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元送走黃翠蘭，從黃家回來時，一時也不知去哪？有個糊涂的娘，這一刻他從沒有這么無力過。
    考慮再三之后，張明元決定還是去了趟他老舅黃耀國的家。
    那個家也就他姥爺和他老舅明理一點……
    他總得為他委屈的弟弟們說幾句話。
    面對冷臉對他的表兄表嫂們，他自然也沒給什么好臉色，直接喊了一臉笑容的黃耀國出了門。
    聽完張明元的一番話，黃耀國過了許久，嘆了口氣，“你表哥他們是做得不好，可你兩個弟弟也太獨了點。”
    冷冷的北風這次真的吹進張明元內心深處。
    “都說娘舅親，打斷骨頭連著筋。你姑表親嗎？也親，可親得過咱們？我就打個比方，你和石頭鬧矛盾，你姑再好，她會偏著你？
    可我會，你是我親外甥，他們又不是我什么人，我是一定偏心你。同樣的，你表兄弟們也會護著你，可你姑家的表兄弟們，他們會為了你去打你堂弟？”
    黃耀國看著低頭的外甥，瞇了瞇眼，“當然，現在你們老張家兄弟姐妹團結，那是還沒遇上大事，你自然不懂。真要有事，你就知道啥是娘舅親。你叔你嬸對你再好，他們還能為了你放棄兒子？”
    張明元抬頭笑了笑，“老舅，那我要是跟表哥對上，你幫誰？”
    “死小子！我自然兩個都揍！”
    黃耀國也知趣，知道他不愛聽，“之前我還想他們幾個干啥擺出死樣子，回去我就好好揍一頓，讓他們給小左哥倆道歉。”
    張明元踢了踢地上的積雪，笑道：“道歉就不用了，事兒都出了還能咋地。真要捅破，我媽……走，你大外甥送你回去。”
    黃耀國跟著他身后，暗自嘆了口氣，到底還是離心了。
    “……現在你姥姥這身子骨也快了，有空去陪陪她吧。她這一輩子啊，最放不下你們。”
    “嗯，我媽今天就去陪姥姥了，我剛從那邊過來。”
    黃耀國頓了頓，“還是你媽孝順。不過她也有一個家，待兩天就讓她回去吧，你姥還有你舅娘照顧。有心的話，等天氣暖了，你們帶上孩子去瞧瞧你姥姥，你家那個小丫頭可是開心果……”
    張明元知道他懂這意思，也沒多言。一路上聽著他的勸言，心不在蔫地附和著，再一次發現了自己的幼稚。
    說了又何用？
    他能心安理得地將責任推得雙方都有，還話里話外譴責自家，順便輕描淡寫地就插了無數次刀挑唆自家。
    再好的舅啊，他終究也就是一個舅舅而已，還是黃家人。真要為親妹子著想，這會不是應該去找妹夫好好談談心拉攏感情？
    自己不該期望太高的。
    張明元最后走著走著，還是到了張爹那個院子。
    “去哪了？快上炕暖和一下。”
    “你個老頭子，啥都要問。這么大孩子了，他還能沒幾個朋友？我瞧著是去串門了，是吧？”
    “就你懂，行了吧？快帶你大孫子進屋。”
    “喲，這是嫌棄上我了？”
    “哪敢。回頭你又說不伺候我這個糟老頭了。”
    “哈哈哈，怕了就好！”
    張明元看著在院子轉悠的爺爺，聽著他奶奶爽朗的大笑聲，暗自嘆了口氣，露出笑容。
    張爹擔憂地看著大孫子的背影，皺了皺眉，隨即松開，他可是下定決心以后再也不管兒孫事了。
    瞧瞧，他的覺悟有多高！
    張爹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習慣了就好了。
    盡管大家都默契地瞞著黃翠蘭在娘家的事情，但是一日不見，兩日不見，第三日還是不見了，張爹張母能察覺不到？
    過了幾日，喜子的胖大丫頭落單了——她父母與張子文他們一群人出門去參加老同學家宴席。
    張母終于逮到機會。
    “囡囡，你奶奶呢？”
    胖大丫頭玩著綠皮青蛙，頭也不抬地回道：“不知道。”
    “你沒找你奶奶？”
    “嗯。”
    張母見她心不在蔫，立即誘惑道：“要不要吃蛋羹？”
    小丫頭立即抬頭，砸吧了砸吧嘴，搖了搖頭，“我家有。”
    張母樂得直笑，“是不是你爸媽不準你在這吃？”
    小丫頭猶豫了一下，伸長脖子朝門口瞧了瞧，確定沒人了才點了點頭。
    “走，太奶奶給囡囡蒸蛋羹，不告訴他們，他們就不知道了。”
    “太奶奶，你真好。”
    “哈哈哈，小丫頭嘴兒可真甜。”
    “我姥姥也這么說。”
    “你喜歡你奶奶多，還是喜歡你姥多？”
    小丫頭經常被問到這個問題，她聰明地選擇了都喜歡。
    “真聰明，你這么聰明應該知道你奶奶去哪吧？”
    小丫頭皺吧著臉，“不能問，問了我爸生氣。”
    張母頓時心里一咯噔，“不怕，你找太奶奶，我打他。”
    小丫頭立即眨著星星眼，露出笑容，“太奶奶，你真是太厲害了。比我奶奶厲害，我奶奶就會哭，羞羞。”
    “是不是被誰罵了？”
    “嗯，我爺爺。我媽不讓我看，拉我走了。”
    張母暗自嘆了口氣，摸了摸小丫頭腦袋。她算明白什么意思了，可有啥事情能惹得她家老大當著兒媳婦們的面動火呢？
    “孩子爹，你問過老大了沒，小丫頭說她奶奶哭了是啥意思？”
    “老大說了他媳婦擔心她親娘，擔心得哭了。”
    張母冷笑一聲，“這話你也信？”
    “信，干啥不信？他們說是就是了！”
    張母皺著眉頭，張了張嘴又合上，終于還是憋不住，“老大總不會不跟咱們商量，就鬧離婚吧？”
    “他們真要離了，你攔得住？老大都快五十了，他要真過不下去就別過得了。我是真不管了。”
    張母細細打量老伴，見他真樂呵呵地擺弄收音機聽廣播，好像還真的耶。“老大要是娶個小寡婦呢？”
    張爹迷惑地看了看她，“要真離了，難不成你還想他一個人過？這么大年紀了難不成還娶個黃花大閨女？”
    張母想起一直不見老的大兒子，配上一大把年紀這幾詞，頓時樂得哈哈大笑。
    張爹鄙視地斜了她一眼，轉頭還不忘嘀咕一句，傻娘們！
    ——真要離婚，哪那么容易？如今孫子孫女都有了，老大都不要臉活了。
    當然真要下狠心離了，估計也是連臉皮都不要了。那他一個糟老頭，更管不了一個不要臉的糟心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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