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說的不錯,青州對于朝廷的官員來講,是一處險地,沒有人愿意去,以二弟的手段,就算他貴為齊王,也未必能將那里的關系厘清。”</br> “人心,永遠都不會滿足,這一次,他想要在青州立功的心思,恐怕要落空了。”李賢淡淡一笑,臉上滿是自信。</br> 當初他提出前往青州,本就是為了激李念出手,青州之地,情況極其復雜,下面的人關系盤根錯雜,很難應對。</br> 若是沒有一個有分量的人彈壓,定會生亂,那些災民叛亂都過去半個月了,青州上下的官員居然還沒能將其掃平,足以見這里面的水,有多深。</br> 與其讓朝臣們互相推諉扯皮,最后安排到他們身上,不如主動出手,推波助瀾,讓李念接手。</br> 畢竟,滿朝文武,身份超然而且又有分量去青州的,只有他們兩個皇室子弟,其他人都差了點。況且,那些老臣不堪大用,又喜歡明哲保身,首輔張道之不會將青州的事交給他們。</br> 所以,這次齊王李念去青州招降叛軍,救濟百姓,本就是李賢推波助瀾,打他一個措手不及,何況,這是赤裸裸的陽謀,只要他那二弟對帝位還有念想,就一定會去青州。</br> 即使他知道這件功勞是包裹著毒藥的蜜糖,他也不得不去。</br> ······</br> 青州寧安城。</br> 以齊王李念為首的朝廷天使離開京城之后,第一站就來到了此處,這里是青州最繁華的城市,也是青州的州城。</br> 而朝廷派天使前來招安的消息早已經傳遍了整個官場,幾乎所有的官員都削尖了腦袋想要得見天顏。</br> 攀龍附鳳,對于官場上的人來說,這是家常便飯,當朝齊王親自來青州賑災視察,這在當朝可是前所未有的事。</br> 即使太子李賢也從未離開過上京城,更別說來青州。若是能被齊王看上,這是多么難得的機會!</br>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齊王并未跟著朝廷的車隊走,而是帶著侍衛抄近路趕到寧安,沒有驚動任何人。</br> 一路風塵仆仆,在沐浴更衣后,他才通知了郡守。</br> 在郡守得到消息后,整座寧安城的官場都開始沸騰起來,齊王的突然到來,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br> 好在李念吩咐下去,不要聲張,閉門謝客,僅僅只見了郡守郡丞,向他們了解青州的現狀,畢竟,朝廷得到的消息尚不完全,其中有諸多粉飾太平之處。</br> 一路走來,所見所感,皆是讓他怵目驚心。</br> 同時,也讓他明白了,這次,自己是掉進了多么大的一個坑。</br> 金陽橫空,烈日炎炎,大片大片的光華落下,照在湖面,金波暈輝,光彩迷離。</br> 湖畔高樓上,賓客滿集,或言笑晏晏,或愁眉不展,或閉口不言,皆有之。室中三足銅爐中燒著最上等的香料,香氣彌漫,讓人煩躁的心神不由自主的沉靜下來。</br> 此刻,湖畔正在舉行一場宴會,寧安城內有分量的文武官員以及世家大族皆有人到場,但這次宴會的發起人,齊王李念卻是遲遲未到場。</br> 這讓許多人翹首以待,望眼欲穿。</br> 好在,一盞茶之后,一個衣著華貴,氣度不凡的中年人來到廳中,緩緩坐在主座上。他穿著大紅色蟒袍,頭戴紫金冠,五官棱正,剛毅而又不失俊朗,發絲斑白,眼角隱隱可見一些魚尾紋,整個人充斥著一股難以言表的強勢之意。</br> 李念心里點點頭,面上露出親切的笑容,很有禮賢下士的誠懇,道,“諸位能夠大駕光臨,真的讓本王喜不自勝,幸何如哉,幸何如哉啊。”</br> “殿下客氣了。”</br> “我等榮幸才是。”在座的官員,世家之主們可不敢大刺刺地坐著,都紛紛起身還禮。</br> 李念微不可查的點點頭,虛抬了下手,“請坐。”</br> 聞言,堂下眾人再度行禮,方才落座。</br> 這一幕,令許多人心中暗嘆,好一招先聲奪人,真是令人印象深刻,不愧是齊王。</br> 見到他們坐下,李念再度開口,“諸位,本王初至此地,第一次與大家見面,就先敬大家一杯。”</br> “殿下客氣了,要敬也是我們先敬殿下,為了青州的災禍,殿下親自來此,青州百姓無不是翹首以待,夾道歡迎。”</br> “殿下來了,青州有救了!”</br> “是啊,是啊,殿下客氣了,應該是我們敬殿下才是。”</br> 頓時,滿座盡是恭維之語,掃了一眼,李念對在場眾人的反應很滿意,他拿起銅綠三足觥,盛滿清酒,道,“飲。”</br> 不管接下來如何救災,如何招降叛軍,但起碼寧安城的官員們還是識趣的,既然如此,那他就先看看再說,李念心中種種念頭閃過,面上卻依舊掛著和善的笑容。</br> “飲!”</br> “殿下請。”</br> “干了。”</br> 眾人一飲而盡,場面熱烈。</br> 隨后,便有下人端上珍饈美食,美味佳肴,更有伶人歌舞,美不勝收,場中的氣氛再度升了一個臺階。</br> 而李念在接下了幾個重臣的敬酒之后,隨意的吃了幾筷子菜,便放下了,比起京中美食,這里,還差得多。</br> 事實上,他也無心用餐。</br> 在了解到青州的現狀后,他滿腦子都是怎樣招降叛軍,安撫百姓,憑他從京中帶出來的那些糧食銀錢,可不夠救濟百姓。</br> 在上千萬嗷嗷待哺的災民面前,那點東西,只能算是杯水車薪,翻不起浪花。</br> 這還是他親自出馬,與戶部商談的結果,否則,那些錢糧,剛出國庫就要少一半,哪還剩的下這么多。</br> 即使大周坐擁天下,也只不過有幾十年的安穩而已,所積攢的錢糧,要么是用于邊軍,要么就是用在玄鏡司身上。</br> 但是承平已久,也讓朝廷的官員腐敗起來,各地堆積如山的糧倉早就成了一處處空倉。救了兩個月的災民,花費了無數錢糧,非但沒有讓災情好轉,反而激發了民變。</br> 這也是他此次前來,并未帶太多錢糧的原因。</br> 事實上,他這次來,除了招安之外,更重要是獲取青州官員和世家的善意,即使不能讓他們在奪嫡之戰中倒向自己,也要防止他們為太子所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