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吸頂燈灑下來的光被賀清桓盡數遮掩,顧望眼前只有賀清桓的眼睛。
    顧望“額”了一聲，還有心思反問，“羅煙沒跟你說嗎？”
    賀清桓垂下眼睫,半晌沒說話，良久，他說，“我沒問她。”
    “我想聽你說。”
    “你說,我就信。”
    顧望拉了一下賀清桓的手臂,慢悠悠的往樓下走,邊說道，“偶然幫了她一把，沒有喜歡過，不是前女友。”
    顧望不認為自己是在解釋,他也不認為賀清桓會誤會。
    賀清桓不會誤會顧望跟其他人現在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系,但顧望知道,不管關系如何，賀清桓很介意，十分介意,他跟別人的接觸。
    不能重蹈覆轍。
    有什么一定要說清楚。
    不僅賀清桓這么想，顧望也是這么想的。
    一些原則性的問題，不能碰。
    賀清桓笑了笑，低聲道,“好。”
    顧望頓了一下,側頭看著賀清桓,微微挑眉，“其實，小姐姐挺好看的,喜歡她的人應該挺多的。”
    說好的不戳賀清桓的。
    顧望就，心癢。
    賀清桓腳步停下了，顧望沒注意超過了他兩個臺階，他立于賀清桓下面，賀清桓不走了，顧望也跟著停下腳步，轉身仰頭看著他。
    “怎么了？”顧望一副不是很明白你的表情。
    賀清桓看了顧望一會兒，默然片刻，問道，“她好看，還是，我好看？”
    顧望，“......”
    樓道光影綽綽，有聲也是無聲。
    顧望想了想，歪頭一笑，“你啊，當然是你好看啊。”
    適當的時候，顧望不介意哄哄賀清桓。
    如此，賀清桓會更加沒有底線的容讓顧望。
    -
    向林的事情讓學校領導連夜開會商討怎么處理，論壇里不僅有學生整天泡在里面，還有為了時刻了解學校動向關注論壇的學生家長。
    事情一出，教務處的電話都被家長們打爆了。
    幾個領導保證會嚴肅處理，盡快處理，才被暫時放過。
    至于視頻里的那個受害者女生，領導們倒是想知道是誰，但怎么都問不出來，也想不到。
    如果視頻里她是原聲說不定還能猜到，但視頻里對女生幾乎是做了絕對安全和保密的處理，甚至連發帖人的地址，都顯示在國外。
    所以他們只能把全部的注意力和火力都集中到了向林、以及幫忙拍視頻的周巖身上。
    兩個人的家長在晚上接到了學校的電話，在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幾乎是整晚都沒有合眼，第二天早上甚至天還沒亮，就雙雙趕到了學校門口蹲守。
    顧望早上到學校，就聽見班里都在討論向林的事情。
    “我天你們是沒看見的，向林他爸媽跪在地上求學校不要報警。”
    “那這報警，不就得把那女生找出來嗎？”
    “誰說不是呢？學校肯定也不真的會報警，但人父母嚇到了，估計他們自己都沒想到，成績優異的兒子，竟然能做出這種事情。”
    “別說他父母沒想到，你想到了嗎？”
    “沒有，不過，向林和周巖的父母哭著說這會毀了他們的，害，真是，針沒扎在他們自己身上不知道痛，他們兒子毀了別人女生算怎么說？”
    “是開除吧？”
    “是開除，而且這事兒，不止我們本校的學生知道，學校雖然說不允許外傳，但外校還是有人知道了，至少在本市，是沒有學校敢接收這兩人的。”
    “誰敢接我喊他爸爸，先不說學生鬧不鬧，學生家長不得炸，自己孩子旁邊等于是放了個□□。”
    “有點高興是怎么回事？”
    “我也高興，這畜生就該死。”
    ......
    在午間操的那二十分鐘，操場突然喧嘩了起來，顧望被宋之言拉到窗戶邊上看熱鬧。
    宋之言嘖嘖兩聲，看著在操場中間拉扯撕打的兩家人，說道，“這，要打回家打啊，在學校打個什么勁兒？我都替他們覺得丟臉。”
    顧望眼神淡淡的看著操場中間的人。
    那個衣服被扯歪，半邊臉紅腫的男生像是感應到了什么一樣，直直的朝顧望看過來，眼神淬了毒一樣陰沉沉，令人頭皮發緊。
    宋之言看見了，擼起袖子，“哎嘿，向林這是記恨上你了，看我下去弄他一頓。”
    顧望拉住他，“沒必要。”
    向林這種人，最受不了的，不是別人對他的敵視和輕蔑，他最受不了的，是別人的忽視和漠然。
    剛好，顧望最擅長漠視這種敗類。
    宋之言有些不明白顧望為什么這么說，他扭頭重新去看向林，果然，對方在看見他和顧望還在聊天說話完全忽視了他之后，他一下子就變了臉，像是下一秒就要炸開。
    宋之言第一次發現，向林這種人挺可笑的，難怪望望說沒必要。
    的確沒必要，獅子不跟螞蟻計較。
    向林的悶頭不語讓他父親惱羞成怒，他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腦勺，打得向林一個趔趄，他媽說歸說，罵歸罵，動手是再怎么都舍不得，見此撲上去就將向林護在身后，沖男人嚷嚷，“你打他做什么，他都是被姓周的騙了，被帶壞了！”
    另外一個女人掐著腰就直接罵開了，“什么叫被姓周的帶壞了，你可搞清楚，撕別人衣服的，可不是我兒子！”
    向林在她心里是最優秀的，被人剝了皮這么說顯然是戳到她肺管子了，于是，兩家人又扭打到了一起。樂文小說網
    宋之言眼睛瞪大，“牛逼啊，又打起來了。”
    向林是個愛面子的人，幾乎整棟教學樓的人都從窗戶伸出頭來看戲，沒有一個人的眼神是憐憫的，他像被剝光了衣服扔在太陽底下被人評頭論足，向林臉色難看且陰沉，他懶得管身后還在為他爭論的父母，掉頭就往學校外面走。
    他并不覺得這件事情多么嚴重，不管在哪里，他都是最優秀的人。
    -
    下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還是有人在談論向林的事情，還有顧望這次重考的成績。
    學校決定把第二次考試的成績調成顧望的月考成績。
    重新制表公示。
    榜單一公示，整個年級頓時就炸了。
    “哦天吶我以為他是靠運氣，沒想到他是靠實力。”
    “我酸了，你看我像不像一個檸檬精？”
    “就，挺懵的，已經有一個賀清桓當怪物了，怎么現在又出現一個顧望？”
    “求兩位大佬給點活路，我自從上了高中，就再也沒當過第一。”
    “知道為什么顧望會考732嗎？因為賀清桓也是732啊，要跟對象考一樣的分數并列第一呢，驚不驚喜！激不激動！”
    “不驚喜不激動，因為不用你說我們早就懂。”
    “酸了酸了，這他媽還能算到分數跟賀清桓并列嗎？”
    “這種人的可怕之處不在于他成績多好，而是，他想考多少分就考多少分，懂？”
    “學霸的愛情我不配。”
    “我賭下次他們又是一樣的分數。”
    “能并列倒一嗎？我想去山頂看不一樣的風景。”
    “誰來打醒這條狗？”
    “......”
    顧望聽著后邊的人嘰嘰喳喳聊得熱火朝天，學生時代聊的話題無非也就那么幾個，誰成績好誰就是會發光的。
    比如現在的顧望。
    他跟宋之言還有沈詔到食堂的時候，一些人看他的眼神，就跟看一大塊金磚一樣，閃著星星眼。
    “......”
    顧望在窗口點了糖醋里脊，阿姨笑意盈盈，“我給你多打點，下次超過那個，那個賀清桓。”
    正好，賀清桓在旁邊，他俯身，看著阿姨，“打飯。”
    阿姨，“......”
    顧望端著餐盤找了位置坐下，賀清桓也跟著過來了，很自然的坐到了顧望的對面，顧望看了賀清桓一樣，問道，“你不是不吃食堂的嗎？”
    賀清桓有點潔癖在身上，雖然餐盤筷子都是洗干凈后消過毒的，他還是不能接受，午飯都是從外面飯店訂了送過來的。
    顧望倒不在意這些。
    賀清桓拿著筷子在盤子里撥來挑去，眼皮都沒抬一下，“換換口味。”
    說話間，他從一堆土豆里翻出了一塊牛腩，夾到了顧望的盤子里。
    他自己沒吃。
    宋之言和沈詔兩個端著兩個堆成山的餐盤坐到顧望旁邊。
    沈詔不情不愿的坐在了顧望的斜對面，嘟囔道，“我想跟望望面對面。”
    賀清桓沒搭理他。
    沈詔又念叨了一遍。
    賀清桓又翻到了一塊牛腩，撥到了顧望盤子里。
    面不改色。
    不動如山。
    沈詔，“......”
    越楓弓著腰，從食堂后門跑進來，他一步跨到座位上，宋之言看他外套里面像藏了東西，伸手去扒拉，“你藏了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了。”越楓神情激動，把外套里的東西一瓶瓶拿出來，放到了桌面上。
    是酒，易拉罐裝的啤酒。
    從外包裝看不出來，像飲料。
    宋之言拿了一瓶到手里，看了看，“你哪來的？”
    “我朋友給我寄的，他讓人給我送校門口來了，喝嗎？”
    宋之言跟越楓看起來性格差不多，很能混到一起，在其他幾人不知道的時候，兩個人甚至組隊打了好幾次游戲，越楓還從反應遲鈍的宋之言嘴里套到了不少關于沈詔的事情。
    越楓給一人開了一罐。
    賀清桓把顧望的拿開，淡淡道，“他不喝。”
    顧望按住賀清桓的手，“我喝。”
    賀清桓撩起眼皮看了顧望一會兒，把顧望的手從自己的手上拿開，又把啤酒放回到了顧望面前，“少喝點。”
    他嗓音清冷，其他人還沒怎么聽出來有多曖昧。
    主要是行為舉措驚人。
    賀清桓竟然聽顧望的！
    連越楓都嚇了一跳，據他了解并且熟知，阿桓表面看起來風輕云淡，高高在上，實際上掌控欲極強，他喜歡顧望，顧望勢必就會被他管。
    顧望聽不聽不重要，重要的是賀清桓不會允許顧望反抗。
    但現在，有點不對勁啊。
    越楓看了賀清桓一眼，也跟著提醒顧望，“那顧望少喝點，你別看它是啤的，只是個名字而已，它度數不低的。”
    他不想被賀清桓遷怒，賀清桓舍不得拿顧望怎么樣，但拿他越楓怎么樣，還是很可以的。
    越楓相信那是賀清桓能干出來的事兒。
    他說完，看見沈詔瞪著眼睛看著他，“我沒有嗎？”
    越楓沒理他，實際上不是現在沒理他，越楓從那天晚上過后就沒理過沈詔了，他本來以為給了一天時間，沈詔再怎么也知道他生氣了吧，沒想到直到月考結束，沈詔都沒察覺到異樣。
    越楓根本不想給沈詔開啤酒。
    真的一點都不想。
    “拿去。”沈詔面前被重重的放了一罐。
    顧望指尖觸上罐身，還是冰的，入口會狠狠的刺激你的口腔，而后是喉嚨，冰涼激得人后背都起雞皮疙瘩。
    越楓帶了不止這么幾罐，送過來一整箱，他用外套包著全部抱過來了。
    顧望在喝之前，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這么多，喝不完吧？”
    越楓想了下，“喝不完就給帶回去給班里分。”
    估計是分不了的，總共才二十來罐。
    賀清桓是不好酒的，他就意思意思的喝了兩口，然后看著顧望彎腰在桌子底下又拿了一罐上來。
    “......”
    之前說喝不完的人，一副要干光它的架勢。
    顧望本身也是不好酒的，但他以前是喜歡這個玩意兒的，好，且酒量極差極差。
    賀清桓并不知道這一點。
    顧望沒在他面前喝過酒，后來跟賀清桓在一起后，也沒機會喝酒。
    越楓以為顧望酒量好，跟對方碰，一口接一口的灌，喝完第二罐的時候，越楓打了個酒嗝，忍不住朝顧望豎了個大拇指，“顧望，你挺能喝的啊，這酒，后勁老大。”
    顧望笑了笑，眉間明顯有了幾分平時沒有的張揚神色，“過獎。”
    賀清桓皺了皺眉頭。
    沈詔跟宋之言后知后覺，宋之言看向顧望，“望，你喝了多少？”
    顧望垂眼，“一罐，還好。”
    宋之言，“......”
    沈詔，“......”
    越楓幫他數面前的易拉罐，“1、2、3，顧望，是三個。”
    顧望還是耷著眼皮，輕輕的說道，“是嗎？”
    “還挺厲害。”
    幾人，“......”
    賀清桓周身氣息顯然變得不像之前那么柔和了，他的手指在桌面輕敲，發現喝醉的某人盯著他的手指看。
    沈詔伸手在顧望眼睛前邊晃了晃，又坐下，“啊我忘記了，望望喝不了酒，雖然我們以前經常酒吧蹦迪ktv唱歌，但望望酒量很差的，不過他特別愛喝。”
    越楓本來想伸手戳一戳顧望，在伸手之前收到了賀清桓不咸不淡的一瞥，立馬縮回了手，清了清嗓子，“他酒品怎么樣？這還有晚自習呢，早知道我就不讓他喝了。”
    宋之言說，“望望酒品很好的，喝多了只睡覺，沒事兒。”
    聽到宋之言這么說，越楓放下心來，他好怕顧望發酒瘋，賀清桓會廢了他的。
    沈詔其實嘴里含著吃的不清不楚的補充了一句，但都沒注意聽。
    “有時候還是會鬧一鬧的。”
    -
    正準備走的時候，有一個面容清秀的高一學弟，拿著本練習冊，表情靦腆的走到顧望旁邊，低聲問道，“那個，學長，我有道題，能請教一下你嗎？”
    越楓下意識的去看賀清桓。
    后者極輕微的扯了下嘴角，越楓就有了頭皮發麻后背發涼的感覺。
    一樁樁，一件件，都在往槍口上撞。
    沈詔喝了些酒，腦子不清楚，說話瞬間開始打直球，“這，這，你這題目得多難，要問我們顧望？”
    一般同年級的就能解決了，要么問老師，再怎么都用不著跑來請教顧望。所以，這只代表了，學弟是想借此機會接近顧望。
    成績好，長得好，家境好。顧望現在成了同賀清桓一樣的搶手的香餑餑。
    但全校誰不知道，這倆香餑餑早就內銷了，就算還沒開始銷，那也絕對快了。
    看顧望作何反應了。
    學弟也在等顧望的反應。
    他偷偷用眼神瞟了一眼對面的賀清桓，顧望如果喜歡他，早就應該答應了才對，反正兩個人又沒在一起，他只是表達好感而已。
    顧望反應有些慢，但他皮膚白，喝了酒也只是眼尾多了淡淡的一抹紅，越發顯得眼睛漂亮勾人。
    他伸手把學弟手里的練習冊接過來，仰臉笑道，“別急，哥哥教你。”
    ！！！！！
    ！！！
    ！！
    ！
    越楓趴在桌子上捂住臉，這他媽，顧望這是喝醉了嗎？這是鬼上身吧！！
    賀清桓掃了一眼越楓，眼神又落在顧望臉上，不咸不淡的笑了笑，讓人心里發毛。
    如果醉了就開始撩人也算酒品好的話，
    顧望的酒品確實不錯。
    賀清桓耷下眼睫，眸子陰郁，他的手指在桌面的敲的動作停下，近日安靜下來的陰暗想法，又開始從心底慢慢冒頭。
    顧望沉吟了會兒。
    他又仰起臉，瞇起眸子，眼里瀲滟了一層朦朧的水汽，他笑了笑，聲音有些啞，又有些乖。
    “我不會，我是說，讓我哥哥教你。”
    學弟被顧望漂亮的眼睛看得臉發燙，回過神來，他疑惑問道，“什么哥哥？”
    顧望在學校有哥哥？
    但是這么簡單的題，顧望肯定能做得出來，為什么要找哥哥？
    不僅他，沈詔他們也被顧望搞懵了。
    這說的些什么玩意兒？
    顧望抬手，指著賀清桓，笑得無辜，又有些炫耀之意。
    “他，哥哥。”他說完，不笑了，皺眉，指了指自己，“我的。”
    學弟愣住。
    賀清桓也先是愣住，最后忽的低聲笑了。