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問題有些驚人。</br> 季清晚當場愣住。</br> 他……要當僧人？</br> 所以這次是過來采風的？</br> 季清晚覺得自己的思緒有點跟不上他。</br> 一旁的小僧也沒怎么反應過來，有些遲疑的問：“施主是？”</br> “不是我。”盛瑜眉眼微抬，猜到他們誤會了，隨口道了句，“幫朋友問問。”</br> 季清晚回過神聞言看著他，表情還有些匪夷所思。</br> 這人朋友的志向還……真的有特點。</br> “如果是有心遁入空門，佛祖自然會接納。”小僧雙手合十解釋道。</br> 盛瑜聞言點頭道了聲謝。</br> 小僧見他也沒有想問的問題，低頭頷首朝兩人致意，“兩位施主慢走，有緣再見。”</br> 話音落下，季清晚一愣，就見小僧轉身往寺院里走。</br> 原地只剩下兩人，季清晚仰頭看著面前的男人，有些遲疑。</br> 盛瑜掃了眼她腳邊的行李箱，語氣輕慢的道了句，“走吧。”</br> “什么？”季清晚頓了頓，沒聽懂。</br> 盛瑜歪了下腦袋：“不是要下山？”</br> 季清晚聞言有些遲緩的點了下頭，忽而意識到不對，剛才他不在房間里，現在又突然從這兒冒出來問她這話，皺了下眉，“你怎么……”</br> “不是跟蹤。”盛瑜似是知道她的想法，半闔著眼瞼，語氣微淡，“剛剛出門不小心聽到了。”</br> 盛瑜確實是無意間聽到的，下午他正準備出門，可門剛開出一條縫的時候就被隔壁忽而響起的對話聲打斷了。</br> 當時他貿然出去也不是很對，無奈之下只能靠著門邊站著。</br> 而外頭兩人的對話，一字一句的，他就算不想聽見也難。</br> 季清晚卻聞言眨了下眼，剛剛？</br> 管家過來的時候？</br> 她看著他的悠閑樣子，“你也打算下午走？”</br> “我打算不走的話。”盛瑜垂下眼，懶洋洋地反問：“會在這兒等你出來？”</br> 季清晚眉間微愣。</br> 等她？</br> 看著她表情，盛瑜下巴朝下頭的臺階揚了揚，語氣散漫：“不需要幫忙的話也行，我自己先走。”</br> 季清晚沒想到他會在這兒等著，再聽后頭的話知道他是好心，連忙開口喚住他，“等等。”</br> 男人側頭看向她，表情寡淡。</br> 季清晚微抿了抿唇，抬頭看他淡淡道：“我需要幫忙。”</br> 話音落下，對面忽而傳來男人的一聲笑。</br> 那笑很低啞，稍沉，短促而逝，但是她還是聽到了。</br> 明顯是他意料之中的結果。</br> 季清晚閉了閉眼。</br> 羞恥。</br> -</br> 下山的路比上山要容易輕松多了。</br> 季清晚慢步走在男人身旁，見他步伐依舊散漫，只是偶然換手拉動手里的行李桿。</br> 季清晚掃了幾眼身后滾軸移動的累贅行李，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帶上了這個，閉了閉眼，開口問他，“現在是下坡路，我應該可以自己拉，你給我吧。”</br> “自己來？”盛瑜慢悠悠朝前看了眼，淡淡道：“這話說得可真是時候。”</br> 季清晚聞言不明，轉頭順著他的視線看下去。</br> 前方坡度已經漸漸平緩，沒幾步就到山腳了。</br> “……”</br> 季清晚難得失策，嘗試挽回形象，“不是，我剛剛沒注意到，沒有想騙你。”</br> 盛瑜也沒說她什么，但也沒把行李遞給她，等最后走到山腳平底的時候，他才把箱子推給她。</br> “謝謝，麻煩了。”季清晚接過，頷首道謝。</br> 盛瑜懶懶的應了一聲，“你怎么走？”</br> 季清晚簡單的指了指手機，“我剛剛叫車了。”</br> “行。”盛瑜點點頭，沒多想的直接轉身往身后的停車位走。</br> 季清晚站在原地目送他走遠，見著那高挑的身影走到一輛低調的路虎車旁后，挑了挑眉。</br> 還真的是有錢人家的少爺。</br> 她感嘆著，收回視線，沒怎么在意的低頭刷新app界面。</br> -</br> 盛瑜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內，剛巧唐志文又給他打了電話。</br> 他隨手打開藍牙接起，對方聒噪的聲音立馬響起，“爸爸，您下山了沒？”</br> 盛瑜聽見他沒改的稱呼，“你是要一直當我兒子？”</br> “您什么時候回來，我什么時候改稱呼，所以你下山沒？”</br> “下了。”盛瑜發動車子，淡淡道了句。</br> 唐志文驚訝，“下了？您今天怎么這么準時？”</br> 盛瑜嗤了一聲：“我又不是上去當和尚，不下山干嘛？”</br> “別別，我可真怕你去當和尚，我可跟你說……”</br> 唐志文說話話嘮，絮絮叨叨的聲音響著，盛瑜根本沒仔細聽，單手轉動方向盤，車輛駛出車位。</br> 他眼眸掀起，視線落在后視鏡里映照的景象。</br> 山腳平底旁，女人孤身一人站在路邊，她微微低著頭，單手拉著行李箱。</br> 略顯寬大的米色披肩襯衫，襯得她的身子嬌小消瘦，看著有些凄涼落寞。</br> “哦，對了，昨天《青色》雜志聯系我，想邀請你拍攝主封面，問你有沒有時間。”唐志文突然想起這事，開口問他意見。</br> “你要不要接這個通告，我看你這個月沒什么事，而且這個雜志的影響力挺高，但這次打算拍男女雙人，好像有邀另外一位女明星和你合作，這文件里不知道有沒有寫，我看看。”</br> 盛瑜聞言皺了下眉，“男女合作？”</br> 唐志文應了一句，“哦，我找到了，上面寫著暫定——”</br> 他看著人名意外的“喲”了一聲，問他，“你猜是誰？”</br> 盛瑜懶得理他，唐志文也沒指望盛瑜回答，自己先回了句，“是季清晚，就熱搜上的那個季清晚。”</br> 話音落下，盛瑜難得愣了幾秒，回神后他挑了下眉，勾著倦懶的尾音開口：“季…清晚？”</br> “對，是她。”唐志文記起他的話，“誒，剛好你不是說認識嘛，那要不要接這個通告？”</br> 盛瑜抬眸看向后視鏡，看著里頭還沒等到車的女人，他突然笑了一聲，然后漫不經心的道了句，“再說。”</br> 唐志文“啊”了一聲，沒懂他的意思，可還未開口就被他掐斷了電話。</br> -</br> 季清晚現在有點煩躁，app里她發的叫車單一直沒人接，她不斷刷新著界面。</br> 最后實在是沒辦法了，她無奈抬頭，瞥見遠處的那輛路虎移動著駛出了停車位。</br> 季清晚掃了幾眼，正打算重新低頭看手機，卻看到那輛車子轉著方向，緩緩朝她這兒駛來。</br> 車影移動，最終停在她的面前。</br> 季清晚拿著手機，看著面前正對著自己的車窗玻璃愣了愣。</br> 下一秒，那扇緊閉的車窗伴著細微的聲音緩緩降下。</br> 季清晚掀起眼眸，看向駕駛座上眼熟的男人。</br> 他偏頭看來，單手輕敲著方向盤，淡淡的問了句，“要去哪兒？”</br> 季清晚抿了抿唇，曝出大致位置，“清昭區。”</br> “上來吧。”盛瑜沒什么表情的隨口道了句，“我順路。”</br> 季清晚有些掙扎，她的身份不好讓路人知道，但她卻又覺得這個男人不會做出什么事，她低頭掃了眼依舊無人接單的屏幕，最后無奈的還是選擇開口說話，“麻煩您把后車廂打開。”</br> 盛瑜單手按動按鈕，看著她道：“人先上。”</br> 季清晚聞言自覺松開行李桿的手，男人很快下車替她放好行李。</br> 安頓好后，她走到車邊，下意識的打開了后座門進去。</br> 盛瑜坐進駕駛座內，掃了眼她的動作，眉梢微揚，卻沒說什么。</br> 車輛啟動，勻速行駛下行。</br> 季清晚坐在位置上，拿出手機給夏夏發信息，知會她一聲自己等會兒回公寓。</br> 信息發完，她看著屏幕，想著等會兒下車的時候要好好謝謝這個男人，上山下山的確實幫了她很多。</br> 可如果發紅包的話，可能這個少爺還看不上。</br> 她皺了下眉，不知道該怎么辦。</br> 然而她還沒有苦惱多久，目的地到了。</br> 側邊的路虎減速慢行，最終停在人少的路邊。</br> 季清晚側頭看著外頭熟悉的街景，壓了壓自己的帽子，正準備戴起口罩。</br> 透過后視鏡將她動作一覽無余的盛瑜，看著她全副武裝的樣子，帶著散漫笑了，“女明星都這樣出門的？”</br> 一層又一層包著，想不引人注目都難。</br> 季清晚聽到這話，動作一頓，瞬時抬頭看他，眉梢微愣，“你認識我？”</br> 盛瑜單手撐在方向盤上，慢悠悠的點頭，“熱搜季清晚，早上剛看到。”</br> “你……”季清晚還有些沒反應過來。</br> “放心，我沒那么嘴碎。”盛瑜解釋著自己的人品。</br> 季清晚回神搖頭，“我沒有懷疑你，反倒也還要謝謝你幫我，你……”</br> 話音頓了頓，她斟酌一下繼續道：“我能感謝的方式不多，如果你不介意，我給你發紅包，也可以給你簽名。”</br> “簽名？”頭一次做好事還有報償的盛瑜笑了一聲。</br> 季清晚默默點頭，也不去在意他這笑是什么意思。</br> 見她如此，盛瑜也不客氣點頭，勾著笑音：“行，但紅包就算了。”</br> 他隨手從自己外套內拿出一張手帕，連帶著筆遞給她，“簽這兒，簽完后下車。”</br> 季清晚看著他手里那塊純白的，價值千元的手帕，扯挑了挑眉，默默點頭接過，墊著自己的包，提筆開始簽名。</br> 盛瑜掃了她一眼，隨手戴起自己手邊的鴨舌帽，下車替她拿行李。</br> 剛好，他推著箱子走到車邊的時候，她也打開車門下了來。</br> 季清晚彎腰打算接過行李，可腦袋上的帽子朝前忽而一滑，她察覺到下意識抬手。</br> 身前的盛瑜眼疾手快先幫她扶住，單手捏著帽檐，重新扣上了她的腦袋。</br> 季清晚身頓了頓，等他收回手后，淡淡道了句，“謝謝，我把手帕放在你手邊抽屜上了。”</br> 盛瑜懶懶的應了一聲，季清晚見此也不再多說，和他做了個簡單的道別后，轉身拉著箱子離開。</br> 看了眼她的背影，盛瑜自己也沒逗留，邁步繞到駕駛座。</br> 他彎腰坐進去，單手拉過安全帶，正要扣入鎖盤時，視線忽而瞥見手邊上平鋪著的手帕，一頓。</br> “咔噠”一聲，安全帶扣好。</br> 盛瑜拿起那塊原本純白的絲綢手帕，現在上頭已經被簽上了一串花式簽名。</br> 看著居然還和諧，一點都突兀。</br> “嘟——嘟——”</br> 車載鈴聲響起，算著時間的唐志文打來電話，“爸爸，你到哪兒了？”</br> “清昭區。”</br> “啊？你怎么跑那兒去了？”</br> 盛瑜半闔著眼瞼，不答反問，“剛剛你說的是哪家的雜志？”</br> “《青色》，你應該聽過的。”唐志文想到這兒，催著他，“我覺得這個可以接，你也給我好好想想，而且這和你合作的季清晚，你還認識不是挺好的？”</br> 盛瑜懶洋洋點頭，“行。”</br> “這個雜志它……”還想再接再厲的唐志文，下意識出聲，可忽而察覺到不對，“嗯？你剛剛說什么？”</br> 盛瑜單手拿著手帕，慢悠悠道：“我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