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微信群里一共有17個人,言辭是上個月被朋友拉進去的,偶爾約著一起打球,都是男生,私底下聊點葷段子,互相調侃,平時也沒什么。
言辭幾乎沒有在群里說過話,也很少看,就只約過一次球,剛才上樓時點進去看是因為群里突然有很多條消息。
程遇舟把手機還給他,“發照片的這個人是誰?”
“體育班的。”
“認識?”
“就在咱們班樓下。”
言辭先下樓,穿過走廊,從窗戶看見坐在體育班最后一排的王闖后直接踹開教室后門。
寸頭男生正看著手機樂呵,程遇舟撿起門后的籃球,準確地砸在他腦袋上,籃球彈回來,程遇舟又用力踢了一腳,撞倒他坐著的凳子。
王闖都沒看清踹門的人是誰,就一屁股摔在地上。
他從開始就落了下風,后面就沒再爬起來過。
教室里還有其他人,這種情況下當然會護著自己班里的同學,有男生從前門跑出去叫人。
隔壁班同學聽到動靜出來看,高銳聽到程遇舟的名字后也跑到體育班,她雖然沒見過言辭打架,但知道他本來就不太好相處,尤其是在家里出事后性格更陰郁。
讓她驚訝的是程遇舟。
認識他之前,她都是通過程挽月了解他,會彈吉他,玩過樂隊,愛打籃球,轉學之前一直都是校隊的,理科學得好,尤其是物理和數學,在省里的競賽拿過獎。認識他之后,發現他不止這些外在的光環,外貌長相大概是他身上最普通的優點。
她因為和程挽月關系不錯,所以經常有見到他的機會,他對程挽月真的很好。
他大多數時候都是溫和的,拒絕女生時雖然很直接,但言語上也會照顧到女生的面子,不會讓對方當眾難堪,所以她根本沒想過他會有這么暴戾兇殘的一面,臉上沒有太多情緒,但下手狠,甚至比言辭還要更不計后果,剛被人拉開,就又撿起一根斷掉的凳子腿朝著王闖后背掄過去。
高銳認識王闖,也很討厭這個男生,他很色,經常私下評論誰腿長,誰胸圍大,誰腰細。
體育生的力量都不差,可王闖連還手的余地都沒有。
學校里男生打架不算稀奇,但還有十五分鐘就上課了,如果鬧大了會很麻煩,她想要攔住程遇舟,然而剛碰到他的手臂就被用力甩開,幸好被朋友扶住,否則她一定會摔得很難看,周圍的人看到她差點摔倒時發出驚呼聲,她人緣很好,大家都在關心她,可他甚至沒有往她身上看一眼。
如果不是程延清和卿杭跑上樓攔住了這兩個人,還不知道會鬧得多嚴重。
“有話好好說,都別沖動。”
“行,好好說,”程遇舟撿起王闖的手機,刪掉相冊里的照片,又把各個網盤的備份也檢查了一遍才扔在桌上,“這個群你自己處理,留著也行,正好給我提供報警的證據,如果你本人以及群里其它15個人的任何社交平臺和電子設備里還有存有這兩張照片就更好了,吃吃牢飯應該更容易教會你們無論是學文化課還是體育都得先學會做個人。”
王闖雖然底氣不足,但挨了打,心里有氣,背過身罵了句臟話,“操他媽的。”
還沒走遠的言辭轉身就一腳踹在他后背。
桌子被撞得東倒西歪,發出刺耳的聲音,桌上的書本也掉了一地。
“別打了,”程延清連忙把言辭推出教室。
程延清還沒搞明白發生了什么,只覺得前兩天還差點在班里打起來的兩個人今天突然合起伙來揍了別人一頓這件事很令人費解。
這到底是假情敵還是真兄弟?
……
周漁在程遇舟下樓后睡著了,醒來桌上看見桌上那罐旺仔牛奶才驚覺那不是夢。
幸好男生和女生的校服外套一樣,只是他的尺碼大一些,披在身上也不會引人注意。
周漁把校服疊好,準備在上課前還給程遇舟。
他踩著點從后門走進教室,周漁扭頭往后看,他洗過臉,短發都弄濕了。
下樓之前不是用濕巾擦過嗎?為什么又洗一次?
這個季節太陽落山后用冷水洗頭洗臉很容易感冒。
不等周漁收回視線,又從后門進來一個,言辭和他差不多,只是沒穿校服,淺色衣服上濺到水漬的位置更明顯。
程延清是最后回來的,他很正常,但比老師晚到教室就算遲到。
上課十分鐘,李震教室出現在門口,抱歉地對正在講題的英語老師說,“陳老師,不好意思,打斷您一分鐘,我找兩個同學有點事。”
陳老師笑笑,“沒關系。”
“程遇舟,言辭,你們兩個出來,”李震走出去兩步又折回來,“還有程延清。”
程延清跟著去辦公室,體育班的班主任也在,鼻青臉腫的王闖低著頭,雙手背在身后。
李震敲了敲桌子,“你們兩個說說吧,怎么回事?”
程遇舟側首看著窗外,言辭也不說話。
李震無奈地看向程延清,程延清更無奈。
“李老師,這次我是拉架的,還沒來得及問就上課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從我身上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李震說,“那你就先去旁邊寫檢討,兩千字,現在寫不出來沒關系,一會兒我陪著你們三個人寫。”
程延清,“……”
無語!
卿杭也摻和了,怎么就他平白無故要和這兩個人一起寫檢討。
程延清搬著椅子去辦公桌那邊寫檢討,這項業務他很熟悉,李震看看程遇舟,又看看言辭,把王闖剛才說的那些重復了一遍,王闖只說自己在教室吃泡面,這兩個人突然沖進去,他也不知道原因。
“總得有個理由吧,我不相信你們兩個會無緣無語跟同學打架。”
王闖的班主任聽完不滿地咳嗽兩聲,李震解釋道,“孫老師不要誤會,我不是偏袒自己的學生,他們倆品格很好,平時和同學們也相處融洽,發生這么惡劣的事當然要重視,而且王闖同學還受了傷,我肯定是要問清楚的。”
第二節晚自習下課,他們都還沒回來,周漁悄悄問卿杭,“他們怎么了?”
卿杭頭都不抬,“可能是學習上的事。”
“李老師的表情很嚴肅。”
“那就是程延清上周課堂測驗的成績太差了,李老師想讓程遇舟和言辭幫他進步吧,這件事確是很麻煩,三個人里沒有一個是好說話的。”
周漁半信半疑,一直等到放學,靠近后門那張課桌都還是空的。
教學樓有規定的熄燈時間,她只能先下樓。
程延清早就抄完兩千字檢討書,程遇舟和言辭面前還是白紙一張,李震讓他們明天下午再繼續去辦公室寫。
兩個人都沒回教室,到校門口時,程遇舟接電話,言辭就先走了。
“我把這次月考的卷子復印一份給你寄過去,還有一些復習資料,”秦一銘聽著手機那邊的聲音,“你剛才在跟誰說話?”
程遇舟淡聲道,“同桌。”
“嘖嘖,”秦一銘笑出聲,“請你稍微有點自覺,不要太光明正大,你現在是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攔在人家的幸福路上,在學校是同桌就算了,放學還一起回家?”
程遇舟臉色更差了,“我掛了。”
秦一銘:“話都沒說完。”
“跟你沒得聊,”程遇舟掛斷電話,站在路口遠遠看著周漁走出來,她已經是最晚出來的,走幾步就回頭往后看,還沒注意到他。
她不用微信,應該不知道照片的事。
程遇舟想起那些下流的污言穢語,又很慶幸她不用微信。
“同學,再不看路就要撞到電線桿了。”
周漁被嚇了一跳,看清路燈旁的人后松了口氣,朝他走近,“你什么時候出來的?”
“十分鐘之前,”程遇舟兩手空空,身體半倚著路燈,左腳的腳尖輕輕點在地上,就這樣一眨不眨地瞧著她,“你剛才一直往教學樓的方向看,看什么?”
周漁偏頭避開他的目光,“沒看什么。”
“沒看什么是在看什么?”
“都說沒什么,”她像是惱羞成怒,瞪了他一眼。
程遇舟忍著笑,余光突然看到馬路對面的言辭。
言辭沒拿鑰匙,折回來往學校里走。
周漁還沒回頭就被拉進了巷子,那股沖力導致她沒站穩,回過神的時候,她的手還抓在程遇舟衣服上。
巷子里光線偏暗,她自以為悄悄往后退的動作很隱蔽,但原本就很窄的巷子站著兩個人又能拉開多遠的距離,被拽進來時額頭就撞到了他的下巴,更何況他的手還握在她手腕。
這個年紀的男生穿得都不多,但身體總是熱騰騰的。
和領校服那次在籃球場旁邊不一樣。
他沒有往下滑,只握著手腕,力道也不像那次一樣輕,指腹按在骨頭結節隆起的位置,橈動脈就在這里,能摸到她跳動的脈搏,那么她此時心跳的頻率也就通過脈搏向他傳遞出信號。
周漁意識到自己必須說點什么打破這種曖昧的氣氛,否則她心里那些不該有的念頭一定會被心跳出賣得干干凈凈。
“怎么了?”
“沒怎么,”他聲音很低,“就是……偶爾也想做點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