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員外這次派了十個護衛隨蘭衣他們同行,蘭衣便打發他們去趕那輛運獸用的兩丈見方的大板車。
劉氏坐一輛馬車,蘭衣、匡廣智一輛馬車,其余人騎馬。兩輛馬車上裝滿了他們這幾天要用的裝備,不僅靈丹妙藥,就連鍋碗瓢盆等零零碎碎都一并帶了來,另外還帶了幾頂帳篷。
匡家對匡廣智提供的消息顯然非常重視,飛鴿傳書的速度很快,匡廣智早已收到回信,匡家說派來支援的人會在冪碧城東五里處等他們相會。
車隊浩浩蕩蕩大張旗鼓地出城,整個冪碧城都知道了王員外出了一萬金雇傭張虎雄幫他去□□老怪,這張虎雄見錢不要命,怕是有去無回了。
消息不脛而走,隋開白昨日進城便收到消息說匡廣智住進了王員外家。此時他站在人群里,眼睜睜看著匡廣智隨張虎雄等人出城去黑龍山,眼里的陰鷙將他籠罩在一團黑色的霧氣里。
匡廣智你的命好大!自從派出刺客去追殺,當天晚上沒有收到消息隋開白心中便有不安,至第二日依然沒有消息他已基本確定那刺客怕是已經失手。一連三日終于處理完富堨鎮的火災,他邊飛鴿傳書給冪碧城的探子,邊馬不停蹄地趕回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不過,匡廣智和那兩個管閑事的必須死!隋開白沉著臉,走進一家鋪子里。
冪碧城東五里處,官道邊兒,林子外,蹲著五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蘭衣停下馬車,與匡廣智一同跳下車轅,手里拿著一個點心包袱向那幾人走去。
一個中年漢子連忙站起身,其余人也連忙跟著起身。那中年漢子雖已喬裝,匡廣智卻還是第一眼認出了他。匡家家主身邊五大護衛之一四級劍師巔峰鏡余十七,其余幾人應是他的徒弟。竟然派了他來,可見匡家對那臥玄膽勢在必得。
蘭衣觀察匡廣智臉色便猜到面前這個中年漢子在匡家地位必然不俗,想來實力也必然不俗。將手里的包袱遞給中年漢子,蘭衣悄聲道:“內有進山路線圖,幾位好漢一看便知,我們在明,你們在暗,請務必保住匡兄安全。”
余十七接過包袱,打量蘭衣,匡廣智見此,便解釋道:“這位是我的好友從錢兄弟,余叔聽他的準沒錯兒。”
余十七這才點點頭,蘭衣又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走,還請各位隨后跟上。”
“這沒問題。”余十七答完,蘭衣和匡廣智便回了馬車,車隊再次啟程,漸行漸遠。余十七招呼弟子進了樹林,再出來便是一身風華,五匹烈馬,絕塵而去。
黑龍山在冪碧城東二十里,一行人趕在日落前到達,越近山,霧氣越大,及至山腳下僅方圓兩丈可以見人,張虎雄與蘭衣等人商量,眾人決定就地扎營。
自馬車里拿出帳篷,一共十七個人六頂帳篷,除了張虎雄與劉氏,其余三人一頂。匡廣智非常自然的湊到蘭衣公冶那一邊,蘭衣無所謂,公冶卻冷氣全開。
眾人就近拾柴,霧氣太大,蘭衣擔心眾人迷路,便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幾盤繩索一頭栓到馬車上,另一頭系在拾柴人的腰上,這樣即使走遠了也可以順著繩索找到回來的路,不會迷路。
十個護衛中出了三個人負責拾柴,寇兵和許鳴柏也去了,因腰上都系著繩索,其他人也沒多擔心。
不多時,幾人相繼回來,篝火點起,劉氏將鍋架起,為爺兒們煮飯。火暖暖地映進人心,濃霧也顯得不那么可怕。
幾人圍坐一圈兒,火烤得人臉紅紅的,劉氏熬了粥,分給眾人吃。十護衛中的一人不時向四周看看,終于按捺不住,道:“老齊怎么還不回來?”
蘭衣鉆出馬車,正好聽見這話,皺眉道:“怎么回事?”
那說話的護衛站起來,道:“剛才撿柴的時候,老齊說要撿兩個大家伙回來,就一個人爬上邊去了,這都快半個時辰了,到現在還沒回來!是不是——”
“別胡說!”另一個侍衛打斷他,也站起身,對蘭衣道:“從錢公子,我不放心老齊,我去找找他!”
“等等!”蘭衣叫住那個護衛,“我和你一起去!”
張虎雄突然道:“從錢兄弟我也和你們一起去!”
“張兄留下吧,你走了群龍無首,還是我去看看好了。我們回來前張兄照顧好大家,不要讓人再離開。”蘭衣說完便拉著那侍衛走向馬車,公冶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這根是他的繩子?”蘭衣看著馬車邊凌亂扔著地幾根繩索,有一條直通向濃霧里。
“應是這根。”那侍衛要扯繩子,被蘭衣攔下,道:“別扯,我們順著找過去!”
這時,許鳴柏也走了過來,對幾人道:“我也和你們去。都先系好繩子吧。”
蘭衣點點頭,四人腰上裹繩,沿著那條通進霧里的繩索走進濃霧。侍衛一馬當先,身后依次是蘭衣、公冶、許鳴柏。
似乎走了許久,那繩子依舊沒有看到頭。
許鳴柏忍不住問道:“從錢兄弟,我記得我們給王員外的清單上繩子統一定的是二十丈,咱們這會兒怕是走出有五十丈遠了吧?這腰間的繩索也沒停,地上的繩子也看不到頭,莫非王員外良心發現買了一百丈的?”
蘭衣沒有說話,或許應說他顧不上回答。他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前那個護衛身上,不知從何時起,他便發覺那侍衛的腳步越發勤快,就好像前方有什么東西正在等著他,或者某個目的終于要完成,帶著一種莫名的急切。
這人,不對!非常不對!蘭衣心中一驚,大喊一聲“不好!”就在他喊出的同時,公冶飛快出手,一道強大的劍氣擦著蘭衣的耳廓飛馳而過,噗、噗兩聲連著射中了兩個物體。蘭衣連忙回頭,只見距離自己一丈遠的地方,兩個人同時捂著肩膀翻滾在地。再回頭看去那個侍衛早已跑得不見蹤影。
公冶和許鳴柏沖向下坡處的兩人,本欲逼供,剛至近前,那兩人自知不敵,竟咬破了口內藏的藥丸,服毒自盡。
蘭衣連忙兩步跳過去,俯身聞了下兩人噴出的血跡,皺眉道:“是萬骨枯榮,快閃開!”三人連忙跳開,只見那兩具尸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一灘血水。
“有備而來。”蘭衣皺眉,又看著許鳴柏道:“我們的繩子怕是被人動了手腳。”
“會是誰?王員外?”許鳴柏說著已經開始往懷里捯繩子,公冶直接解了腰間繩索扔到地上,專注地看著蘭衣。
“不是王員外,他錢都付了不會是他。”蘭衣低頭解腰上的繩索邊道:“他平日為人刻薄,要收買他手下的侍衛怕是極其容易,許兄可知這王員外有何背景?”
“據說有個小姑母給兵部尚書南宮啟當小老婆。”許鳴柏的繩子已經倒到頭,果然被人切斷了,他神情凝重道:“侍衛中混進了不少人。”
蘭衣拾起之前那個失蹤侍衛用過的繩子,用力拽了拽可以拽動,說明所有的繩索都被人割斷了。“我想以王員外的個性,敢用這些侍衛便是他有把握這些人不會背叛他,混進太多人的可能性并不大。若是作案人數太多,只能說明是他本人授意,可他沒有立場這么做?錢也給了,東西也準備了,現在山還沒進弄這么一初豈不是前功盡棄?”
蘭衣說著,抬腳往山上走。
“從錢兄弟!”許鳴柏連忙道:“你要去哪兒?”
“這條繩子比我們的都長,沿著它再走走看,或許會有發現。”見許鳴柏猶豫,蘭衣又道:“你跟我們走,一個人回去更加危險。”
蘭衣會如此淡定,自然是想到余十七還在暗中護著。
許鳴柏思量再三,終于跟上蘭衣的腳步。
三人又沿著繩子走了許久,夜幕降臨,公冶隨手撿了個根木棒,許鳴柏掏出火折子做了個火把,勉強照亮腳下。繩子終于到頭,一群鴉鷲自他們左前方的林子里,烏壓壓地炸地而起。
蘭衣彎腰拾起繩子,繩頭沒有割斷的痕跡,他隨手扔下,拿過火把四下轉了兩圈,依舊沒有任何發現。略一沉思,他向剛才鴉鷲飛起的方向走去,公冶和許鳴柏都跟著他。蘭衣停在了一處。那處的樹葉比別處凌亂,顯然剛剛鴉鷲就是站在這里。
蘭衣踢開樹葉,湊近地面聞了聞,眉頭立即一皺,對公冶說:“能挖開嗎?”
公冶站在蘭衣身邊,猛地推出一掌,土屑卷著樹葉嗚地掀起,露出一個新挖的土坑,坑內疊落著兩人,身上的衣物不翼而飛,赤條條地十分可憐。
但令三人震驚地卻不是這一幕,而是,這兩人的臉血肉模糊,自發際線處的皮膚殘留著利刃切割的痕跡。
許鳴柏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埋上吧。”蘭衣對公冶道,公冶漫無表情,連揮兩掌,之前飛出的塵土,又被推了回來。
蘭衣低頭沉思片刻,對那二人道:“我知道他們想干什么了,我們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