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香梅來到鐘九歌的辦公室,并沒有立即坐下,而是微笑著站在離鐘九歌辦公桌一米多遠的地方。</br> 鐘九歌讓她坐下,她才緩緩地坐在會客沙發上。</br> 呂香梅坐得也很規矩,兩腿并緊,雙手放在沙發扶手上,脊背端正不后靠。</br> 鐘九歌看了看呂香梅,心里對她還是有些摸不透。</br> 你說她規矩謹慎照章辦事,但她又懂得察言觀色。你說她和善從容,可她管起下屬工作人員也是非常嚴厲。你說她做事四平八穩,可有時也會有一些創新舉措。</br> 鐘九歌示意站在一旁的謝靈清坐下,而后對呂香梅說道:“謝靈清進常委并擔任市委秘書長,省里已經下文。”</br> 呂香梅笑著對謝靈清表示祝賀。</br> 鐘九歌接著說道:“什么時候召開全市機關干部大會,時間你定一下,由你來進行宣布,到時我也會出席?!?lt;/br> 呂香梅點了點頭,對于這樣的事情,她完全可以立即辦好。</br> 鐘九歌繼續說道:“這段時間,你請了長病假。不過,龍觀市大致的情況你應該還是了解的。今天上午在寧曙縣召開的電視直播會議,你收看了吧?”</br> 呂香梅點了點頭,但沒有說話。出于謹慎,在她還沒有完全理解鐘九歌所表達的意思前,她并不會輕易表態。</br> 鐘九歌看了一眼呂香梅,往下說道:“寧曙縣在補發拖欠教師多年工資時,行動著急了一些,出現一些白條,說實話,確實不應該?!?lt;/br> “張東峰及時發現問題,處理也非常有必要,我們對于新聞報道要化被動為主動。對于趙飛鵬的處分,張東峰提出免去前者職務,我覺得有些不妥?!?lt;/br> “拖欠教師多年工資是歷史遺留問題,涉及的人員多、負擔重,張東峰又要求十天內全部完成,時間要求太緊,導致有些地方根本無法及時籌集資金進行解決。再說,打白條又不是不兌現,只是延緩一些時間而已?!?lt;/br> “我和馬子微、孔玄夜交換了意見,他們認為趙飛鵬雖然對此事要負領導責任,但還不至于被免職。趙飛鵬的工作能力還是可以的,不能由于一件事處理不好就否定其它方面的成績,否則以后誰還愿意做事?”</br> “既然出現了不同的處理意見,我決定召開常委會進行討論研究,在開會前,我覺得先和你交換意見?!?lt;/br> 聽到這里,呂香梅微笑道:“您是一把手,我聽您的意見?!?lt;/br> 鐘九歌聽了呂香梅的表態,笑道:“我的意見很簡單,穩定社會首先要穩定領導干部。連領導干部都穩定不住,還能做什么工作?”</br> “我綜合考慮后,決定給予趙飛鵬全市通報批評的處分?!?lt;/br> 呂香梅點了點頭:“行,我聽領導的。”</br> 談妥此事,呂香梅匯報了幾件事情后,便離開了。</br> 鐘九歌對謝靈清說道:“我打算讓你到龍觀市穩定社會領導小組兼任秘書長,張東峰居然極力反對?!?lt;/br> 謝靈清對于張東峰的強硬拒絕,心里有些害怕,并不想趟這次渾水,便找理由說道:“我還不愿去。他整天跑來跑去,我都沒有時間來侍候你?!?lt;/br> 鐘九歌笑道:“你不懂我的用心。”</br> 謝靈清還是不高興地說道:“我知道你是想讓我當釘子?”</br> 此時,專職秘書陪著一個老頭進入鐘九歌辦公室。</br> 這個老頭名叫曾陽德,是龍觀市選舉部門的負責人。</br> 曾陽德坐在會客沙發上臉色凝重地說道:“鐘書記,張東峰要求市選舉部門對他幾個月的工作進行一次審議,然后,對他進行信任表決。如果信任票不夠四分之三,他將辭職?!?lt;/br> 鐘九歌抽著煙譏笑道:“張東峰居然還真搞民主測評了。老曾,你估計張東峰的信任率高不高?”</br> 曾陽德想了想,說道:“有可能很高,遠遠超過四分之三。”</br> 鐘九歌擺了擺手:“那還搞什么信任表決?純粹是形式主義,只為他博取好名聲。”</br> 曾陽德繼續說道:“也可能不高,根本不到四分之三。張東峰的做事過于激進,實際情況很難估計?!?lt;/br> 鐘九歌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這樣,那就試試?!?lt;/br> 蘇菲菲空下來,便直接去找龍觀市公安局局長陸行舟。</br> 她相信,自己被打黑槍一案是龍觀市一個未引爆的隱患,只要陸行舟真下手,案子一定會真相大白。</br> 龍觀市的許多人都說陸行舟不好說話,蘇菲菲就愿意進行挑戰,主要是她最善于攻心。</br> 陸行舟此時正在一個四面高墻的院子里打靶。</br> 據說陸行舟最喜歡做三件事:打靶、訓警犬,審訊犯罪嫌疑人。</br> 蘇菲菲到來后,陸行舟便在院子里的小圓桌旁坐下。</br> 蘇菲菲好奇地問道:“你作為局長,為什么還喜歡審訊犯罪嫌疑人?”</br> 陸行舟笑道:“算是職業愛好吧,我是刑警出身。”停了停,他繼續問道,“</br> 你是不是又來督戰?我知道你關心那起黑槍案件?!?lt;/br> 蘇菲菲直接問道:“我被黑槍打傷打怕了,當然要關心案件什么時候偵破?只是現在怎么一點聽不到進展的消息?”</br> 陸行舟擺了擺手,說道:“該緊要緊、該松要松。我們現在對外正在放松這個案子,好讓某些人麻痹大意,這樣才會露出尾巴。實際,我們一直監視著某些人。不過,這番話我說到此為止,你不要再告訴任何人,否則容易打草驚蛇?!?lt;/br> 蘇菲菲聽了陸行舟的話,心里覺得滿意,便輕聲提議道:“我看謝靈清的那兩個兄弟嫌疑很大,估計就是他們指使人干的?!?lt;/br> 陸行舟抽著煙說道:“說實話,抓他們確實很容易,比如以賭博、享受特殊服務、擾亂社會治安等名義,隔離開來突擊審訊,很容易突破。不過你知道,這二個人的背景太復雜?!?lt;/br> 說到這里,陸行舟彈了彈煙灰,繼續說道:“很多事情,我們不是不會干,而是不能隨便干?!?lt;/br> 蘇菲菲笑道:“市公安局長這樣的講話,如實見報的話,就是一個了不起的新聞?!?lt;/br> 陸行舟擺了擺手,笑道:“那我沒和你說過這些話?!?lt;/br> 蘇菲菲笑道:“你也不擔心我口袋里裝著錄音機?”</br> 陸行舟不為意地說道:“我是刑警,我早就注意了,你身上沒有錄音機,包里可能有一個,但沒有打開錄音功能?!?lt;/br> 蘇菲菲笑了笑,她確實沒有打開任何的錄音機,根本就沒有偷偷錄音的做法。</br> 作為私下談話,她這樣做,就是為了獲取陸行舟的信任。</br> 蘇菲菲說道:“別人都說你不好說話。我卻覺得你為人耿直,很好相處。”</br> 陸行舟抽了一口煙,嘆息道:“我這個人不識時務,經常搞得別人不太舒服。”說著,他又拍了拍蹲在自己身邊的警犬。</br> 蘇菲菲再次問道:“聽說陸局是破案高手,為什么黑槍案至今沒有什么進展?”</br> 陸行舟不為意地說道:“不能說沒有進展。”</br> 蘇菲菲接話道:“聽說那兩個在外地被毒死的開槍嫌疑人曾經打電話給市委辦公廳,你們調查了半天,也沒有任何突破?!?lt;/br> 陸行舟擺了擺手,說道:“按照辦案紀律,在沒有宣布結案前,有了調查結果不一定會讓你們知道?!?lt;/br> 蘇菲菲進行提示:“比如……”</br> 陸行舟立即阻止道:“沒有比如。”</br> 蘇菲菲說道:“我是受害人,我有權知道到底是誰想對我下手。另外,我們現在是私下談話,我也沒有進行錄音。陸局能講到哪里,我就聽到哪里,絕對不會再告訴第二個人?!?lt;/br> 陸行舟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確實有知情權,我便與你說說。我們召開市委辦公廳所有工作人員開會,詢問有誰接到過外地的電話?大家都說沒有,調查好像毫無結果。”</br> “其實上,我心里已經明白,因為我已經發現有人說了假話?!?lt;/br> 蘇菲菲問道:“是謝靈清嗎?”</br> 陸行舟回應道:“沒有必要明說?!?lt;/br> 蘇菲菲好奇地問道:“你怎么斷定她說假話?”</br> 陸行舟沒有進行回應,而是問道:“你知道測謊器為什么能測謊嗎?”</br> 蘇菲菲解釋道:“因為人在撒謊時,他的心跳、脈搏、呼吸、心腦電圖都有反映。”陸行舟點了點頭,又抽了兩口煙,連煙帶話放出來:“我這個人別的本事沒有,但是歷練多年,誰說假話都逃不過我的眼睛?!?lt;/br> “一個人在說假話時,眼神、眉毛、嘴形都會有細微的變化,我要能看見對方表情,就有八九成把握。再聽到對方聲音,十拿十穩。如果我再能握著他的手,那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我的判斷萬無一失。”</br> 蘇菲菲贊嘆道:“這可是一項絕活。”</br> 陸行舟繼續說道:“只要讓我接觸犯罪嫌疑人,通過審訊,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分辨真假,我就能逼出底細來?!?lt;/br> 此時,有幾個警察進來,向陸行舟低聲進行請示。</br> 陸行舟點了點頭,警察離開后,他一邊摸著身邊的警犬,一邊說道:“今天我已經和你說多了。剛才那些話,我也不會承認對你講過。希望你對我這點秘密進行時保密。以心換心,咱們交個朋友。”</br> 蘇菲菲說沒問題。陸行舟接著說道:“至于黑槍案,其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