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彌漫,湖水倒灌,假山水榭,亭臺閣樓在頃刻間就變成了廢墟,籠罩在大周龍庭上空的龍氣發出一聲哀鳴,在一瞬間化為泡影,消散了大半。</br> “跑的倒是快!”蘇銘冷冷的朝著李乾淵逃走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再理會。作為執掌大周龍庭的太祖,身上的真龍之氣是最強的,而且,陽世的大周并未覆滅,所以,即便是他想殺,也殺不了。</br> 只有大周徹底覆滅,他才有斬殺李乾淵的機會,這是陰間的規則在庇佑他。作為一個從泥腿子中登上帝位的周太祖,逃命的功夫自然是不差的,追他,得不償失。</br> 當然,如果本尊在這里,他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br> “魔頭,你不得好死!”</br> “總有一天,大周會向你復仇的!”</br> “恨啊,子孫無道,殃及先祖,怎會如此!”</br> “老祖宗,你為什么不帶我們一起走!”</br> ······</br> 在李乾淵逃走之后,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充斥他們的心頭,讓他們感覺不到一點希望,索性他們也破罐子破摔,開始怒斥咒罵起來。</br> 此刻的他們,已經沒有了半點所謂的帝王尊嚴,長時間的養尊處優,沒有政事,沒有權利,讓他們退化到現在的地步,</br> 就在此時,周文帝冷冷的看著蘇銘,眼中滿是瘋狂之意,周身的真龍之氣瘋狂流轉,與他的魂體相融,瞬間爆炸。</br> “魔頭,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好過!”</br> 一聲驚爆,照亮了整座宮殿,也讓宮殿受到來自內部的沖擊,轟然崩塌,寶石,夜明珠,宮燈,種種華貴的飾物瞬間化作泡影。</br> 爆炸沖擊,如同波紋散開,所過之處,崩毀碎裂,摧枯拉朽。</br> 直面沖擊,蘇銘文紋絲未動,一道無形屏障立在身前將沖擊牢牢擋住。</br> 隨后,他伸手一抓,因爆炸而逸散的龍氣被他吸到掌心,凝成一道金黑之色夾雜的光團,“沒想到大周還是有硬骨頭的皇帝,很不錯。”</br> 周文帝是李乾淵的二子,也是大周的第二個皇帝,算是諸帝當中比較出類拔萃的皇帝了,總還算是有些骨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br> 只可惜,若是一開始他們自爆或許會給他帶來麻煩,但現在他以周靜帝之身吞了十幾個皇帝身上的真龍之氣,這種程度的爆炸已經對他造不成任何傷害。m.</br> 隨即,蘇銘輕輕遞出一劍,璀璨的劍光如同弦月一般,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br> “噗嗤!”只一瞬間,在龍庭中存活的人盡數在這一劍下消亡,身軀被斬成兩段。</br> 無論是皇帝,還是妃子,文臣武將,亦或是宮女太監,盡數死絕。待到塵煙盡散,蘇銘</br> 除了那些皇帝之外,其余人直接被劍氣泯滅了真靈,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蘇銘也從未想過要收服他們。</br> 作為能夠陪伴皇帝來龍庭享福的人,不是生前備受皇帝寵幸,就是能力極強,所立功勞很大。這樣的人,已經是大周的死忠了,想要收服他們,除了無我梵音之外,其余的法子又費力不討好,他又只是心魔的分身,不能發揮全部的實力,所以,只能殺掉了。</br> 地面上,大周諸帝的尸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然后化為一縷真龍之氣,被蘇銘吸到掌心。</br> 到最后,人影不見,只剩下一縷龍氣自他天門之上沉浮,筆直向上,金黃中氤氳紫青,貴而不可言。</br> 至此,他已經算是將大周的龍庭覆滅了。</br> 真龍之氣加身,蘇銘將其中的業力分出,化作一朵紅蓮鎮壓在身軀之中,業力不可消除,只能夠壓制,除非他能找到傳說中的業火紅蓮或是用功德祛除,否則這些業力將被他的心魔承受。</br> 看著滿目瘡痍的龍庭,蘇銘露出一絲輕笑,現在,這個地方終于是他的了。當即,他分出一絲魂念,做成神香,以真龍之氣點燃。</br> 無形的煙霧直沖云霄,穿過陰司與陽間的壁壘,來到陽世,在真龍之氣的幫助下,緩緩飄到南疆的地界。</br> ·······</br> 云頂天宮中,身著黑衣的蘇銘猛地睜開眼睛,伸手一抓,攝來一道煙氣,從中感受到了一道稀薄的魂念。</br> 蘇銘讀取了魂念中的信息,輕聲一嘆,“沒想到,當初隨手下的一個探子,居然做下了如此大事,可見,大周的氣運真的是盡了。”</br> 當初,樹姥姥險些身死道消,陰差陽錯將元神附著在蘭若寺的槐樹上,而他又在蘭若寺的地脈中發現了陰司的通道,所以才分出了一絲本源送入其中。</br> 目的本是為了探查黑山老妖的消息,但沒成想,那一縷本源居然在陰間覆滅了大周龍庭,殺了大周二十二位帝王的陰魂。</br> 這其中固然有陽世大周氣運衰頹,業力報于陰面的原因,但更多的原因是因為心魔乃是秉承天意誕生,順應天道,此消彼長之下,這才能在短短時間內覆滅了大周龍庭。</br> 只一瞬間,他便做下了決定,“既然如此,那本座就行金蟬脫殼之計,在陰司發展心魔道。”</br> 天予不受,反受其咎。</br> 這是天數使然,三宗在陰司都立有根基,他心魔道又怎能落后于人?</br> 當即,蘇銘便召集分散在萬毒宗,御獸宗的心魔道弟子,抽出了他們的神魂,帶著他們隨身之物,潛入了幽冥。</br> 以神魂之軀行走陰司,自然要比魏武帝融合陰面與陽面的規則要容易的多,而且,當初在大周清除陰潮之亂的時候,他也遇到過陰間通道,所以,潛入幽冥,絲毫沒有受到阻礙。</br> ······</br> 上京城,太廟。</br> 大殿內,狂風呼嘯,吹滅了所有的蠟燭,原本明亮的殿堂頓時變得陰暗,又是幾聲“噼里啪啦”的聲音。</br> 供桌上,歷代大周皇帝的靈位接二連三的出現裂縫,隨即當場碎裂,化作一堆碎屑,最終,唯有最高層的大周太祖靈位安然無恙的立在那里。</br> 此刻,殿內的侍衛太監們幾乎都要嚇暈過去。</br> 眼前之景象,太過駭人,這下子,不僅他們要死,連同他們的家人也會牽連進去,這下子,所有人都愣在那里,忘了向宮內稟告。</br> 養心殿。</br> 仙鶴宮燈立于墻角,散發著溫暖而明亮的光,淡淡的煙霧繚繞,滿室生香。龍榻上,神武帝側躺著,身上蓋著蠶絲薄被,淺淺睡去。</br> 不知何時,他舒展的眉頭緊皺起來,一張臉陰晴不定,時而羞怒,時而惶恐······</br> “呼~”</br> 倏然,他睜開雙眼,眸子里閃過一絲冷意,轉瞬消失不見,他長吐一口氣,緩過神卻發現,不知什么時候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濕,黏糊糊的,額頭上也滿是細汗,頗有幾分涼意。</br> 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隨聲喊道,“現在什么時辰了?”</br> “回陛下,現在未時了,要用膳嗎?”曹雨辰候在龍榻邊,不緊不慢的回道。</br> 老皇帝心中松了一口氣,從榻上起身,吩咐道,“不必了,朕要沐浴更衣”</br> “奴才這就安排。”說完,曹雨辰緩緩退去。</br> 雖然是早春時節,但大殿內卻是溫暖無比,即使穿著單衣依舊不覺寒冷,但是,在這溫暖的環境下,神武帝卻依舊感覺寒冷。</br> 就在剛剛,他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大周歷代先帝,二十三位帝王都指著他怒罵不休,罵他昏庸無能,罵他不忠不孝······</br> 以往在史書上才能見到的人出現在他夢里,這是何等詭異的一件事,而且,在這些皇帝中還有他父親的身影。</br> 現如今,他已經將近七十八歲,將近八十了,年少的記憶早已模糊,他已經記不清父親長什么樣了。</br> 但這一場夢,卻又再度讓他記起了年幼時父親的身影,只是,在夢中,父親咒罵呵斥著他,歷代諸帝都是一副憤恨不休的模樣,那樣子,就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樣。</br> 神武帝當然知道他們為什么罵,所以,在夢中,他從未說過一句話。即使他沒有說話,但先祖們的話卻像是刺一樣牢牢地扎在他心里,令他久久不能忘懷。</br> 就在他出神之際,殿外走進來四個如花似玉的宮女,扶著他進入養心殿內的浴房,其中有一個大浴池,池水清澈,正冒著白霧。</br> 在宮女的服侍下,他洗了個舒服的澡,換上了趕緊的衣服,回到養心殿,龍榻上的被褥也換了一遍。</br> 只是,等他重新回到榻上時,他卻注意到了曹雨辰臉上陰晴不定的面色。</br> 他眉頭微皺,心中沒由來的浮現出一絲不詳的感覺,沉聲問道,“老曹,怎么了?發生了何事?”</br> “噗通!”</br> 曹雨辰迅速跪倒在地,連連叩首,“陛下,太廟出事了。”</br> 頓時,神武帝內心咯噔一跳,好像響起了一道驚天霹靂,“太廟怎么了?”</br> 只見曹雨辰以首戕地,悲聲道,“陛下,就在一炷香前,太廟之中刮起了一陣怪風,風聲不止,不僅吹熄了廟內的蠟燭,還驚動了祖宗的靈位。”</br> 倏然間,神武帝眸中閃過一絲精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彌漫心頭,“祖宗的靈位怎么了?”</br> “除了太祖的靈位完好無損之外,其余諸位先帝的靈位盡數破碎,不復前景。”說完,曹雨辰拜倒在地,兩股戰戰。</br> 饒是他在神武帝身邊當了幾十年的大總管,此刻也是膽戰心驚,太廟之內,供奉著大周二十三位先帝,現在,一陣怪風就讓二十二位先帝的靈位破碎,這怎么可能?</br> 起初,他還不信,可是當他派人再度確認之后,差點嚇得暈過去。</br> 因為他知道,好不容易平靜的京城,又要亂了。</br> 此刻,神武帝一張老臉滿是陰沉之色,咬牙恨聲道,“殺!凡守衛太廟的侍衛以及伺候太廟的太監們賜死,夷三族,另外,封鎖消息,務必不讓此事傳出去。”</br> “奴才遵命!”聞言,曹雨辰心中一松,從地上爬起來,躬著身子退出了宮殿,自始至終,他都沒敢抬起頭看皇帝一眼。</br> “混賬,死了就死了,居然還給朕添亂,豈有此理!”</br> ······</br> 文淵閣,大周內閣首輔張道之坐在書桌前奮筆疾書,桌上,各種奏章文件堆積如山。陡然間,他若有所覺般抬起頭,溫潤如玉的目光看向皇城上空,一聲若有若無的悲鳴之聲在他耳畔響起。</br> “良久,他收回目光,面色悲戚,喃喃自語,“大周,難道真的沒救了嗎?”短短兩年的時間,大周的情況急轉直下,好似片刻間就天下皆反了一樣。他這個內閣首輔可算是操碎了心,只是,任憑他如何努力,也挽回不了局面,只能一步步的看著大周滑向深淵。</br> ······</br> 是夜,宮內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城外的亂葬崗上又添了上千具尸體,夜色下,一隊隊身著黑衣的暗衛在城內迅速行動,一戶戶人家被誅,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br> 第二天一早,鄰居發現自家隔壁沒有聲音,上門一瞧卻看到了鮮血遍地的景象,但是沒有一具尸體,等到他們到衙門報案,卻被警告不得聲張,不許向旁人提及。</br> ······</br> 齊王府。</br> 竹葉交翳之中,有石若蓮花,泉水自花中出,洋洋灑灑,落地滿瓊玉。松風忽來,徘徊不去,人在其中,若身在深林,幽靜自然。</br> 蘇銘與齊王李念相對而坐,兩人正在對弈。</br> 昨天,他本該進宮向老皇帝辭行前往南疆,但在進宮的路上卻收到了齊王的請柬,這才返回,第二天踏上了齊王府。</br> 這是蘇銘第一次來齊王府,比起太子府,齊王府更為奢華,建筑也更加大氣華麗,頗有幾分古建筑的美感。</br> 來到這里之后,李念并未開門見山,而是邀請他對弈。即使他知道李念的目的,但客隨主便,更何況他高僧大德的人設不能丟,所以就答應了下來。</br> 本來,蘇銘是不會對弈的,但是在那些元神修士渡元神之劫的時候,心魔窺視到了他們的記憶,積少成多,他也就會了。</br> 而且,棋藝還不低。</br> 若非他一直在放水,李念早就輸了,既然是客,他也不會不給齊王面子,一炷香之后,李念將手里的棋子丟下,認輸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