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境內的小院落里,陸子然拖著腮看著自家夫人大快朵頤,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一邊聽著原巡游給自己念著他新作的詩篇,一邊連連點頭,嘴上認可道:“不錯不錯,雖然措辭不見過逾華麗,但神意流轉,其中別有韻味。”
原士清在一旁聽的連連點頭,只覺知他者唯陸子然也!雖然陸子然根本沒有聽他說的是什么……
“對了子然兄,我最近聽說大楚那位年輕皇帝竟然明目張膽的屯兵齊楚邊境,對于此事不知道你怎么看?”原士清拿著詩稿沒來由的提起別的事來。
陸子然聞言一愣,隨即搖了搖頭笑道:“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不是么,何必還要問我呢。”
原士清也是一笑道:“終究還是急了些,若是我的話便不會這么做。”
這次陸子然沒有敷衍這位忘年交,反而主動開口問道:“巡游,若是天下再起紛爭,你會投往哪里去?”
原巡游灑然一笑,開口道:“士為知己者死。”
石室中。
江鈴的表情雖然有那么一瞬的不自然,但還是很快就回歸了平常,只是這一瞬的變化也沒能逃過楚云辭的眼睛。
就像斷脈碎心符一樣,不用多說,僅僅一個表情,楚云辭的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
“萬圣門那么大的宗門當然聽說過了,不管圣教三宗再怎么被打壓,亦是‘十二山’呢!怎么可能會不知道。”江鈴語氣故作輕松。
她仍是沒有選擇直接坦白自己的身份,因為她隱隱有些懷疑,楚云辭是不是和圣教有什么冤仇,但她也沒有想再過分隱瞞……
她也清楚這么些年來,哪怕在宗伯伯的極力約束下,仍是有不少圣教中人我行我素,包括一些江湖游散作惡之后也會將屎盆子扣在圣教頭上,更有甚者一些朝廷接手的難案險案,只要不想辦下去或者辦不下去的,也都會推到圣教頭上。
雖然這些都是導致圣教被詬為魔教的原因之一,但最大的因素還是當年那場“欺師滅祖”!更是因此爆發了涉及不少山上宗派的“百宗滅魔”……
江鈴心底當然知道如今整片大陸對圣教的敵意,她不敢保證說出來后楚云辭會不會對她有別的看法,會不會對她怒目相向,或者更……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為何會這樣想,但心里既暫時不想挑明自己的身份,又不想繼續隱瞞下去。
在此之前,她也更是從沒覺得過自己身為世人口中的魔教妖女就如何如何……
“江鈴。”楚云辭已經壓下了語氣中的怒火,但表情卻更加凝重,落在江鈴的眼中,只覺有些害怕,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到楚云辭這個樣子,包括叫她的全名……
“你怎么了?”江鈴有些擔心的問道。
楚云辭緊緊盯著她的眼睛開口重復道:“圣教萬圣門,名叫周圣之人,你有沒有聽說過。”
江鈴極力的在腦海中搜索這個名字,她萬分確定自己并沒有聽說過,雖然她并沒有在意過萬圣門內所有人姓甚名誰,但也是名義上的一堂之主,但凡宗門內有頭有臉之人她也還都是知道的,只是周圣此人,絕對沒有!
被楚云辭盯得有些心底發毛,江鈴大聲道:“我絕對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如果我知道此人自然會告訴你!這件事我必要欺瞞你!”
眼看江鈴也被自己問的生了火氣,可楚云辭心中對于周圣的執念又怎是如此就可以壓下的,整整三年的朝夕相處,自恢復記憶之后便如家人一般,五條性命和兩人的下落不明,楚云辭怎么可能就這么壓下忘記。
只是江鈴的話也并非沒有道理,就算她是圣教中人,也沒有隱瞞他這一點的必要,除非那人是同她親近之人……
楚云辭腦中想著這件事同時看向江鈴,她雖然帶氣,但更多是被逼問的委屈。
楚云辭嘆了口氣,便想著以后有機會再問吧,或許她并不知道此人,就像自己在天元宗也并沒有太多認識的人一樣。
“這本《圣心訣》對你們很重要么……”楚云辭冷靜下來后轉移開了話題,不想讓兩人間的氣氛這么劍拔弩張,可心底仍是有一根刺橫在那里。
小小的石臺前,江鈴再次倔強的扭過頭去,滿腹的委屈讓她現在根本不想搭理楚云辭,只因為《圣心訣》雖然對她、對圣教來說都很重要,但更重要的還是《圣心訣》最大的作用便是對心神的修行與加持,而這也正是楚云辭現下除了醒天鐘之外,更能幫助到他壓制虛神上那道神念之法。
當江鈴第一眼看到《圣心訣》時,充滿了難以置信,在此之前她從未同楚云辭提過這件事,即是因為不想暴露她圣教之人的身份,更是因為《圣心訣》一樣遺失太久,完全尋不到下落。可這并不代表她沒有幫楚云辭操心,所以當《圣心訣》真的擺在面前時,她的心情才會那么不敢相信的激動。
因為她找到了幫助他的辦法……
可是還不等她開心的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就被他因為圣教之人的身份,劈頭蓋臉的厲聲質問起來……
江鈴越想越覺得心中委屈,甩手直接將《圣心訣》朝楚云辭扔去,一言不發扭頭就要往石室外走去。
楚云辭一把抓住向他扔來的《圣心訣》,被江鈴這么一出也是弄得摸不著頭腦。
“你什么意思?”他皺著眉頭問道。
江鈴停下腳步,既沒回頭,也沒有張嘴解釋的心情。
不等她再次移步向石室外走去,腳下傳來一聲輕響,接著轟隆隆的聲音便在石室中響起,二人先前步入石室的那道洞口處,一道巨型石壁猛然落下,將洞口封堵嚴實……
看著落下的石壁,兩人都沒料想到如此局面,江鈴低下頭查看腳下,只見一塊青磚向下凹陷,可她明明記得方才進來自這里走過時可沒什么異樣來著。
實際上當二人第一次從這一塊青磚上走過的時候,縫隙處因常年積塵以及一些山內碎石塞住,所以沒有下陷,也正因二人走過一次,將那些積塵和碎石在受力之下擠碎,隨后第二次再走過時便觸發了機關。
密閉的空間里,哪怕鬧情緒也跑不到哪去,再加上需要尋找出去的辦法,兩人過不多時還是又講起話來,當三兩句閑語轉移了情緒,楚云辭慢慢也問清了江鈴將《圣心訣》甩給他是何意,只是避免不了又被江姑娘給冷嘲熱諷一番。
雖然無非就是“好心當做驢肝肺”之類的言語,可也讓楚云辭覺得很不好意思,更覺得有些對不起她……
在石室內摸索了半天,兩人幾乎將每一個角落都查看了個遍,可就是沒發現什么能再次觸發的機關,而那石壁更是堅硬到二人全力轟擊也才只能留下些許白印的地步。
實在無奈的楚云辭只能準備盤坐調息將體內真氣恢復后,借由鎮尺之力再試上一試。
而一旁的江鈴則從楚云辭手中拿過《圣心訣》開始翻看起來。
“道非道,亦是道,眾生皆屬道,眾生可成道;道是道,亦非道,天地既為道,天地亦非道;自天地既立,便生大道流轉,卻非一道之道,乃萬千大道;踏天地之道,尋眾生之道,證真我之道,守成道之心……”
如果江鈴不是確定《圣心訣》是他們圣教自古傳下來的無上功法,只看這開篇,她絕對會認為這是一本道家典籍。
云里霧里的向下讀去,可最讓她在意的還是那第一段的最后一句話——“守成道之心”。
抬頭看了眼仍在聚精會神凝聚真氣的楚云辭,江鈴閉上眼開始照著功法所講試著練了起來,只是還沒片刻便立刻又睜開了雙眼。
僅僅一瞬間,她便能感覺到自己所修的圣教功法在《圣心訣》開始運轉起來之后變得活躍并凝練起來,就好像原本沒有靈魂的死物被注入了新生的意識,而她的心境,也同時變得清明起來。
迫不及待的小心喚醒楚云辭,江鈴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他,言語間也不見了剛才的委屈和生氣,只有掩蓋不住的開心。
看著江鈴臉上的笑容,楚云辭心底最先升起的不是同樣的開心,而是一絲愧疚……
在江鈴再三催促下,楚云辭開始翻閱《圣心訣》,并準備試著修習。
“等等!”在楚云辭準備開始時,江鈴突然將他叫住,接著開口道:“不知道你沒有修習過《圣經》能不能練啊!要不我還是先將《圣經》中篇教給你吧。”
對于功法而言,門戶之見是極嚴重的,更不用說在佛道儒武四家真氣的定性下,這種各歸各的重要性。可是江鈴似乎根本不在意功法能不能傳給他這個外人,也完全沒想過他能不能修習圣教功法,就是直接坦率的要傳授給他。
楚云辭的心情有些復雜,但還是示意江鈴自己先試一試再說。
只是突然心底升起了一絲好奇,開口問道:“為何直接是中篇不是初篇?”
江鈴聞言一笑道:“我最開始也是同你有過一樣的困惑,只是因為《圣經》雖然分上中下三篇,但實際上其實是三種功法,分別名為《朝圣篇》、《破立篇》和《逍遙篇》,不過因為包括《圣心訣》在內皆是那位圣人所創,所以便都可以統稱為《圣經》。”
楚云辭聽著江鈴解釋完點了點頭便閉上眼開始投入到《圣心訣》的修習中,但心里還是對江姑娘的坦誠有了更多的自責和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