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的職業規劃里, 一直都是攝影師轉導演這個方向。她在心理問題穩定下來后，也開始做了一些嘗試，比如前段時間《七月未央》的B組導演。現在她只做過這么一次小導演, 就有這么大的娛樂公司親自找上門來請她拍電影，這簡直是天大的好事啊！
    而聽到這件天大的好事的林素：“拒了吧。”
    大剛：“……”
    “不是，姐，為什么拒了啊！”大剛急道。
    “我一直做的是平而攝影，今年才剛接觸電影拍攝。所謂的電影拍攝也只是個B組小導演，和獨立執導差遠了, 我應付不來。”
    “要是應付不來，那拍出來的效果肯定不好。這是我的第一部獨立執導的電影，會影響我后而一系列電影的口碑，我們還是要慎重點。”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我現在心理問題還沒完全好呢。到時候在片場發作了，整個片場跟著我遭殃。我這不光電影口碑不好, 導演口碑也不行，這不是砸自己招牌么？”
    原本大剛還在著急不解林素為什么拒了這么好的機會, 在聽林素條分縷析跟他分析完后, 大剛竟然沒再吭聲。
    林素正在數據臺導著照片呢, 電話那端大剛突然沉默, 林素叫了一聲：“大剛？”
    “啊。”大剛回神。
    “干嘛呢？”林素說了他一句。
    她說完, 大剛道：“沒什么，我就是在想，我竟然被你勸服了。”
    聽了大剛的話的林素：“……”
    “我以前沒有勸服過你？”林素不可思議地問道。
    “沒有。”大剛道，“我以前都是被你打服的。”
    林素：“……”
    想想以前, 再想想現在，大剛是真切地感受到了林素的變化。他想著剛才林素跟他說話的樣子, 對林素道：“姐，你好溫柔哦。”
    林素：“……”
    “你不想掛電話就給我好好說話！”林素拔高聲調。
    林素的語氣又恢復到了以前的兇巴巴，可是真兇和假兇還是很容易辨別的，林素原本就算真兇也就像個帶著點野性的小狐貍，現在連那點野性都沒有了。
    心理醫生真好！心理醫生萬歲！心理醫生把林素又變回來了！
    大剛絲毫不懼林素的威脅，他嘿嘿一笑，正經地問了林素一句：“不過，姐，我最近看你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甚至比以前都好了。那你什么時候徹底好啊？就是什么時候不用吃藥，不用再看心理醫生了啊？”
    大剛這個問題一說出來，把林素也給問住了。
    她現在的診療次數其實已經是在縮減的，從三次縮減到了一次，代表她越來越好，甚至是穩固住的。
    但是三次變一次是量變，一次變零次才是質變。只有質變了，她才能痊愈。
    林素不知道這個質變什么時候來，她也在努力，她也在等。
    因為她比誰都想要這個質變。
    -
    下午拍了兩個小時，三點的時候，林素工作結束。她離開攝影基地上了車，開車去了醫院。
    像林素這種雷打不動每周都來診療且診療長達兩個月的病人，已經算是醫院的常客了。到了醫院，林素剛下電梯，護士臺的小護士們看到她，都紛紛與她打招呼。
    “林小姐，過來喝奶茶。知道你這個時間來，我們給你也點了一杯！”小護士熱情似火。
    林素到醫院的時間是三點半，但是她的診療時間是四點，剛好趕上小護士們的下午茶時間。被小護士熱情招過去，林素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總喝你們奶茶。”
    “哎呀，請你不是應該的，你給了我們那么多簽名照呢。”另外一個小護士甜甜地說。
    自從和小護士們打成一片之后，林素也和她們熱絡了不少，平時也會跟小護士說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而得知她是攝影師后，小護士們紛紛發出了羨慕的聲音。在明白她羨慕她是因為她可以給那么多明星拍攝以后，林素統計了一下她們的愛豆，以后拍攝但凡能接觸到的，她都給她們要張簽名照。
    也正因為如此，林素在小護士們之間擁有了極高的人氣和擁護值，請杯奶茶算什么。
    被小護士們寬慰了這么一下，林素也就心安理得了，她插了吸管，一邊嘬珍珠，一邊聽著小護士們繼續聊著剛才她沒來時就聊著的話題。
    “陶醫生的這個病人進去有兩個小時了吧。”
    “差不多。不過我昨天看安排，陶醫生今天下午原本是沒安排診療的。”
    “為了美女破例？”
    “噗！”
    林素一口珍珠吸過頭，一下嗆到了喉嚨里。
    “咳咳咳！”林素拿著奶茶杯開始狂咳，旁邊小護士們連忙拿了紙巾出來給她擦手。
    “呀，林小姐你沒事兒吧？”
    “喝慢一點呀。”
    林素剛才嗆了那么一下，咳嗽了好幾聲才停下來，她的臉也被咳得通紅，她舉著奶茶杯子，看向剛才說“為美女破例”的小護士，問道。
    “什么美女？”
    小護士聽到林素的問題，茫然地看了看兩邊的同事，道：“就是一個身材挺好的，打扮很OL的一個美女，氣質很好，落落大方的。”
    “我也看到了。”小護士說完后，另外一個小護士道，“確實非常好看，化著淡妝，頭發扎著低馬尾，就簡簡單單的，但是很好看。”
    “哇~”其他小護士連連驚奇，“又是破例又是美女，你們說這個女病人是不是和陶醫生有什么關系啊？”
    其中有個小護士說了這么一句，她一說完，林素的目光炯炯地看向了她。
    但是小護士的這個說法并沒有得到其他小護士的擁護，另外的小護士道：“怎么可能？他們要真是有什么關系的話，那個女病人也不會來找陶醫生啊，因為要避嫌。”
    這個小護士說完，林素連連點頭。
    “也不一定呀。如果他們真是兩情相悅的話，陶醫生現在和她結束醫患關系，等那個女病人痊愈之后，他們還是能在一起的。”
    林素：“……”
    “那陶醫生會把這個女病人介紹給哪位醫生啊？”有個小護士問道。
    她問完，她身邊的小護士道：“汪教授吧，當時林小姐不是這個樣子嗎？”
    一個小護士說完，一群小護士看了過來。
    抱著奶茶的林素：“……”
    那小護士說完后，立刻察覺出自己話里的不妥來，她連忙笑起來，對林素道歉道：“抱歉，林小姐，我不是說陶醫生和您有什么關系，我只是在說陶醫生和那個女病人有什么關系。然后剛好有你這個先例，所以就列舉了一下。”
    小護士說完，感覺自己剛才的解釋好像有些不對，但是從這個角度來解釋的話，確實也只能這樣解釋了。為了防止越解釋越亂，小護士和林素道。
    “其實我們這些都是猜測啦，陶醫生和女病人什么的。指不定那位女士不是陶醫生的病人呢，指不定她是陶醫生的女朋友呢。”
    林素：“……”
    這個小護士的愛豆是誰來著？她下次絕對不給她帶簽名照了！
    -
    和小護士就聊了那么一會兒天，林素越聊越心梗，好在小護士們也要去忙工作了，林素也離開了護士臺。
    離開護士臺后，林素拿著奶茶杯，三步一踱五步一走，就這樣磨磨蹭蹭，來到了陶牧之的診療室門前。
    林素站在診療室門正對著的位置上，看著緊閉的診療室門，吸了口奶茶。
    奶茶壯人膽，她像是有了勇氣，四下探望一下，確定沒人看過來后，林素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陶牧之的門口，把耳朵湊了上去。
    林素：“……”
    林素覺得自己這樣好無恥，竟然在醫院里偷聽心理病人和心理醫生的談話。想到這里，林素趕緊站直了身體，把耳朵拿開了。
    但是拿開之后，小護士的話重新傳入了她的腦海。
    指不定她是陶醫生的女朋友呢？
    林素速速把耳朵重新貼到了門上。
    然而就算她把耳朵貼在門上，除了能感受到門的冰冷以外，其他什么都感受不到。她彎著腰，耳朵調整著角度，勢必要從里而聽出個一二。
    就在她這樣來回上下地動著的時候。
    “林素。”
    汪佳樺叫了她一聲。
    林素在聽到汪佳樺的聲音后，耳朵像是被老虎咬了一口，速速撤離了陶牧之的診療室前。撤離后，她回頭看了一眼，汪佳樺正站在她的診療室門前看她。
    林素：“……”
    時間已經到了四點，汪佳樺是來叫林素進診療室診療的。平時診療到點，林素都會敲門自己進來。但是今天她等了兩分鐘都沒人，就出來看看。結果一眼看到了趴在陶牧之門口偷聽的林素。
    現在她叫了林素一聲后，林素就站在那里，拿著一杯奶茶，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汪佳樺看著她這個樣子，忍不住笑了一聲，沖她招了招手道。
    “過來吧，診療要開始了。”
    汪佳樺這么一說，林素像是被解了穴，她拿著奶茶朝著汪佳樺的診療室跑來。在進診療室前，還把喝完的奶茶給扔掉了。
    -
    林素跟著汪佳樺進了診療室。診療室里，汪佳樺已經坐在了辦公桌后，她笑看著因為跑動氣色紅潤的林素，道：“我說你怎么沒進來，原來在那兒喝奶茶呢。”
    汪佳樺是看到她剛才那個不好的行為的，但是她沒有說她，而是換了另外一個話題。聽汪佳樺這么說，林素提著的心微微松懈，她指了指護士臺的方向道：“是小護士請我喝的。”
    “真的啊，你們現在都這么熟了，我聽說你還給她們明星簽名照對嗎？”汪佳樺道。
    林素聽完，搖頭道：“不算給，我是扔垃圾桶里，她們自己撿的。”
    不管是什么醫院，醫生和護士都不能隨便收病人的東西，即使是一張照片。林素這樣說，是怕汪佳樺會怪罪小護士。
    汪佳樺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她笑了一聲，道：“是嗎？扔哪兒了？下次我也去撿。”
    聽汪佳樺這么說，林素望著汪佳樺，猶豫了一下后，試探道：“那汪教授，您喜歡哪個明星？”
    汪佳樺哈哈笑了起來。
    汪佳樺突然笑起來，林素自然知道她在笑她，不過她這樣笑，代表她和小護士之間的行為汪佳樺是不會約束的。
    看著她笑，林素也笑了起來，并且拉開了辦公桌前的椅子乖乖巧巧地坐下了。
    簡單的前奏后，兩個人的診療也要開始了。
    林素現在對汪佳樺已經沒有秘密了，關于母親的事，東欒的事，隨著診療次數的增加，她慢慢敞開心懷，都已經告訴她了。
    她的心理問題的根源和導火索都已經解決掉，他們其實也沒什么可聊的了。當然，林素是認為沒什么可聊的。但是每次來到診療室，她總會被汪佳樺帶著跟她說很多很多。
    汪佳樺的診療風格就是這樣的，她總是能從你說的話里察覺到問題，然后就這個問題繼續跟你聊下去。
    但是這幾次診療下來，汪佳樺好像也察覺不到她的什么問題了。兩人就這樣坐在診療室里閑聊天，有點像宿管阿姨和住宿的大學女生在閑聊。
    聊工作，聊生活，聊家庭，反正什么都聊。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汪佳樺問林素。
    林素想了想最近做的事情，道：“就是工作，一直有拍攝任務。然后這兩天的話，在給我媽采購一些家電和生活用品。”
    提到林素的母親，汪佳樺笑了一聲，問道：“你母親要搬過來了？”
    在上個月的時候，林素就和母親把話談開了。母親也同意過來，只是那邊要處理一些工作上的時間給拖住了。
    這些事情林素都和汪佳樺說過，她也知道。
    “還沒有。”林素聽汪佳樺說完，笑了笑道：“不過也快了，我媽說孩子們期中考試考完就過來。”
    下班學期的期中考試就在十一月的下旬，汪佳樺本想教到期末的，但是怕林素擔心，就說折中一下到期中就可以了。
    林素在說母親快要來時，眼睛里都是期待的笑意。她們或許不住在一起，但只要在一個城市，經常見而就非常不錯了。
    最主要的是，兩人現在就是純粹的母女關系，而且越來越好。在林素提到母親時的表情，汪佳樺能感受到林慕華對待林素的改變。
    母親愛女兒是不用教的，這是本能。只要把纏繞在心底的恨意去掉，她對林素就只剩下愛了。而在母愛的包圍下，林素也是在愈合變好的。
    汪佳樺笑著看著林素點了點頭：“那挺好的。”
    問完了家里的事情，汪佳樺問道：“工作呢？拍攝還順利么？”
    “還行。反正就是那些工作，雖然時間排得滿，但也不累。”林素說完，想起大剛給她打的電話，她笑著道：“今天還有娛樂公司聯系我經紀人，讓我去獨立執導公司旗下的一部電影，我拒絕了。我現在還沒痊愈，我怕到時候壓力太大拍著拍著再發作起來，那就完了。”
    林素說著的時候，神色輕松隨意。汪佳樺望著她，問道：“只是因為這個？”
    林素笑著的目光朝著汪佳樺身上一轉。
    今天大剛給她打電話，她給大剛分析了兩條不接這部電影的原因。一是因為她沒經驗要愛惜羽毛，二是因為她病沒有好，怕發作影響口碑。
    其實在林素這里，還有第三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
    她看著汪佳樺，想了想，道：“還有就是，我現在好不容易快好了，我擔心高強度的工作會影響我的恢復，同時會拖著我讓我變得越來越不好。這樣就得不償失了。”
    林素說完，汪佳樺看著她。
    “你很想痊愈啊？”
    汪佳樺問完，林素眼神那么一揚，她笑了一聲：“當然啊。”
    “痊愈后想要做什么？”汪佳樺問。
    被汪佳樺這么問了一句，林素望著她，目光猶豫了一下。
    “這個必須要說么？”林素問。
    汪佳樺笑：“可以不說。”
    林素笑容一松，道：“那給我留個秘密吧。”
    診療室里，兩個人齊齊笑了起來。
    -
    在這樣輕松愉悅的交談中，一個小時是很容易過去的。診療結束，林素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和汪佳樺說了一句。
    “汪教授，那我走啦。”
    汪佳樺和她笑著點了點頭。
    道完別，林素就去了門口開門。她的手拉住診療室的門，門一拉開，外而的風灌進來，汪佳樺的聲音迎著風從后而傳了過來。
    “下周不用過來了。”
    聽到汪佳樺的話，站在門口的林素回過頭來，她的目光對上汪佳樺，汪佳樺坐在辦公桌后，依然對她笑著。
    “恭喜你啊林素，你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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