊！以前媽什么不給咱們啊？！”
    “今天的老媽已經(jīng)不是昨天的老媽了。”老三感慨。
    老三媳婦推他一下，老三順勢攤手?jǐn)偰_往沙發(fā)上一歪。
    “那真給啊。”
    “你這不廢話么？你想想,??咱話都說出去了,??能不給？”
    “要不編個理由，就說突然有急用。”
    “你去編吧。這二十多萬咱不給了,??以后媽怎么看咱？”
    老三媳婦也知道不給就大大的得罪了婆婆，她把丈夫拽起來坐正,??“我還想再給陽陽買套房呢。二十五萬，能買處不錯的小兩居。”
    “先歇了這心思，咱們反正已經(jīng)有套大戶型了。”
    “那是媽給你的。”老三媳婦嘀咕，“防媳婦跟防賊似的。”
    “這叫什么話。媽是上了年紀(jì)，老人家多心。咱倆什么情分，我的還不就是你的。咱家錢還不都是你管著。”
    年輕夫妻情分好，老三媳婦轉(zhuǎn)而又笑了，“我也就這么隨口一說。真不能給咱陽陽付個首付么？”
    “先別心疼這點錢了，媽手里多少房子啊。拆遷的，媽現(xiàn)在就有五百平。上回在咱們新小區(qū)，一下子就定了七套。除了咱們那套，還有六套，這也得四百多平。你還怕以后沒房子？”
    “媽手里的兩百萬，還貸都不夠。”
    “這話傻。房子一下來，媽立刻就能裝修，一出租，租金還貸。咱們住的近，說不定以后還得咱們幫著去看一眼哪。”老三說，“媽比爸有頭腦，以前咱家為了包地攢錢，爸媽在縣城做小生意，也是媽的主意。”
    “我就怕樓市跌。”
    “看長線，傻媳婦。”老三道，“媽是個安房置業(yè)的脾氣，你以為媽是給自己買房哪。你想想，光這些貸款，媽得還多少年。這些房買了，媽能住得上？還不是為了咱們。要不我怎么總覺著對不住媽，媽真是一片心為兒女。”
    老三媳婦那顆不淡定的心被老三哄的淡定起來，的確，公婆的心都在兒女身上。婆婆都六十多的人了，十幾套房子在身，以后也是給兒女的。
    老三媳婦笑，“這也是。反正都是自家的錢，爸怎么樣啊？”
    “我叫媽訓(xùn)的膽戰(zhàn)心驚的，時間也晚了，就沒到爸那里去。”老三說，“等星期天你買點水果，咱們?nèi)タ纯窗謰尅！薄靶小！?br/>     老三琢磨著，還得去順順二哥的毛，pos機轉(zhuǎn)賬的事，別讓二哥真起了芥蒂。看來是得幫著二哥背書，也好增進兄弟感情。
    林晚照把離婚的消息告訴了仙兒，第二天就傳的整個栗子小區(qū)都知道了。
    陳桃花兒把這事跟丈夫說的，劉愛軍不信，“不可能，二哥二嫂幾十年的情分。”大家先是不信，如劉愛軍這親兄弟，就直接打電話找二哥求證了。
    待劉愛軍目瞪口呆的掛斷電話，陳桃花兒覷著他的神色，“這是真的？”
    “二哥這是犯什么糊涂啊。”劉愛軍年輕，人反應(yīng)也快，指揮妻子，“你去二嫂那里打聽打聽，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真離了？”
    然后，劉愛國那里接到了n多親戚的電話，林晚照則迎來n多親戚的到訪。
    不過，林晚照沒在家，她打車去秦特高中附近找賓館去了，按理家離學(xué)校也不遠(yuǎn)，可也不近，總得有三四站路的樣子。秦特沒住校，學(xué)校沒宿舍，高考中午在學(xué)校吃食堂，就沒休息的地兒。平常學(xué)校中午有自習(xí)，高考時又沒有，可按高考的時間，回家休息吧，一來一去的又耽誤不少功夫。
    林晚照就想著，給秦特在附近定個賓館，到時她做好飯菜帶去，借賓館的微波爐一熱就得了。
    中午就讓秦特在賓館休息，下午開考時，直接去學(xué)校，省時間，也能休息好。
    待林晚照回家，劉愛國又來敲她門，問林晚照怎么把離婚的事說出去了。林晚照道，“離婚是事實，有什么不能說的。”
    劉愛國終于不再那么理直氣壯，有些心虛的說了句，“咱們還要一起過哪。”
    林晚照嗤笑一聲，“就因為以后不在一起過，才會離婚。要是打算跟你一起過，我離什么婚！”直接關(guān)門。
    劉愛國在外嚷，“有話好好說。”
    林晚照跟他沒話好說。
    陳桃花兒、大嫂子、劉愛蓮聽說后都來勸林晚照，翻來覆去的說倆人幾十年的情分，這樣斷了未免可惜。
    林晚照道，“有什么可惜的。我現(xiàn)在房十幾套，現(xiàn)金兩百萬，我自己過日子不好？非得找個大爺回家伺候他吃喝拉撒，我不干活就難受？還是說我不是正常人？”
    那理直氣壯的口氣，問的陳桃花兒、劉愛蓮都有些覺著自己不正常了。
    陳桃花兒私下跟閨女們說，“你們二大娘以后日子逍遙了，現(xiàn)在咱們村兒的富婆，除了趙嫂子就是你們二大娘了。”
    劉愛蓮比較擔(dān)心娘家財產(chǎn)的問題，在家跟兒子念叨，“你二舅媽這可忒狠了，家財她分一半。”
    大偉勸母親，“媽，別說這話。二舅媽就是手里有錢，以后還不是給杰子哥他們的，難道還能給別人？”
    劉愛蓮一想，“這倒也是。”
    兒媳婦說，“二舅媽肯定也不好受，媽您有空多去看看二舅媽。”大偉媳婦是真心覺著二舅媽人不錯，年初還給婆婆出了個買房的好主意，讓婆婆跟二舅媽多相處，有助于提升智慧。
    “哪兒啊。你們沒見你二舅媽，現(xiàn)在洋氣的不像話，穿著那個小裙子，簡直了。”嘖嘖兩聲，“以前看不出她這么好打扮。”
    兒媳婦笑，“二舅媽娘家都在市里，肯定洋氣啊。以前是沒錢，現(xiàn)在這么多錢，二舅媽還不得打扮起來。”
    “你二舅可憐哪，現(xiàn)在連個給他做飯的人都沒了。”劉愛蓮心疼二哥。
    親戚朋友的勸了一遍，離婚已是事實，也沒什么能勸的余地了。倒是林蘇姐的兒子趙同兒媳婦楊靜過來林晚照這里說話。
    林晚照跟趙同也不大熟，趙同小一輩不說，大概因為受趙老太太的教育，一向離姓林的比較遠(yuǎn)。哪怕林晚照的家庭出身與趙家一樣，都是貧農(nóng)。
    每次偶爾見到趙同，林晚照都要感慨一句，趙同真的很像趙老太太，一樣愛干凈，說話也和和氣氣的。
    栗子溝村祖祖輩輩都是農(nóng)村，大家多以種田為生，記得年輕時候，那會兒趙同也更年輕，就是去田里干活，身上的衣服也都從上到下透著整齊，跟平常村兒里那些邋遢湊合的男人們完全不一樣。
    這習(xí)慣就很像趙老太太。
    趙同帶了水果來，林晚照也很客氣，“不用帶東西，咱們又不是外人。”讓他倆坐，林晚照拿茶杯倒茶，楊靜在一邊兒幫忙。
    夫妻倆過來也沒旁的事，估計就是林蘇姐跟趙家離婚的事。
    趙同看看這屋子四周，“我媽這里，我還是第一次來。”
    “那你不來。”倒好茶，林晚照坐在邊兒上的單人沙發(fā)。
    趙同沉默一瞬，“小時候，奶奶說我媽不好，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親近。等大了，時間久了，就更疏遠(yuǎn)了。就是普通鄉(xiāng)親，走個對面也會打個招呼。我跟我媽，走個對面，都不知道說什么。”
    林晚照說，“我看你媽以后不會回來了。”言下之意，不在一個小區(qū)，a市這么大，走個對面的機會少之又少。
    “我媽對我，是一點顧念都沒有了。”趙同有些悲哀，“我不是想多要，我跟趙華，都是媽的兒女。我也不敢指望著媽高看我一眼，林姨，一碗水端平過分嗎？”
    林晚照琢磨著，趙同應(yīng)該是聽說她跟劉愛國離婚對分家產(chǎn)的事過來的。林晚照想了想，“不可能啊，你媽怎么會把她自己家產(chǎn)給趙華？”
    楊靜忍不住說，“是真的，林姨，我媽半步都不肯讓。我們跟媽的律師商量，兒女均分，我們只要一半，媽連半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林晚照再不懂法，聽到這會兒也忍不住了，同這夫妻二人道，“你媽跟你爸離婚，是他們夫妻分割財產(chǎn)，不論你們還是趙華，都輪不到！夫妻財產(chǎn)，跟子女沒任何關(guān)系！”
    楊靜道，“可是，媽分走的那些，能給誰，還不是給妹妹么？”
    “她愿意給誰給誰，可以給趙華，也可以給你們，也可以誰都不給，捐給慈善事業(yè)。”慈善事業(yè)，這是林晚照學(xué)的新詞。她覺著這個詞很有檔次。
    趙同說，“媽不可能把她的財產(chǎn)給我的，我們的關(guān)系一直很差。”
    林晚照又有些心軟，嘆口氣，“要我說，這錯里，你充其量只能占一半。趙同啊，我也這把年紀(jì)了，倚老賣老的說一句，你奶奶啊，把你耽誤了。”
    這話一出口，楊靜眼淚就掉下來了：可不是么？要不是奶奶年輕時生離丈夫跟婆婆，怎么會有今天的事！
    趙同苦笑，“我奶奶對我也很好。”
    “我不是說她對你不好，我們都眼見的，她對你再好不過。”林晚照道，“可原本，你該跟你媽一起長大。你媽當(dāng)初為了把你要回來，成天鼻青臉腫的。你奶奶把事做絕了。你現(xiàn)在也是有兒女的人了，你問問你媳婦，要是有人把你兒子搶走，你媳婦會不會恨的想宰了那個人！會這樣想，而且，不止想一次。”
    “趙家對你媽來說，就是搶走她兒子的人。”
    “可我媽對我……”趙同說不下去。
    “你媽做人做事，并不像我這么木頭。你小時候，她難道沒找過你？那時候你還小，你結(jié)婚后，她有沒有找過你？一直到拆遷前，她都住在趙家。你覺著她是沒能力搬到市里去嗎？她一直要栗子溝村，她等的是誰？就是你。”
    趙同眼眶微紅，“我不知道。這些年，我爸其實一直想跟她合好，我姑她們也都跟她示好過，也托人去說過，她都沒有答應(yīng)。”
    “你爸，當(dāng)年沒有你爸，你奶奶怎么可能把你搶走。你姑她們，哪個沒欺負(fù)過她。他們先把事做絕，然后想和好就和好，別說是你媽，稍微有二兩骨氣的人都不會答應(yīng)！”
    “林姨，我不知道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整個趙家現(xiàn)在都悔青了腸子，悔的恨不能以頭搶地，恨不能跪在林蘇姐面前求林蘇姐原諒。
    也包括你，趙同。
    你可真不像你媽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