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如此，但她那時候還單純的以為，起碼自己存在有意義，她能換來身邊人，暫時的安穩歡樂。

知道今天，她走出了房間之外，發現穆子琛身邊，有很多像自己一樣的娃娃，他把自己靜靜置放在角落，可有可無。

是自己，太將自己當做一回事了。

或許離開了這個世界時候，穆子琛覺得無趣，還會放自己父親一馬。

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再無任何瓜葛。

自己就是這個紐帶，斷了，或許日后還能還給父親一生自由。

另一邊公寓內，燈火通明，所有的女傭包括張媽都站成一排。

門口位置，則是一排黑衣保鏢，各個面色嚴峻。

穆子琛則在眾人面前，負手焦躁走來走去。

茶幾上手機自從給葉晴撥通一通電話后，再沒有了任何動靜，甚至再撥打過去，都是一陣忙音。

穆子琛凝眉看向墻壁掛鐘，已經八點半，這個時候，葉晴早已回來應該連晚飯都吃完了才對。

可今天沒有絲毫回來的意思，并且居然沒有接通自己電話。

“好了沒有。”

穆子琛不耐煩回頭看向身后不斷試圖電腦連線的黑客，后者因為穆子琛的逼問，額頭已經冒出細汗。

“馬上馬上，穆總稍等。”

那人坐在筆記本前，一雙手指上下翻飛，令人眼花繚亂，大約被穆子琛又盯了能三分鐘，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容。

“成了！”

穆子琛頓時回頭望來：“什么成了？”

“位置已經定位出來了！”

那黑客推了推鼻梁上眼鏡，將地圖上定位細致放大，最后回頭看向穆子琛。

“步行街2號人行天橋上！”

得到了葉晴具體地理位置，穆子琛這才長出一口氣。

之前為了還給葉晴百分之百的自由，兩人協商后，葉晴身邊沒有再跟著保鏢。

穆子琛對她也是百分之百的相信，但卻沒有想到會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今天也幸好葉晴帶著手機。

只希望她沒有走遠。

“跟我來，都跟我來！”

穆子琛朝身后人招手，匆忙沖出公寓。

剩下張媽和一眾小女傭，跟著長出口氣。

今天穆子琛給他們的感覺，好像葉晴再找不到，她們提供不出任何線索，將會全部給重重責罰。

那一刻，眾人才知道什么叫君臨天下的氣勢。

直到穆子琛離開屋內時，這迫人的氣勢才漸漸遠去。

張媽無奈嘆息一聲，抬眼看向墻壁掛鐘一眼：“都散了吧，該干什么干什么，私下不許碎嘴，都記住了嗎？”

“是。”

小女傭面面相覷一眼，紛紛轉身散開。

黑色的邁巴赫在夜色中穿梭，因為定位在，穆子琛一行人都在朝近路，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直接趕到了人型天橋底下。

葉晴的外套不知扔在了哪里，身上只剩一件單薄的白襯衫，整個人站在橋邊的位置，看著搖搖欲墜甚是嚇人。

等穆子琛走近些看，才發現那不是好像搖搖欲墜，而是葉晴整個人都站在欄桿外，身子依靠在欄桿上。

下一刻，只要她放手，人便會縱身躍下。

那一瞬，穆子琛之前所有的暴怒，都變成慌了心神。

他從沒有像現在這么惶恐過，從心底最深處蔓延出來的，他感覺無比清晰，那是害怕的滋味。

僅僅是看見葉晴站在天橋上而已，他已經膽戰心驚，失去了大半靈魂。

他不敢想象，葉晴如果真的墜下去，自己將會變得如何。

穆子琛沒有敢輕易接近葉晴，命所有人都靠后站著，自己則一步步小心向前騰挪。

但葉晴終究有所察覺，因為光線的原因，她眼角余光看見穆子琛一抹影子。

“站住。”

兩個人聲音語調都不高，反而平靜，平靜的令人心寒。

穆子琛擔心葉晴做傻事，身子頓時僵硬住，不敢再向前挪動分毫。

“好，我不走，你也別動。”

迎著夜風，葉晴緩緩側臉看向穆子琛，又看向早已粉碎的手機，唇角不禁揚起一絲諷刺。

“穆子琛，你好樣的，你將我身邊保鏢都撤走，卻偷偷給我安裝了定位裝置。”

“葉晴，你冷靜一點，我這么做也都是為了你的安全出發考慮。”

“呵呵。”葉晴直接會以一聲冷笑，表明自己態度。

“有什么話我們好好說，你先下來。”

“穆子琛，其實我一直都不明白自己在世上的意義是什么。”

葉晴眺望著遠方，眸子倒影著夜空下路燈光火，帶著無盡的空曠寂寥。

“你知道嗎？”

“葉晴。”

穆子琛只能單調不停的喊她的名字，擔心自己再說錯一句話，會促使她做傻事。

但不料這樣的逃避沉默，反而讓葉晴冷笑更甚。

“你也不知道是不是？連你都不知道。”

“不是這樣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很重要，你還……”

“是啊，我還重要，起碼擺在屋子里，看著也是一件有趣的玩物，起碼我還可以為父親還債，起碼在你穆子琛身邊，還能證明你很有魅力。”

這些她都可以忍，她也一直在忍受。

但終究會有一個爆發的極限。

今天就是那個極限，段沁瑤就是很好的導火索。

她早已受夠了這樣的生活。

“穆子琛，我累了，你知不知道。”

“葉晴，你下來我們好好說，你想要什么我都要答應你好不好？我已經不再限制你的時間，你還想要什么，我都答應你！”

“我說要離開你，回到曾經的生活，你愿意嗎？”

穆子琛：“……”

“你不愿意。”

葉晴垂眸，身下正是川流不息的車流。

嫣然的唇角掛著冷色，她身后站著穆子琛，心中卻在不停幻想自己掉下去的場景。

或者會墜落到車上，“呯”一聲，血肉橫飛。

葉晴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會有些對不起下面的司機，她可能會嚇到對方，但又無可奈何。

只希望穆子琛能講些情面，在自己掉下去之后，能給自己清理后事，安撫一下那位司機。

葉晴兀自想著身后事，不知不覺，竟然笑了起來。

生活無望，總之已經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如叫她去陪穆子昊。

如果底下相見，自己現在這副模樣，也不知道好不好交代上面的事。

“穆子琛……”

葉晴回頭望向身后俊美冰冷的男人，小嘴開合，聲音不高，很快便被夜風吹散。

亦如她此刻單薄的身子，似乎下一瞬便會隨風而去。

穆子琛心揪了起來。

而葉晴眼底，笑意卻碎成一片。

“這輩子，最好都不要再相見。”

夜風吹亂葉晴長發，隨風而舞的青絲遮住了她秀麗的容顏，與蒼白的臉色。

話沒有多說一句，下一刻，人已經含笑看穆子琛一眼，帶著灑脫的明媚，松手。

她能聽到耳邊的風聲，看到了穆子琛眼底真切的惶恐。

真好，原來他也有害怕的時候。

穆子昊，熬了這么久，我終于來陪你了。

那一瞬間，葉晴腦海亂糟糟閃過無數個想法。

她只等自己落地一瞬，“呯”一聲響了卻殘生。

但偏偏事與愿違。

人影從欄桿上松手，她的確朝下墜了下去，不過沒有多久，跟著手腕倏然一痛。

葉晴睜開眼睛，朝上望去時，正見穆子琛一張清雋的容顏。

俊眉緊緊的皺著，一只手臂承載一個人的力量，牙關緊咬，明明承受著偌大的痛苦，卻始終一聲不吭。

半晌，在葉晴詫異的目光注視下，他扔出一句“休想”。

葉晴眼底啞然一閃而過，旋即冷笑掙了掙。

不料穆子琛手上力道越攥越緊。

“穆子琛……”

“你休想離開我。”

像是深愛的誓言，又像是痛徹心扉的詛咒。

葉晴原本還想掙扎，但在不遠處的暗處保鏢看到這一幕，連忙沖了過來。

兩人合力將穆子琛跨出欄桿半截身子拽了回來，跟著是下面綴著的葉晴。

等葉晴被拽上天橋時，低頭看去，她手腕已經多了一圈的紅痕。

不知道那一瞬間，穆子琛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氣，與怎樣的決心。

兩人剛才如此危險，甚至有一起掉下去的可能。

可是在葉晴躍下去一瞬間，穆子琛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撲了過去。

葉晴坐在人行道上，身子有些虛脫。

她本身不畏懼死亡，但現在身體卻不聽使喚。

已經是深夜時候，人行道上行人很少，但偶有路過的，也會為這怪異的場面而駐足下來。

穆子琛坐在地上歇息片刻，直接來到葉晴面前。

“走，跟我回家。”

現在的葉晴，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

她一天沒有喝水吃飯，走了一天的路，加上剛才那么一鬧騰，之前全靠一口氣支撐著，現在任命放松下來，頓時癱成一灘軟泥。

穆子琛見狀，直接將葉晴抱起回車上。

一路上葉晴都沉悶不語。

她現在已經連死都不怕，不論接下來穆子琛對她做什么，她都自認為能忍耐。

畢竟剛剛生死線游走一遭，讓她看清了很多東西。

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可以解脫。

邁巴赫駛入到小區樓下時，后面一輛車的保鏢識趣直接離開，剩下穆子琛與葉晴獨自上樓。

今天鬧出這樣的事，公寓里張媽等人都沒有休息。

眾人靜默不語正在大廳位置，室內開得燈火通明，都在等葉晴歸來。

直到房門被推開，葉晴被穆子琛圈著腰勉強支撐進屋時，眾人才長出口氣。

“張媽，做飯。”

穆子琛聲音冰冷下命令，同時將葉晴送到了小女傭身邊。

給她清洗一下身子，換一套干凈衣服再下來。

穆子琛聲音落下，眾人紛紛動作，尤其張媽，知道葉晴胃不好，進入廚房動作手腳異常利索。

葉晴被兩名小女傭攙扶進浴室，整個公寓偌大，底下的使喚的傭人也不在少數，但實際和葉晴能說上話的，也只有張媽一人而已。

兩名女傭年紀還小，摸不透葉晴的脾氣，從始至終都沒有做聲，問一句話。

浴缸內水溫放得剛好，葉晴仰躺在浴缸中，頭頂是干凈的天花板，身邊是兩名年輕的女傭作伴。

這樣的日子，看似悠閑高雅，直接卻讓葉晴厭惡非常。

女傭擔心葉晴在浴室再做傻事，將里面所有銳利的東西都清理了出去，并且留下一人看著，防止葉晴溺水。

這小心翼翼的姿態，簡直像是在守護瀕臨滅絕的保護動物。

葉晴翹起眉梢，望著門口的女傭，眼底笑意繾綣，有說不出的疲倦意味。

“我人已經到了這里，就不會再給你添麻煩。”

葉晴聲音低沉，帶著一股子將死之人又復生獨有的絕望。

“夫人說的這是什么話，張媽就在下面做飯呢，我們是擔心夫人耽誤了時間，您有胃病的。”

“胃病算什么？”

她連命都不想要了。

葉晴噙著冷笑，在女傭小心翼翼的監視下，緩緩走出浴缸。

“算了，就這樣吧。”

也不知道是因為兩名女傭固執而感到無奈，還是在想穆子琛給予的命運而妥協。

下樓時，已經是凌晨一點鐘。

沒見過誰這個時候還做飯吃飯的。

葉晴唇角似笑非笑，心中嘲弄穆子琛折騰人，同時有些心疼張媽這么大把年紀，還要因為自己而忙碌不停。

“張媽，你回去休息吧。”

“不了，還有一道湯，熬的時間久一點才入味，少奶奶先等一下，馬上就好。”

張媽額頭出了一層薄汗，眼底卻無任何怨言。

這神色，反倒看的葉晴一陣愧疚。

她站在天橋上時，原本只是想自私任性一回，了卻殘生。

不明白最后怎么會演變成這樣的結果。

穆子琛在樓上，實際上因為擔心葉晴，也沒有吃晚飯，折騰了半天時間。

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下樓，葉晴寧愿挨餓，也不會和自己同桌。

只得無奈一聲嘆息，面朝窗外，任雜亂的心緒索繞心尖。

到現在為止，他都無法忘懷葉晴墜下天橋的場面。

那人影單薄，似乎要隨風消失在自己面前。

他心中著急，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沖到葉晴面前，只那么一下，便精準無誤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種巨大的慣力下，他極有可能被連帶一起掉下去。

但卻沒有絲毫猶豫。

在抓住葉晴瞬間，他覺得自己獲得了新生。

兩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只可惜這戲復雜的心里過程，葉晴不會明白。

當然也不屑去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